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被李弘的举动闹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对自己的母亲有这么多的抱怨,而且这抱怨尚不是母子之间的事,而是为了别人的事。她不理解了,弘儿为了义阳、宣城二公主,竟与亲娘反目。以后当他登上皇帝宝座的时候,又将怎样呢?到那时,还能听他这个妈妈的话吗?不能,绝不能!那么,朝廷上的众臣还会听自己的话吗?当然不能!
一 恃宠而骄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和魏国夫人的事情终于败露了。
武则天其实早就知道李治病好了,但李治不愿上朝,假称病未痊愈,她也乐得多掌几天大权,所以没有多问。
这一天武则天退朝早,李治不在自己的寝宫,她并不在意。由于这些日子忙于朝政,今天得闲了,她想起好多日子未见到外甥女了,她想去看看。虽然亲手杀死了姐姐,她对这个外甥女儿还是疼爱的。
武则天来到魏国夫人的寝殿外,门外的太监宫女一齐跪下接驾。她不在意地摆了一下手,说了一声:“起来吧!”说完就领着宫女走进门。
进了门,武则天呆了一下,听到李治的叫声,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
魏国夫人道:“皇上,这事被皇后撞见,妾身死无葬身之地了。”
“别怕,一切有朕做主!”李治拍着胸脯道。
“皇上说话可要算数!”
“放心!明天,朕要亲自封你为妃。咱们可以明着来,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了。夫人,你相信朕,朕乃皇上,她这个皇后,也是朕亲口封的,她还敢把朕怎么样?她如不听话,朕照样可以废了她!那时候,朕要立你为皇后,你还怕什么?”李治斩钉截铁般地道。
入夜,李治躺在武则天身侧,心里想,她大概要提白天的事了。
果不出所料。
武则天轻声道:“皇上,你对宫中任何一个女人有情,臣妾都不反对。可是,魏国夫人是臣妾的外甥女儿,她要称皇上为姨父。如果传扬出去,百姓又会怎样议论呢?臣妾可是为皇上的声誉着想。”
“朕问你,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李治扭过脸问道。
“皇上已知,何必问臣妾?”
“朕要你亲口回答!”李治是第一次用严厉的口吻对武则天说话。
“是……是先皇的才人。”武则天有些胆怯地回答道。
“你今天是什么身份?”李治的口吻仍很严厉地问道。
“是……是……当今皇上陛下的皇后。”武则天道,口吻仍是怯懦。
“朕还要问你,朕之此举与番邦有何不同?”
武则天没敢回答。
李治见武则天不回答,他接着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理屈了?”
武则天道:“皇上说得对,是臣妾思考欠周详。”过了一会儿,她又道,“皇上,是否想收魏国夫人为妃子?”
“你的意见呢?”李治问道。
“臣妾无主意,一切听皇上的。”武则天笑着道。
李治道:“既然皇后说为朕声誉着想,朕不打算封魏国夫人为妃,就这样先糊涂着吧。蓉儿还当她的魏国夫人好了。”
武则天口虽不言,心中却甚为生气。可是,她又能怎样呢?皇上还是大权在握,得罪不得。可是,自己败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娃手中,实在不甘心。
怎么办?武则天在费尽心机思考对策。
李治却以为武则天被自己震住了,就放开胆量去与魏国夫人幽会。过了两天,他们已不是“幽”会了,而是明目张胆地相会。
魏国夫人终究是年龄小,她还没有社会经验,她对她这个姨妈的性格还了解得太少,她听了李治的话,道:“这么说,你我可以公开地交往了,不用躲躲闪闪的了?”
“是的。我们可以公开来往了,不必怕什么了。”
“我不求什么名位,这样就行了。”
可是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半个月,武则天还没说什么,魏国夫人先不干了。
这一天,魏国夫人将头偎在李治胸前,撒娇地道:“皇上,你夜晚也来陪我吧。每天晚上,我一个人睡,冷清清的,反正姨妈已知道这件事了,用不着瞒着她了。”
“这……这不太妥当吧?”李治口吃地、慢声地、像磕巴似地说了一句。
“有何不妥?”
