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曾经的广域世界里,丑门海静静坐在一处平面上,捧一本书在膝头阅读。她背后倚靠着一个由无数血肉躯干、和庞大耀目的财宝堆积而成的巨大山丘。
大山丘忽然动了动,伸出一根小触角拍了拍丑门海的肩膀,留下一道湿乎乎的红印子。
“啪。”
这座财富与血肉之山,就是刘翠翠在梦境中所见的“剥夺者”的真面目,也无怪乎她认为这不可能是狐族的始神。
剥夺者慢慢蠕动着,懒洋洋发话了:喂,丑门……Hi?
和外观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剥夺者的声音很娇媚。见丑门海不搭理它,剥夺者继续娇滴滴地唤个不停:丑门Hi,丑门Hi,丑门Hi丑门Hi丑门Hi丑门Hi丑门Hi……
丑门海终于不胜其烦地阖上书,扯住小触角拽了拽:……嗯?怎么了?小剥?我在听。
她在不经意见回头,忽然眼前一亮,伸手从剥夺者身上抽出一块华美的怀表,急切地问:这个多少钱?我买你的。
怀表以悬垂的链子为轴线慢慢旋转着,表壳流光溢彩,精美的雕工之上还有一层浅浅的血迹。
剥夺者用小触角挠挠头:呃,你拿走吧。我说,我是说……我发现,你的公约也不是那么可笑……
丑门海闻言莞尔,拍拍剥夺者的肩膀,粘带了一手的血肉模糊,顺便把怀表挂在脖子上。她心满意足呼了口气,笑道:你不用安慰我的,我听惯了。
剥夺者【摊触角】╮/╯_╰ \╭:我没有安慰你,我发现,看似可笑的公约并不是保护小域世界,这根本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唔。
丑门海踮起脚尖,歪歪扭扭保持平衡,还用手指点住剥夺者可能是嘴的位置,为它噤声:嘘。……还有,谢谢你。
剥夺者用小触角帮丑门海站稳,有些不满地从被对方覆住的、完全相反的位置开口:喂,我是真的明白!!!别摸我后脑勺!!
丑门海讪讪放开手。
剥夺者继续絮絮叨叨说:我知道,当广域存在真正得到一切,当我们的力量能够轻易摧毁所有时,也就觉得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你建立了看似毫无意义的公约,让愿意遵守公约的存在有所珍惜,而不喜欢这个公约的存在,起码也可以把心思放在如何规避或者摧毁它上,是不是?
……
剥夺者越说越兴奋,丑门海不再做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唔?”剥夺者终于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皱眉道:你这淡淡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丑门海咬唇摇头:不,我只是……我以为,淡漠者会是第一个……
剥夺者挑眉:傅秋肃?喔,你们的关系好得不得了,我理解……他算是你的伴侣吗?反正我觉得他比瞳雪强多了。
丑门海摇头:不,他不是……在某些小域世界的时间点,你会是清楚一切的。
她轻声道:我只有瞳雪。
剥夺者娇嗔:所以我讨厌“无维”与混乱,也许这种错乱的因果只有你和瞳雪能理出头绪吧。还有,我倒觉得傅秋肃对你用情很深。他每次受伤了,还会让你喝他的血,九冕尊皇的血液可是整个广域梦寐以求的力量载体……真的不考虑他吗?
