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大苦逼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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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1 章 (2)

嚣张醉汉,穿着公服的执法人员,外加豪门恩怨,这三个因素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矛盾与内幕,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构成了万古不变的吸引力。

苏风心里一凛,既感动又有几分难过,没想到多年不得见,二舅还是向着自己与母亲。心知二舅想在此揭发典家家主的各种行径,为自己讨个公道,可典慈已去,闹得典家不安宁又有何用,典啸在朝中一手通天,若不是没有子嗣,早已除去自己与二舅。思量一番,苏风还是一副固执模样,低眉回道:“不是典家的人,为何要用典家的钱。我唤您一声舅舅,也是因为娘已不在世了——她曾说,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不让我与典家人说一句话。”

典罗的神情变了又变,一扬手把青年再度搡倒,指斥道:“慈儿绝不会说出这等荒唐言辞,定是你这混_账小子肆意编排!!你八岁那年我还偷偷带你进城,给你买衣买糕,那时你还叫过我罗舅舅,你娘不也默认了么!!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兄妹早已重归于好,何来今日事端,生死两隔!”

苏风倒在地上仰头看去,冉罗逆光而站,虎面含威,眼角却已湿润,暗叹世事无常。

十二年前魁梧的大汉扛着少年在肩头上,哼着山歌疾行山林中,这个是梧桐雀,那个是存蜜的鼠,这个叶子你来咬一咬,是不是特别的甜?

只隔了三十里地的路,只隔了一代的血,隔了一道随时可以放下的成见,一份随时可以忘却的积怨,谁也想不到十二年后,才是再度相逢。

苏风自然还记得,记得在七八岁的时候,这个男人如何偷偷找到他,如何手忙脚乱解释自己不是个坏人,如何偷偷教他习武,带他在山林里提气纵跃,莽莽撞撞地在比划拳脚时以大欺小,再一脸愧疚地替他采药。

苏风一度以为,这便是他企图弥补过错的父亲。

当少年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舅舅时,苏风过早负担一切的心智升起忧虑,只是没有明说。

这个男人也不是个爱思量的人,只是简简单单地想对苏风好,却看不清慈儿,也就是苏风母亲的态度与恨意究竟深至几何。

又或许,男人打算着,如果被发现了,藉此兄妹再度相认,回归过往也是好的。

太简单了。

在山林里练了一个寒暑的功夫,身上多了无数的厚茧瘀伤,他母亲看不出;吃过那一次糕,穿过那一次新衣,他母亲便发现了。

那时的典慈仍是美丽的,美到看不出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美到那种冷漠的残酷出现在脸上也并不狰狞。她举手间废了儿子的气海,说再与典家来往一次,直接打断手脚,让他只呆在家里便是。

年幼时苏风懵懂,只知道娘亲有恨;随着年纪增长,连苏风自己也渐渐地觉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那之后,苏风即便觉察到典罗来找他,也再不回应,舅甥越来越疏远,直到典罗一气之下再也不来了。

只是这样也罢。

之后的事情就像一张接一张倾倒的骨牌,一环环连锁着倾覆。

两年后,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小院里,带着金属质感的面具,看不到模样。

明明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可是——

与以往对任何陌生人的冷漠与戒备不同,苏风在他母亲眼中看到了从没自己见过的狂喜神情。

“灵霄,灵霄……”他听到自己的母亲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却又不敢上前。这是何等惯性的卑微……

那男子只是立在院门口,指着苏风,机械冰冷地说:“让他过来。”

苏风背后被女子轻轻推了推。他母亲用极为温柔的声音吩咐他说:“风儿,快过去啊,那是你爹。”

苏风一言不发走到男人面前,在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了。也许这么说不合适,但苏风下意识留出一点距离,他觉得这个男人随时会杀了自己。

“还真是敏锐……可以说逆境成才么。”男子不知是赞赏还是嘲弄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粗略打量开始抽长身段的少年,竟微微颔首了:“骨骼不错,不愧是我的子嗣,可以继承我的武功。”

