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睛进碱后,梅子在第一时间采取了有效的急救措施,后又经过了医院的精心治疗,但是,它们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难受的后遗症——经常干涩,动不动还疼痛难忍。干涩,就是那种有两个钝物在互相摩擦的难受感觉,一直从眼睛延续到心脏;疼痛,就是那种疼到骨子里头的疼痛。
从自己身体里抽血,然后用细针注射到患眼内的恐惧与疼痛随着她的出院已经慢慢远去。可是这干涩与疼痛却如影相随,有时让她觉得生不如死。有时候,梅子恨不得把整个眼珠都挖出来一了百了。
梅子问医生为什么有那样的后遗症。医生回答说是因为眼睛内的各种腺体被碱破坏了不通,腺体分泌物不能流出来才出现的情况。要想所有腺体恢复得完好如初,是要一定时间的。
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哦,眼睛受伤,比左膀右臂受损更痛苦。更有甚的是,住院的那天,医生就告诫她,要想眼睛恢复得快,减少后遗症,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要禁止看电视、电脑、手机等一切有屏幕的东西,书物、报刊、杂志等也要少看,最好别看,还要避免强烈的灯光与阳光的直射。医生的这些忠告,对于爱上网,爱看书,爱写作的梅子来说,不就像是唐僧对孙悟空的一条条紧箍咒吗?
不能看电视、不能看电脑、不能看书,外出还得戴着不喜欢的墨镜……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眼睛还天天难受,梅子的心郁闷至极,就像整个天空都被重重的雾霾所笼罩,见不到蓝天白云。其实她一直想找一个释放心情的突破口,但就是找不到。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一个周末的早晨,窗外白雾茫茫,小区里立着的几棵大树就像是一个个被固定在白色牢笼里的囚犯。
只要一到周末,刚上幼儿园的孩子小贝就特别兴奋,那天早晨她一定要梅子带她下楼玩。经不起孩子的再三央求,顾不得大雾的不良影响,梅子就带着孩子下楼了。当她们走到小区中央假山前的竹林边上时,小贝被竹叶上的露珠吸引住了。那时,虽然雾大,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就瞧得不太清晰,可是这竹叶上的露珠却是异常清晰的。虽然没有阳光的照射,但它还是显得那么晶莹剔透,给人一种拨开云雾突见阳光的美妙感觉。
小贝从竹叶中间挑出了几根淡绿的、包裹得很紧的新叶拨拉着露珠玩耍,她把这新竹叶称之为新叶棒。平行的、叶尖与叶根稍弯卷的竹叶上,露珠一会被孩子的新叶棒一分为二,一会又被分为三份或四份,但不管被怎么分,被分的部分又自成一颗颗小露珠。
看着那一颗颗在叶片上滚来滚去的可爱露珠,再看看开心玩耍的孩子,梅子忘记了一切的不愉快,她的嘴角在不知不觉中上扬,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梅子露出了几个月来难有的笑容。
“妈妈,我们把这露珠带回家吧?”
那一刻,小贝居然用两根新叶棒挑起了一颗小露珠。
“把露珠带回家干什么?”
“让妈妈天天看啊!我看见妈妈刚刚看着露珠笑了呢!”
“好啊,既然露珠有那么伟大的功能,那我们就把它带回家去……”
看来在小贝眼里,露珠就是能代表让梅子展开笑颜、开心快乐的东西了。
“连三岁孩子都能看出自己天天不快乐呢。自己不乐,孩子也是跟着闷闷不乐、开心快乐不起来的了。”看着孩子与露珠,梅子久窒的心突然豁然开朗,“不就是眼睛受伤给自己带来了一些暂时的痛苦与麻烦吗?最多最后会留下来一个小伤疤嘛,那些暂时的痛苦与麻烦算什么呢?伤疤又算什么?我何必天天沉浸在自己设置的雾霾中?要知道,雾散才有晴空啊……孩子给我快乐的露珠,我也应该回他最快乐的‘露珠’。”
梅子想给孩子的“露珠”,那就是要她自己以身作则,让孩子从小就明白,人生路上经常会遇到一些困难与痛苦。遇到的困难与痛苦其实再平常不过了。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接从困难与痛苦身上跨过去,或绕过去置之不理,或只成天看着它们皱眉叹息,而是要以一颗积极乐观的心正确去面对与处理它们,使困难尽快得到解决,使痛苦尽快得到消除,化困难与痛苦为前进向上的动力。
几个月来,为了最大限度保护眼睛恢复,梅子不敢用眼睛看电视,用电脑,连书也不敢多看,手机能不用就不用,剑还把家里的灯都换成不刺眼的暖色……后来,虽然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休养,但梅子的视力还是明显下降,患眼里也留下了一个也许永远也去不了的疤痕,当然,这在眼睛里的不到一厘米的伤疤,不像剑腿上豌豆大的伤疤那样明显,如果不仔细看,它是看不到的。
有人说:“伤疤之所以会疼,是因为我们热衷于去抚摸,去回味,去示人。若情动于记忆,必心痛于过往。愚者伤之更甚,智者伤而弥坚。”
一起看完那句话后,梅子与剑相视而笑。不用说,只用一个眼神,他们双方都明了对方的心思:努力做智者,不做愚者。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在一起,那些无法战胜的、克服的,一切不如意所留下的所谓“伤疤”,都会令他们更坚强,他们的十指会交握得更紧,两颗心会走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