“夜间,朕还是得陪着皇后。”李治仍有些口吃地说道。
“怎么?”魏国夫人有些惊讶地问道。“难道臣妾不如姨妈吗?她有什么好?她比臣妾好在哪里?你那样恋着她?”
“朕……不是……不是恋着……恋着她是……”李治说不出理由,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可又怕武则天。
“看样子,皇上是怕姨妈了。”魏国夫人有些不满地道。
“不是怕,是……是有些……于理……于情……不大合适……不太合乎……合乎……情理……”李治一字一顿、句斟字酌地吞吞吐吐地道。“总不该……不该……让皇后……”
“皇上心里根本没有我!”魏国夫人愤懑地道,语气中是不满与愤恨。
“朕不是每天都来陪你吗?”
“这是白天,我说的是夜晚。”魏国夫人道。
“这……”李治没有说下去,他不知该怎样说才好。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要求皇上夜夜来陪着我!”魏国夫人不依不饶。
李治想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道:“这样吧,朕每隔一夜来陪你一夜,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魏国夫人高兴之下,算是同意了。
李治并不将他和魏国夫人的约定告诉武则天,却认真地执行了。
第一次,武则天没在意,她以为李治又去了哪个妃嫔的寝宫。
第二次,武则天仍未在意,她的想法与上一次一样。
第三次,武则天奇怪了。她岂能不疑?她已看出了点什么。这三次,似乎是个规律,皆是隔宿一次。她开始追查。
一追查就查出了真相。
武则天问清楚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心里的气可大了。她暗自骂道:“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二 乐极生悲
最近一段时间,武则天每天都在想除掉魏国夫人的办法。说来也巧,就在她发愁的时候,机会来了。
武则天当上皇后以后,曾借口远外戚,将武元庆、武元爽、武惟良、武怀运均派任外州刺史,其实是在报复这些兄长对她们母女的不恭之仇。
武元庆为龙州刺史,到任后,由于心情不快,又畏惧武则天进一步报复,忧惧成疾,病死于龙州。
武元爽初任濠州刺史,不久,又贬往振州为刺史。振州乃更边远之地,气候恶劣,而武元爽又心情懊丧,气候不宜加上忧愤而病,也死在振州。
武惟良与武怀运还没死,此次来到京城,为了缓和一下与武则天母女的积怨,特备了重礼来看望荣国夫人杨氏。
杨氏年老了,过去武惟良与武怀运虽然与武元庆、武元爽一个鼻孔出气,比起武元庆与武元爽二人,恶感小些。此次又送来重礼,两人又一再道歉、陪礼,杨氏夫人的气消了,以礼接待二人。
众人叙过闲话。武惟良道:“婶母,您能否将皇后请来一见?”武惟良乃武士彟之次兄武士逸之子,他之所以不称荣国夫人之尊称,而叫婶母,意在套亲近,以示是一家人。
武怀运立即接道:“婶娘,听说大妹妹之女已封魏国夫人,也住在宫中,可否请来一见,共叙天伦之乐?”
武怀运乃武士彟长兄武士棱之子,故也称杨夫人为婶娘。
武敏之立即赞成,道:“祖母,你老人家就答应吧!今天,咱们武家的人全了,再将皇后请来,将妹妹也叫来,咱们全家聚一聚,也是一大快事!”
