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吃饭的时候有个小小的插曲,有个中年男人过来和李汉臣打招呼,称他为李先生。那个人长相是没有什么特色,但是说话的口气和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浓浓的……官僚气。
李汉臣笑着和他寒暄,我坐那里只当自己是局外人,没想到那人转过头来苗头对准了我:“这位小姐真是美丽大方,不知道……”
还美丽大方?我瞥他一眼,本来还能见人的一张脸,眯起眼来之后,怎么看怎么委琐。
明明餐厅里温度适宜,我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李汉臣面不改色:“这是我太太。”
他没介绍那家伙叫什么,我也就只点点头,低下头专注的喝汤。
“哎呀,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家了。啧啧,李先生真是好福气,李太太真是……”
幸好李汉臣引着他走开去,不然保不齐我的汤就会喷出来。
与世隔绝的生活过了这么久,我都忘了该如何与自己厌恶的人敷衍应酬。
李汉臣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但是脸色却和刚才不太一样。他这么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居然也会变脸。
我没来及问什么,他招手叫人来结帐,匆匆的说:“我们先回去。”
我站起身来,没多问什么,跟着他向外走。
是刚才那个人和他说了什么?
上了车他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迟了怕有麻烦。”
“什么麻烦?”
“可能有暴乱。”
我吃一惊:“刚才那人说的?”
“不是,刚才有个朋友给我的讯息,要倒霉的才是他!”
李汉臣将速度提至最高,磁浮车简直象是离弦之箭一样向前弹出去,我微微有点晕眩,顿了一下才说:“他不是你朋友?”
“他?”李汉臣说:“我怎么会和一头蠢猪做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李汉臣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来那……好吧,那蠢猪看起来似乎做了什么让李汉臣不快的事,又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不是一般的蠢事蠢话,否则李汉臣城府这么深的人不会如此表现。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李汉臣那么不待见那个已经被我遗忘的人物,其实原因大半在我的身上,只是那个时候我可没有想到,更不会把什么原因都往自己身上拉,我可不是自恋狂。
我们回到飞船上,燃料装填刚刚结束,李汉臣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准备起飞。我没有事情可做,陪着儿子和于昕在游戏室里着。两个小家伙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兀自玩的开开心心。
我从舷窗往外看,这里怎么看都是个平静详和的地方。自然,许多东西在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然后我的视线缓缓扫过飞船外的航道,却看到有几辆磁浮车正停在舷梯那里,有人从车上下来,正在上船。
这几个是什么人?
我在心里画了个问号,再向远方看的时候,却发现了刚才完全没有的——
一道黑烟正从市中心的方向腾起来。
这样远远的看着,那无声的景象。
我心里慢慢揪紧。
因为经过动乱的生活,所以我对于这种不可预知的破坏性的事情特别厌恶和恐惧。没有经过战乱的人不会明白,那种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生活,可以将一个人摧残成什么样子。
儿子的声音在背后说:“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回过头来,还没说话,李汉臣在门上敲了两下,先看看儿子,对他露出微笑,然后转过头来说:“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我往舷窗外面瞟了一眼:“是关于那些刚刚上船的人吗?”
他点头:“那其中就有给我消息的人,他们也得离开这里,以免被暴乱波及。”
其实他没有必要向我交待,但他还是来告知一声。
我说:“我和他们又不认识——不过你还真是交游广阔啊。”
他微微一笑:“做生意就是这样,人脉就是资源啊。大部分时候大家是互相关照的。”
是的,就象今天一样。
于昕摘下头上的游戏头带,有点好奇的看看我,又看看李汉臣。乔乔从外面进来,端着个托盘,上面有精致的小点心和饮料。
“下午茶时间到了,小伙子们。”
我笑着问:“怎么没准备我的份?”
乔乔说:“当然不会,您的那份放在阅览室的小桌上了。”
乔乔还真是了解我。前几天的下午我都是一个人在阅览室里过的。
李汉臣潇洒的,很有风度的微微躬身:“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与美丽的女士共同享用一顿美好的茶点?”
我笑,儿子则是睁大了眼,看看我又看看他。
“乔乔把我那份也端来吧,大家一起在这里喝茶,热闹些。”
“是。”乔乔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又转身出去。
下午茶十分丰盛,乔乔以前只有简单的材料可以料理,现在得以大展身手。各种各样的小点心,每样都做的异常精致,茶泡的十分地道,儿子他们喝的是一种混合饮料。于昕开始只是小小的吸了一口,然后也和儿子一样开始大口的喝。
我拿了一块咸点心,掰了一半递给李汉臣。
他吃东西的姿势很文雅,能看出教养绝对一流。
儿子偏好奶油丰厚的鲜果蛋糕,按他的胃口,一整块蛋糕他都能吃得下,今天却非常耐心的切一块给于昕,等到他露出愉悦和赞赏的表情,连忙又切一大块递过去。
“如果你不想和他们打招呼也无所谓,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代表着你也必须参与应酬。”
我向他一笑。
那些人能够预先得知这些消息,那么如果他们不是在背后推动这场暴动的人,也与这场动乱脱不开关系。能够乘坐那种磁浮车的人,不是达官也是显贵。而我最不耐烦的就是同这样的人交往。
“对了,我们的午茶最好快些结束。”李汉臣看了一下时间:“十五分钟之后,飞船就要起飞了。”
意外的人是于昕,他低低的啊了一声,然后有些腼腆,有些意外的说:“这么快啊?”
“是的,我们不用再等什么了。”李汉臣看我一眼,站起身走出去。我跟在他后面出来,压低声音问:“于昕的家人呢?会不会……”
“不用担心,”他说:“我已经和这里的另外一些朋友打过招呼,他们会尽量照顾,你放心吧。”
我没出声。
他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是真的,我刚才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他顿了一下说:“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冷血,不可信任?”
我只是说:“信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我站在走廊中看他走远,伸手揉了揉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