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之能感人者,在天莫如月,在音莫如琴,在林莫如枫,在岸莫如柳,在虫莫如蝶。
“你就是太心慈手软了,虽说算不上妇人之仁,但在我们这一行,终究是大忌。”
柳木原的这番评价说得着实没理,整个紫清堂谁人不知莫氏遗孤莫如月铁血冰心,弑人不血刃,而且还近乎变态地喜欢金丝线瞬间穿过人体头颅的细微声响,视之为天籁。就是在这华南数省之间,但凡与杀手界略有接触的人,都不会对“红蝎如月”这个名号感到陌生。只要是她接手的委托,这八年来还没有出过一次纰漏。手法果决老辣,行事细致入微,动作狡如脱兔,名探刑警对其束手无策之外仍是束手无策。
却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传闻中女魔头般的人物,其实只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也没有人会料到,紫清堂大老板柳木原的话竟会一语成谶。就是莫如月她自己,对这种阴沟里翻船的事,也感到十分诧异。
所谓外冷内热,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死在一个小孩子的刀口下,她倍觉郁卒。
却忘了当年她第一次出手,也不过是十余岁的光景。风水轮流转,乌云到她家。当年的她是为了求生,而眼前这个不过八岁的小孩子,却只是想要复仇,复仇,复仇……
找错人了吧?她不过是工具而已。
所以说,无知的小孩子果然是可怕的物种。
“喂,房子着火啦,你还不快逃?”莫如月一手抚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歪着头弹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虚弱地发笑,“反正我是死定了,你真没必要陪我死。”
小男孩一愣,瞬间松开紧握短刀的手,像是看到了幽灵。你见过死在自己手里还会对自己笑的鬼吗?其实早在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他就已经吓傻了。
莫如月唇色嫣红,脸色微薄,手上已不大有力,却坚持着拼掉最后一口气将小男孩推进逃生设备。眼下烈焰熊熊,排山倒海,红得如同妖冶盛开的蔷薇,盛大而壮烈。手指从绿色按钮上渐渐滑落,莫如月淡淡看着那纷飞肆虐的火焰,缓缓闭上眼,对着金色焰火的另一端,露出了甜美而迷人的小小酒窝,作为一个残酷杀手最温柔的道别。
她知道,小男孩也不过是个像她一样的棋子而已。但他还太小,所以不应该早早夭折。也许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的美丽,但仔细找的话,还是可以找到或盛放或凋零的花瓣,每个人都应该有这个寻找的权利,这是谁都不能剥夺的。
柳木原站在火焰的另一端,眉目淡然,颊带微笑。但他却清醒地知道,也许这一次,他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然,又该如何解释那种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错觉?
飞速下落的暗箱里,小男孩双眼无神,只一个人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穷极一生,也找不到答案,也许,答案就在眼前。
暗箱门倏啦打开,阳光显得有些刺目,柳絮在风中飘得很张扬,到处都是莺飞草长。小男孩迎着清晨的光一步一步走出去,前方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却落寞了淡淡的霞光,犀亮的眼眸倒映着乌烟腾腾的月白楼,耳边鸣笛声刺耳,仿佛可以穿透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