丑门海不答,她把目光转向一处,那里正上演着最原始的猎食。一只浑身是尖刺的巨兽慢慢地吸收着一潭岩浆模样的存在,后者还时不时抽搐一下;而所谓的猎食者也已经伤痕累累,说不定在某刻就会被潜伏在暗处的其它存在吞吃入腹。
丑门海扯扯剥夺者的小触角,她轻声道:你看,吞噬者们正在不断地吞噬彼此。
“看似无尽的吞噬者,其实也是有限的。到了最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照你这么说,自然是……”剥夺者一怔,复答道:“自然是全都在吞噬中死掉啊,广域世界不再有这种没脑子的存在,变得和_谐又美好。”
丑门海咳了一声,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丑门海忽然笑笑:先不说这个了,你愿意加入公约联盟吗?你刚说公约很好的。
剥夺者踌躇了:这……很好是没错,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丑门海喜笑颜开:有!公约联盟,打油诗创作推广委员会,还有秋裤爱好者联盟,你选一个吧。
于是,剥夺者加入的公约联盟。
瞳雪:……那个【摊触角】的表情符号是怎么回事?既然你想好好的记录,就不要在案例里用这么随性的东西!!(╰ _ ╯)O
——摘自《公约法案例分析记录-实例第29931号》,记录者丑门海。
“丑门海,你在哪里啊丑门海……秋裤联盟需要你……广域的危机需要你……”
妲虺用他的原身形态在广域世界里穿梭逡巡,挟带无数噩梦的气流毫无阻滞,一边找一边喊,可是毫无所获。
他注意到,整个广域清净了很多。并非是真正的清净,只是有一种名为“吞噬者”的广域存在不见了。它们是一整个种群,一个被认为是杀之不尽的种群,但是最近,整个种群已经被其中的一只彻底吞噬消解了。
正如九冕们所知的、所担忧的,一场巨大的异变和灾厄已经开始了。
“这可怎么办啊……广域要坍塌了……我们都要消失了……所有的秋裤都将不复存在……”妲虺把自己盘成一个圈,再把头扎在圈圈里埋起来,有些自暴自弃地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比起妲虺对秋裤未来的担忧,更苦恼的就是鹤宁易了。
这家伙不仅极度厌战,还很节俭。“不予者”这个名字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更像是“什么也舍不得给别人”——把一个冰柜【也许是冰柜里的东西】当做自己存在的意义的家伙,你不能指望他有多大方。
在黑洞事件之后,鹤宁易为了遮丑,也为了防止这个小域位面因为他的介入,可能会出现的任何不稳定,甚至是分崩离析,不得不忍痛砸下血本,围绕黑洞一周盖了幢大院子,又在高墙之上拉满铁丝网,还在里里外外布下无数壁障,把这异象小心隔绝开。
虽然他一建好这些就不舍得再花费任何投入,整个工程还是耗费了他很多银子。
变异的空间和工程的投入还不是他最大的烦恼。
最让鹤宁易头疼的是,这冰柜似乎……
在落入这个世界时……
压死了一个人。
确切地说,他压死了一个蒙面穿斗篷的男人。
虽然那男人胸口还插着一把有毒的匕首,不过在冰柜砸下来之前……还没断气。
鹤宁易头疼地叹息,不管怎么说,事故的直接责任人都是自己。他不仅带来了广域“湮种”,还砸死了人,可谓是失败到家。
鹤宁易扯开那人的面罩,在看到对方模样后沉默了。
死者面容平平。
“平平”这个词绝对是合适的,因为那人的五官早被彻底削平了,也不知当时如何处理的伤口,看起来非常平滑,不管是呼吸还是视物都没有障碍,只是旁人看着会觉得阴森可怖罢了。
斗篷内侧用暗纹印了一条极似蛟龙的兽,但鹤宁易知道那不是,那外形比普通神系的妖怪更有侵略性,更接近广域世界的低级生命。
这个世界的人,究竟从何处见到过广域生命的模样呢?
鹤宁易没时间多想,三下五除二把那人的斗篷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找了个山郊荒僻的地方把人给埋了。他暗自希望,万一某天有人刨到这个没穿斗篷又没有五官的尸体,根本认不出死者的身份,也不会把责任归在他头上。
当然了,比起得知整个黑暗王朝第三把交椅“无面人”忽然不知所踪的慕容轩辕沉蛟,鹤宁易的苦恼又算得了什么……
相较之下,刘翠翠是最舒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