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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大妹

大妹秋子是梅子的骄傲,也是梅子此生时时感觉最对不起的亲人。梅子曾写了一篇关于大妹的文章,发表在国内一家有名的家庭杂志。以下就是梅子写的关于大妹的文章。

《大妹》

我读高二那一年,大妹本应读高一的,而且是当时我们县最好的高中学校,可是她却在舅舅的建议与劝说下去上了一个民办中专,学计算机应用。那年暑假,舅舅对她说:“你姐姐上高中,将来还要读大学,你小妹也上初二了,弟弟也上了六年级,你父母的负担太重,不如你现在去学一门技术,早点出来赚钱,给父母减轻一些负担……”

那是20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全国的计算机技术还没有完全推广开来,特别是在我们县城还见不到几台电脑,当厨师的舅舅看出了它的发展趋势,他对我父母说:“你们放心让秋子去学计算机吧,这是一个非常热门的专业,今后找工作赚钱绝对没问题。”

大妹是一个非常孝顺懂事的孩子,在舅舅的劝说下,又想想天天起早贪黑的父母,于是她就决定去读民办中专了。

那几年,为了供我们四个学生,父母在家拼命发展家庭养殖业,可是一年到头每天从早晨忙到深夜,收获却甚微。有一段时间因为鸡瘟使家中养育的1000多只鸡在几天之内突然死了一大半,父母亲的头发也跟着白了一大半。平时和睦的父母还因此大吵了几次,甚至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面对家庭的困境,我和大妹必须有一个早些出来工作赚钱给父母减轻负担。知道大妹的决定后,我的心日夜不安。我当时甚至对舅舅有些意见,怪他为什么不先找我商量。本来嘛,我是做大姐的,应该由我付出——先参加工作替父母减轻负担的呢,可是却让大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还有一点就是我一直觉得大妹比我要聪明,她要是参加高考的话准能考上国内知名大学。我也想起了小时候大妹的理想。那时候我们姊妹几个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大人问我们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时,大妹说她要读北大。

当我提出异议要求大妹上高中,而由我退学时,大妹生气了,她说:“姐姐,你现在都读高二了,成绩也不差,何必退学呢,而我现在正是选择的时候。我喜欢轻轻松松地去学有趣的计算机,而不想绞尽脑汁去学那些枯燥的物理化学,更不想背古板的历史政治……”看着态度如此坚硬的大妹,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反驳她了。

2年后,大妹就从中专学校毕业了,并去了省城找工作,那一年,她才17岁。因为没工作经验,多次出入人才市场后,她不得不在一家打字复印店先落下了脚,包食宿,1个月400元。当大妹第一次领到工资后,她只留下了50元——她把其中的150元寄给了我做生活费,另200元寄给了父母补贴家用。

打字复印店的工资虽然低,但是工作却一点也不轻松。店子所处的位置正是整条街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其右边紧挨着的是省城最大的招标公司,还有四星级大酒店;左边是两家银行,还有学校;对面是一个综合的大市场……当时,店里所有的活由大妹一人负责,打字、打印、复印、扫描、制作名片、香烟零售……她有时候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还得一直从早八点忙到晚八点,有时候还得加班加点。

在到店中第三个月的某一天,店里突然来了两个戴墨镜的小伙子,说要购买1000元左右的A4打印纸。店里平时可是很少出卖任何打印纸的。在征得老板的同意后,大妹就把店里差不多所有A4纸的存货全给了那两小伙——很凑巧,店里正好有那么多的纸张。小伙子付给了大妹10叠10元钞票——每叠10张,正好1000元。点完钞票后,那两人就把一捆一捆的A4纸都放上了一辆出租车。在小伙子装货时,鬼使神差似的,大妹又打开抽屉拿起刚收回的那一叠叠钞票来看……

这一看不打紧,可吓得大妹连魂都快出窍了:每1叠钞票除了第1张是真的10元人民币外,其余的全变成了白纸片。“明明一张一张数了全是真钞的,什么时候变成了纸片呢?”大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一叠叠的钞票是何时被调换了的。她仓惶失措地往门口跑去,希望那两墨镜小伙还在,甚至不小心把电脑旁喝水的杯子都打翻了。可门口只有来来去去的车辆——哪还见那两骗子的身影……还好,店老板挺讲仁义的,只扣了她一个月的工资。

苍天终不负苦心人。在打字复印店呆了将近1年后,大妹在省城一家最大的电脑公司找到了工作。2年后,凭借自己的实力,她荣升为该公司的部门负责人。此后,她所带领的部门业绩年年都在公司名列前茅。

大妹结婚那天是我当的伴娘,那时,我还没大学毕业。当她出嫁前一晚我一人在屋帮她整理她的衣物时,我突然从一个包里发现了她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往事历历在目,瞬间,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当年的大妹“骗”了我,她其实是很想上高中然后考大学的!我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大妹在无人的角落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录取通知书,眼神忧郁但又坚定的情形。往事永远也追不回了,只能留在记忆中重温。当听到脚步声后,我赶忙擦干眼泪,把录取通知书放回了原处,装作正忙于整理衣物的样子。随后,大妹走进了屋……

在最初工作的几年里,不管怎么忙,不管处于何种境地,大妹都一直坚持去参加夜校的学习。后来她如愿拿到了国家认可的本科文凭。还有,无论在婚前还是婚后,她一如既往地给我寄生活费,直到我大学毕业。而且,直到现在,只要我们谁有经济上的困难,她都会毫不犹豫慷慨解囊予以帮助。

在大妹的大力帮助下,我顺利地大学毕业并找到了工作。后来,工作后,也和大妹当年对我一样,我每月给小弟小妹寄生活费,帮助父母亲给他俩缴学费……

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小弟小妹早已大学毕业并参加工作,而我及大妹的孩子也都好几岁了……如果不提起,也许大妹早就忘了当年的事,但是不管岁月如何流逝,大妹为家庭所做的牺牲,对我及所有亲人无私的付出与帮助,我是一刻也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