杨夫人也很高兴,她笑着道:“咱们武家,今天来齐了,乐一乐,我这就差人去叫照儿回来。”她当即叫来一名侍卫,吩咐几句,命他进宫去请皇后,顺便叫魏国夫人回来。
武则天正在宫中谋划如何杀死魏国夫人。太监领着荣国夫人府的侍卫来了,侍卫转达了荣国夫人的话。
武则天一听武家人大团圆,登时计上心头,立即吩咐宫女,去喊魏国夫人。
武则天与魏国夫人是一同出的皇宫,除了二人各自带的宫女,武则天还带了几个太监及侍卫。
两人的车轿来到荣国夫人府——实际是周国公府,守门侍卫报进去。荣国夫人、武惟良、武怀运、武敏之率一些仆妇、丫鬟接出来。
众人寒暄几句,即请武则天坐下了。魏国夫人与荣国夫人也坐下了。
武则天见武惟良、武怀运及武敏之还在恭敬地站着,即笑道:“今天,咱们是家庭聚会,不必拘于朝廷之礼,你们也请坐。”
武则天又道:“今天,咱们只叙家礼,不必拘束。今天,在这里的全是咱们武家的人。可惜,元庆大哥、元爽二哥不在了,否则,都来了,咱们会更高兴的!”她说着话,还掏出手帕抹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抹泪,其实,她并没有流泪,不过故作姿态罢了。
武惟良将身子欠了一下,道:“皇后娘娘我……”
他的话只开了个头,武则天即笑道打断他的话,道:“惟良哥哥,我已说过,今天只叙家礼,不行朝礼,不必称我皇后,只直接叫我妹妹好了。这样还亲切些。”“那……这……是否有些不恭啊?”武怀运语不连贯地口吃着道。
“好!好!”荣国夫人也分外高兴。自从武士彟死了之后,武家从未像今天这样,人多了,权势有了,钱也花不完。
大家聊了一会儿,宴席备好了。
武则天又道:“今天,咱们既是家宴,不要分什么宾主,咱们团聚在一张桌上。”
“对!”“好!”又是一片赞同声。
武则天指着北面的位子道:“娘,您坐在这里。敏之就坐在奶奶左边,三哥坐在敏之左边,蓉儿挨着三舅坐,二哥,你坐在娘右边,我一边是蓉儿,另一边是二哥。”
众人依言坐下。
武惟良端着酒杯站起来道:“今天,我借花献佛,这第一杯酒祝婶母健康长寿,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先干为敬,小侄先喝了!”说完,一饮而尽,然后杯底朝上,照杯,以示干了。
武怀运端着酒杯站起来,他道:“我这也是借花献佛。这一杯酒,先祝婶娘福寿绵长。二祝咱武家人丁兴旺,永远富贵。三祝二妹健康长寿。四祝敏之、蓉儿生活愉快,前途光明远大。我也先干了!”说完也一饮而尽。
“还是三舅便宜,只喝一杯酒,却祝愿四个方面。”魏国夫人笑道。
武则天先站起来,然后端起酒杯,道:“小妹这杯酒,一祝妈妈长寿,二祝二位哥哥明天得个称心如意的官职,三祝敏之和蓉儿永远快乐地活着,永远称心如意。”说完,她也喝干了杯中酒。
周国公府第的客厅很大,家宴摆在客厅,演杂耍的就在厅内演,大家一边吃饭一边看杂耍。
这八九个杂耍艺人的功夫都不错。
突然间,演杂耍的那个演员停下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席上。众人都顺着艺人的手指看。
众人不看则已,看了之后,全是一惊。原来魏国夫人已不再看杂耍了,而是躺在了地上。
武则天头一个站起来,一步就到了魏国夫人身前,她俯身一看,惊叫道:“蓉儿!蓉儿!你怎么了?”
蓉儿另一边的武怀运也站起来,低头一看,惊叫道:“她……她……八成是……是中……中毒……中毒了。”
武敏之一个箭步,蹿到了蓉儿身边。只看了一眼,就叫道:“这是谁干的?”
“快看看,是否有气?”武则天叫道,“如果还有口气,快去传御医!”
武敏之俯身,用手在蓉儿鼻口间试了试,过了一会道:“一点气息也没有了。这是谁下的毒?”他后一句是大声喝问。
武则天叫道:“真的没有气息?”
“姨妈,是真的。”武敏之带着哭腔道。“姨妈、姑妈、皇后,可要查出凶手,给蓉儿报仇!”
武则天亲自俯身,用手试了试蓉儿的口鼻,然后直起身子,带着怒容叫道:“来人呀!”