苏风下意识回头看自己的母亲,他永远无法形容出那一刻女子脸上的表情。

那男子自然也很快看到苏风破损的经络,说了句“……原以为你还有点用处”,转身便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典慈一眼。

那个为他付出一切,叛出家门,连恨连怨也不敢掺杂一丁点儿,仅以近乎狂热的期冀等他垂怜的女子,什么都不是。

当夜,典慈把所有的功力都硬输入苏风的气海中,妄图修复儿子被自己震碎的经络。

自然是不可能的。能续命脉逆生死的唯有三百年开一次花的五彩冰兰,而自己所拥有的那一支早已给了所爱的男子,又不知被那人用在何处。

“没用了,没用了……”女子绝望地看着破灭的结果,因为失去了修为而加速了衰老。绝色年华瞬间被抽离,女子依靠在床边掩面啜泣,无尽哀凉幽怨,似乎已经把还在生死边缘煎熬的骨肉遗忘。

紊乱的真气在残断的经络里横冲直闯,几乎要爆炸。少年忍着痛意呕出几口鲜血,指甲已经抠得翻起。

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濒死的感觉了。苏风空洞地看着屋顶,黑沉的阴影仿佛随时能把自己一口吞下,消解成一片肝脑涂地的浆液,也算是一种痛快解脱。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苏风微微偏头,对上一双充满恨意的眼。

“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去救你活命,为了你我叛出家门,为了你我在街头乞讨,为了你我再没有见过兄弟父母,为了你我再没有戴过一天珠钗首饰,为了你我再也不踏入齐汾城一步——可我现在却极想杀了你!!”女子面容扭曲,花白的发丝随着言语微微颤动。

少年笑了,他轻轻推开母亲的手,用不符合年纪的声调轻声问:

“娘,我是不是只有这点用处了?”

“如果是的话,您杀吧。”

苏风拔出靴子里舅舅送给自己的匕首,捧到典慈面前。

“呛琅”一声匕首落地,女子年华不复,苍白的脸色头一次浮上悔意。

头一次,这般符合一个母亲的模样。

十几年的大梦,至今方觉。

在寒陋的院中,典慈抱着儿子大哭一场,从此不再勉强他任何事。

苏风依然采药,种菜,读书,只是再也没有见他的舅舅,他的亲人,他的父亲。

不管是那些他从未见过面的血亲族亲,还是把他抗在肩膀上唱着豪迈的歌子,摇摇晃晃过山林的罗舅舅。

已经像断去的经络一般,再也无法接续。

荏苒之间,年轻的捕快站起身拭去唇边的血,用清澈无怨的目光看着沧桑的汉子,轻轻拱手:

“舅舅教训够了么?如果够了,苏风未时需要回府报备,今日先告辞了。”

“这就想走?!”大汉不依不饶,抓起酒坛又灌了一大口,借着酒胆问:“当着众人的面,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当年在桃树底下埋了什么?!!你若说了还则罢了,你若不说,我今日还就打不够你了!!”

苏风一愣,随口回道:“我没埋什么紧要东西啊”。

“快说!!老子没时间跟你废话!!!”典罗扯住苏风的领口,对青年怒目而视,也许典罗自己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非常微妙。

恐惧到极致的笑容。

苏风皱起眉头:“好像是……”

街市两侧有许多酒肆茶楼。就在巷口右手边,有一座三层高的茶楼。

最上层雅间临窗的桌上没有客人,只有静静放着的一个滴漏。

滴答——

流尽午时三刻的最后一粒沙。

一股浓郁的香味随风飘入苏风的呼吸间,混上酒中的桃花味道,倏然散发出一股阴寒的腥死之气!

苏风脚下一软,昏倒在街市之上。

“醉汉杀人啦!!!!!!!!”

“典家二少爷杀人啦!!!!!!!”一个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人群立刻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