等摆好擂台做好所有的准备,天色已然接近傍晚,莫如月心血来潮又在擂台之外加了个舞台,正正中中地放在风月楼门前,险些激得老鸨抓狂。
擂台上摆满了一缸缸酒劲十足的佳酿,只在前台最中间留了个略宽敞的空挡。莫如月与南清风分坐两边,厉兵秣马准备开战。却见莫如月突然抬起头,对着风月楼三楼窗口的雪姬姑娘抛了个情意绵绵的媚眼:“美人啊,借你那把枯水琴用一用可否?”
雪姬脸一红,娇羞地笑道:“徐妈妈可不会答应!”
“呵呵,只要美人答应就成了。近来我新谱了些曲子,美人不想听听?”
“真的吗?”雪姬两眼放光,也顾不得矜持了,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忙把古琴抱了出来。老鸨见状却不再多说,虽然那红烛夫人抢了不少风月楼的名气,但这莫老板谱的曲子可都是欢场里极为热门的曲目,孰是孰非她还分得明白。
南清风看着莫如月饶有介事地安放好琴架,不禁有些奇怪:“你拿琴做什么?”
莫如月扔过去一记白眼:“弹啊!”
“……你喝酒还弹琴?”
“有谁规定不能边喝边弹吗?我乐意怎么滴!”
话音刚落,莫如月便开始弹唱欢饮,一杯接一杯,一曲接一曲,烛桃则是一边跳舞一边斟酒,火红色的大袍华丽飞舞,像是绝美的凤凰,风月楼中所有的目光即刻瞬间转移。
南清风自然不甘落后,提起酒坛子便开始猛灌,却万万不曾料到这酒竟纯辣至斯,不禁狠狠呛了两口,继而引来莫如月一片戏谑嘲讽的目光,遂心头窜起一股火气,不想又差点就破了功。
反观她,却是喝得慢条斯理优雅非凡,当真清新脱俗别有风味。南清风怨念了,心里那个恨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斗下去,直道冲动是魔鬼!
“一杯二锅头,呛得眼泪流;生旦净末丑,好汉不回头。你若要走,我不会留,强留的爱情不会撑得太久……我说算你狠,善用无辜的眼神,谎话说了两次我就当真……喝什么酒解什么愁,喝一杯请你走路不必回头……”莫如月这首歌唱得着实豪气,若不是凰音公子提示在先,南清风还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识破她的女儿身。但是……她真的是女人么?!
就在南清风细细打量莫如月的时候,在风月楼的顶级雅间中,还有一个人在暗暗打探她。
因为这首歌,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我说南公子呀,喝不下就别逞强了嘛,这喝坏身子事小,浪费酒水事大啊!”看到南清风醉醉醺醺的样子,烛桃不禁摇摇头,用一种可怜见的眼神布施过去。
莫如月在嘴里含了解酒药石,这喝酒跟和水没啥差,除了多跑几趟茅厕,根本就醉不了。谁跟她斗酒都是自寻死路,乖乖奉上银子才是王道啊!
“哼!本公子……怎么可能……输!”南清风恶狠狠地咬下“输”字,便嘭在栽在桌之上不省人事,凰音公子见状暗地里直乐,这个号称“千杯不醉”的酒鬼终于遇到克星了,看他吃瘪可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啊!
莫如月又一次赢得轻松简单,举着酒杯饮得悠然,继而转头看向风月楼里的众人,笑道:“大家看得开心赌得开心,我却在此斗得如此辛苦,夫人亦舞得疲累,各位看官如若不打赏一些盈润,会不会有点说不过去呢?”
“莫老板真爱开玩笑,谁不知你那斗得的酒钱便已上千过万,又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小钱呢?何况夫人那一舞倾国倾城,又怎能为赏钱所污?”风月楼里自然也不乏明眼之人,二楼东边的包间立刻传来了戏谑的反抗。
“小钱也是钱啊,既然兄台视金钱如粪土,不如多打赏一些?在下同夫人可是求之不得呢!”莫如月也不恼,闲闲地抚着古琴,白玉似的指端倾泄般流出动听的靡靡之音。
“怎么,你很缺钱?”凰音公子微微诧异。
“不缺钱就不能爱银子了?”莫如月微笑着反问。
“那倒也不是……”凰音公子摇摇七彩羽扇,眉间一动,凑过来小声道,“既然你这么爱钱,不如跟我走?我家很有钱的!”
“哼,请公子自重,勿要几次三番侮辱在下,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再怎么爱钱也晓得富贵不能淫的道理!”莫如月突然翻脸,端起酒水泼醒了南清风,笑道,“酒不仅可以让人醉,也可以让人清醒,就看是怎么个用法了。南公子,这一局你输了,还望公子尽快将酒钱付清。”
南清风昏昏沉沉地抬起脑袋,心下颇为恼火,不快道:“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话毕又一脑袋倒了回去,赖账赖得理直气壮。
莫如月一噎,不想南清风竟是这样的人,一时间倒还真不知如何才好。烛桃却是火了,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言而无信之人,想也没想便抓过一把长剑犀利利地刺过去,然而未得近身,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压力迎面袭来,烛桃大惊,连连往后退了数步,才险险地站住了脚,继而不可置信地看向烂醉中的南清风,痛苦在眼中渐渐弥漫开来。
为什么,他会……“东风狂雪”的招式?
莫如月看烛桃脸色不对,也不想再做纠缠,今日摆擂台的目的自然不止斗酒这一桩,鱼饵已经撒下,会不会上钩就是鱼的事了。收起古琴,莫如月突然站起身,俯身转向凰音公子,笑得很是诡异:“很有钱?”
“是啊!”凰音公子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他虽是名义上的主人,但金库的钥匙可在清风手里。
“想赖账?”
“不是啊……”
“拿来!”
“什么?”
“酒钱。”
“没有啊……”
“嗯?”
“我真没有……”
“那就没办法了,用你自己做抵押吧!”莫如月双手抱胸,活像一个等待猎物调入陷阱的猎人。
凰音公子却突然乐了,他可是个开明人,在他眼里,自己收了她同她收了自己其实没啥两样。
“好啊……”
然而还未等他那个“啊”字结音,莫如月伸手便将他拉到擂台中央,对着风月楼宣布:“在下烦请各位看官做个证,这位公子因为出不起酒钱,所以拿自己抵押,那么从今天起,这位公子就是我的人。”
凰音公子傻傻地笑了起来,为那句“我的人”而自豪,却转而又听她说道:“但是我要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男人着实没什么用,到时候不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被戴个绿帽子岂不悲哉?如是,我决定趁现在人多热闹,即时开一个小型拍卖会,那些喜欢小倌的爷可不要错过这样的天生尤物啊……”
“好啊好啊!我出一千两!”烛雪国本就不羁世俗,男宠之风极盛,听到莫如月这样说,立刻便有人蠢蠢欲动地站出来竞价。
“我出三千两!”
“一万两。”
“五万!”
在莫如月发深邃的笑容里,倒映了逐渐僵化的妖孽美男。拜莫如月所赐,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居然这么值钱啊!
“一百万。”风月楼的顶级雅间里突然砸出这么一个价,震得整个场面立刻安静了。
莫如月抬头,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去,目光所及,只能瞧见一片雪白的衣角。
冰冷而嗜血颜色,刻骨铭心。
莫如月合了合眼帘,伸出冰洁的手指轻轻按上遒劲的琴弦。
“叮!”弦断,玉碎,散尽千般牵连,如月华般了然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