门外有几个人答应着,走进几个带刀侍卫。进门后,手扶刀把,躬身对武则天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武则天用手指着武怀运与武惟良道:“把他们先绑起来!”
侍卫走过来,掏出绳索,来拉武惟良与武怀运。
“二妹!不!皇后,微臣没有下毒。微臣冤枉,微臣无罪!”武怀运嘶声喊着。
武惟良也叫道:“皇后,小臣没有下毒,小臣是无辜的。”
武则天厉声喝道:“你们还敢犟嘴?席上只有咱们六个人。不是你们下的毒,这毒难道是本宫下的?”
“不!不!小臣不是那个意思!”武惟良分辩道。
“难道是蓉儿外婆下的毒?”武则天仍厉声喝问。“是她老人家要毒死自己的亲外孙女儿?”
“不!不是!微臣并没说是婶母下毒。”武怀运带着哭腔说。
“那么,该是敏之下的毒了,是他要毒死自己的亲妹妹?”
“不是!不是!绝不是!”武惟良与武怀运齐声嘶叫道。
武则天厉声喝道:“既不是本宫,不是荣国夫人,不是敏之,席上还有何人?”
“也许……也许……是……是……”武怀运道,他也不敢说是什么人,因为他并没看见下毒的人。
“你们还想抵赖吗?还想诬赖他人吗?”武则天双目盯住二武,目光咄咄逼人。
侍卫扯着武惟良与武怀运往厅外走。
武惟良与武怀运口中叫着:“皇后!皇后!我冤枉,我无罪!”“我没有下毒!”
侍卫用力将他们拉出去,外面立即响起了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同时,传出了二武的号叫声、哀求声……
武则天不愧是皇后,她见荣国夫人抚着魏国夫人的尸体痛哭,边哭边说道:“儿呀,婆的心肝呀!你妈无故失踪了,现在,你又被人害死了,婆可怎么活呀……”
武则天则劝道:“娘,人死不能复生。女儿也很悲伤,可是光哭有何用?女儿必定给蓉儿报仇就是!”
一个时辰后。
一个校尉进来,向武则天禀道:“回禀皇后,小的送犯人去大理寺,大理寺卿侯善业大人与大理寺少卿袁公瑜大人,听了小的诉明案情,立即升堂审问。二犯供认不讳,已判了斩立决,此时,大概已斩了二犯。小子怕皇后惦念,于判决后立即赶回来了。”
武惟良与武怀运真的下了毒吗?他们为什么招认了?
原来,他们两人各挨了五十大棍,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到了大理寺大堂上,侯善业什么也不问,先命人将夹棍摆上来,然后才问案。
二武一看,明白了,今天他们死定了,不招供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不招是不行了。看样子不招,打也得打死。所以二人一句也不抵赖,立即承认是他们二人下的毒。
侯善业见已录了亲供,即命二人画押,然后判了个斩立决,立即问斩。
傍晚,武则天才回宫,但她没有对李治说魏国夫人中毒暴亡之事。
李治见武则天回来了,以为魏国夫人回自己寝宫了。只与武则天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到魏国夫人寝宫去了。
李治到魏国夫人寝宫,却没见到人,他问宫女道:“魏国夫人到哪儿去了?她没有回宫来吗?”
宫女叙述了魏国夫人中毒立死的事。
“是武惟良与武怀运。”
“这两个人在哪里?”
“送到大理寺去了。”李治听了,马上派人去大理寺,找审问二武一案之人。
下人回来报告,说二武已供认不讳,判了斩立决,已被斩杀了,并呈上二武的口供。
李治将口供往地上一摔怒道:“这是怎么办的案?哪有立即就斩的道理?怎么不等到明天午时?”
他气的是大理寺,却不曾认真去想大理寺为什么要这样做。
三 太子丧命
在太子大婚之后,皇上李治病倒了,这次病得十分厉害。
李治似乎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于是就对武则天道:“皇后,朕之身体日渐虚弱,当令弘儿于临朝日,见习我们处理庶政,以便有一天,令其即位。”
武则天岂能不同意?她道:“天皇所言甚是!弘儿已二十多岁了,该令他习练一下了。从明日开始。”
于是太子李弘开始在李治之身侧,观看父皇与母后于朝上处理朝政。
其实,李弘的亲生父亲是徐士杰,所以他的脾气和徐士杰一样,执拗,正直,爱管闲事。
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弘得知肖淑妃的两个女儿——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已经三十多岁了,因为母后的原因,至今未嫁。他去找自己的母后,让母后下旨为两位姐姐选驸马。
武则天是个记仇的人,她怎么会轻易放过肖淑妃的两个女儿呢?于是,她从内侍军里挑了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给两位公主当驸马,而且命令驸马爷立刻带着公主回自己的老家。
李弘得知这个情况时,两个公主已经被自己的驸马带走了。他气冲冲地去找母后:“母后,你也太狠心了!你与肖淑妃有仇,为什么还拿她的两个女儿生气?”
见儿子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武则天有点不悦,但她还是温和地回答道:“你让我下旨给他们招驸马,我已经兑现了,把二位公主嫁出去了。”
“那叫出嫁吗?平民家的女儿也不该那样出嫁吧?”
“该怎样出嫁呢?不就是嫁到夫家去吗?”武则天声调不高,温和地道。
“只让驸马一个人来,把二位公主领走就行了?既无娶亲的人,也无送亲的人,更没有什么仪式。这就叫出嫁吗?再说,母后,你为她们选了什么样的夫婿?人既丑陋又年老,你怕她们嫁不出去吗?你为什么这样狠心呢?她的妈妈有罪,可她们是无罪的呀!你恨肖淑妃,为何迁怒到她们的女儿身上?如果两位姐姐是你亲生的,你也会这么做吗?你这么做,你对得起父皇吗?她们也是父皇的女儿呀!是儿臣的亲姐姐呀!这样的事,被众文武大臣知道了,他们会怎么说?黎民百姓知道了,又会怎么议论?这还不说,你却让两位驸马领上公主,连夜起程回老家,这又是何意?母后,你拍拍良心吧,儿臣都为母后的举措害羞!”李弘慷慨激昂地数落着,起先是怒,是愤,到最后竟落下眼泪。他说完,也不等听武则天的反应,扭转身,擦着眼泪,走出凌烟阁。
武则天被李弘的举动闹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对自己的母亲有这么多的抱怨,而且这抱怨尚不是母子之间的事,而是为了别人的事。她不理解了,弘儿为了义阳、宣城二公主,竟与亲娘反目。以后当他登上皇帝宝座的时候,又将怎样呢?到那时,还能听他这个妈妈的话吗?不能,绝不能!那么,朝廷上的众臣还会听自己的话吗?当然不能!
怎么办?
废了他?
不行!如果废了弘儿,群臣又将怎样看?不是不可废,而是不能废。不废吧,弘儿又不听话。
最近,武则天一直在考虑,应如何对待李弘。这样的儿子,能继续让他当皇太子吗?如果有一天当了皇上,自己则一点权也不会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也不会听了。那么,该怎样处置呢?
关于怎样处置皇太子李弘的事,让武则天大伤脑筋,废了吧,什么名义呢?如果废了太子,群众的口碑一定对她不利。那么,到底怎么办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办法终于被想出来了,只是对武则天自己来说,太残忍了一些。
这一天,李治与武则天吃过晚膳,正在闲谈。突然有一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奏道:“启禀皇上皇后,皇太子……皇太子……”
李治与武则天忙急问道:“皇太子怎么了?”
“他……”太监匆忙中却只说出个“他”字。
“皇太子他怎么了?”李治怒道。
“不……不好……不好了……”
李治与武则天不再问,立即率人赶赴合璧宫之绮云殿。
太子为什么不在东宫,而住到了合璧宫的绮云殿?
原来,太子李弘,今天身体不适,李治与武则天没让他回东宫,令他住在绮云殿,以便于上下朝。
当李治与武则天赶到绮云殿,殿内的宫女、太监正围在太子的床前。
李治与武则天不理宫女与太监的跪拜,急忙奔到太子床前。
皇太子李弘,闭着双眼,面色蜡黄,已失去了往日风采。身子仰卧,手足伸直。
“弘儿!弘儿!你怎么了?”武则天叫道。声音中充满了关心,还有些急迫,语气哀伤。
李治也叫道:“弘儿,你睁开眼睛,朕与你母后看你来了!”
一个太监禀道:“启禀皇上皇后,皇太子已薨。”
“什么?你说什么?”武则天声色俱厉地扭头问那个说话的太监。
“皇太子已薨。”
“弘儿!弘儿!你不能走呀!弘儿,弘儿,你不会死的;你醒醒,你醒醒!”武则天双手搂住李弘的尸体,拥着,拨动着。竟然大哭起来。
李治没有哭出声来,他用手抚摸着李弘的头、脸,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流。
武则天哭了好大一会儿,足有一刻,才收住泪,停住哭。她转身道:“弘儿无病而亡,定是有人下的毒,让御医检查一下,看是什么毒?然后再追查下毒的人!”
众御医立即围向太子床前。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总算检查完了。
太医院的院丞即禀道:“启奏皇上皇后,臣等检查所见,太子无疾,无中毒之症。臣等无能,臣等有罪,请示下!”
“一帮酒囊饭袋!”武则天出口道。是因悲愤而激动,还是因怒气而激动?不得知。“退下去!”
众御医拜辞后,一个个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武则天亲自指挥,操持丧事。
李治辍朝三日。
皇太子李弘到底是怎么死的?
中毒。
什么人下的毒?
武则天。
原来,沈南璆自从为武则天配制毒药,毒死徐士杰之后,已成为武则天的左右手,成为主要亲信之一。
武则天要求沈南璆,必须配一种毒药,使被毒死的人,没有中毒症状。
沈南璆不愧为御医中高手,他还真的配制成了。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服食之后并不立即死亡,有一定时间的潜伏期。如果稍稍用一点,使人可睡几个时辰。而多用一些,则长睡不起,永远起不来了。
当沈南璆将毒药交给武则天时,武则天曾问道:“此药何名?”
“回禀皇后,臣为之起名为‘安乐汤’。”
“挺好的名啊!”
“回禀皇后,服药的人平安、快乐而无痛苦地长睡不醒,不是很安乐吗?”
武则天用“安乐汤”将上等茶叶浸泡了,然后烘干,药液就被茶叶吸收。妙就妙在此汤无色无味,浸过的茶叶再泡时,只有茶香、茶色,并无药味,也无异色。
当李弘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时,被李治和武则天留在宫中。名义上是李弘不用从东宫跑来上朝,可就近上朝,免得往返劳走。
此主意是武则天提出的,却是李治告诉李弘的。
李弘竟为此感到高兴,以为父皇是疼他,却不知因此送了命。
当武则天给李弘送茶时,就是当着李治的面拿出来的。然后,差太监去送。当时,她对送茶的太监道:“你去将茶送给皇太子,告诉他,这茶是沙贡来的贡品,是皇上特赏给皇太子喝的。”
李治并不计较,既然武则天亲手拿出茶叶,却让他应名。他当时还很高兴,以为皇后是在将爱子的名声归于皇上,为此很满意。其实,她是怕李弘不喝。
武则天真猜对了。
当太监将茶送到时,李弘听太监说是父皇赏赐的,即命人泡了饮用。他心里不禁道,如果是母后赏的,他才不领情呢!休想用小恩小惠,故作关心来拉拢我。
送茶太监回去禀报,说是太子谢父皇的赏赐,当即命人泡饮。
武则天听了很高兴。她喜的是奸计得逞。
毒药果然有效。
李弘死了。
毒药果然高明,李弘的尸体无中毒症状。武则天果然高明,害死了人,还无人怀疑她是凶手。皇太子李弘死后,过了不到一个月,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此时的李贤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