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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自打晶晶一进门,刘丽心里就“咯噔”一下,猜出来了她是谁的孩子。晶晶简直太像仇梅小时候了,跟仇金玉一泡屎拉下来一样。那眉稍,那嘴角,那鼻梁,那下巴,那举止动静,哪里都像仇金玉。十几年来,光听说仇金玉跟马明侠有一腿,耳朵也刮到他俩生了个闺女,就是没抓到现行,更没见过他俩的孩子,今天怎么会送上门来了?噢,是想认亲归门吧?刘丽心里嘀咕,嘴上却夸着晶晶。

“哟,马主任闺女真漂亮呀!”刘丽拍手打巴掌喜欢,上去又拥又抱。

“你看她像谁?”马明侠本来想大吵大闹的,一看刘丽和风细雨,又怎么也张不开嘴了。但她还是直截了当问刘丽。因为她想,既然仇金玉不在家,那把晶晶的身份给刘丽挑明了,捣得仇家稀蒜似的闹起家包子,也挺不错。

刘丽又一次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晶晶,目光像B超探头一样对晶晶身体的每个部位进行扫描。她微微点点头,又轻轻摇摇头:“嗯,不像你,像她爸吧

马明侠本来想说像不像仇局长的,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考虑刘丽的感受,她问像不像仇梅?”

“嗯,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闺女还真像我家仇梅。”刘丽伸出胳膊把晶晶拦在怀里,把头贴在自己胸口说,“哟,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巧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相像的两个闺女呀!好孩子,给我做干闺女吧!”

马明侠脸上舒展开了:“好啊!从今天起,晶晶就给你当闺女了。”

刘丽脸一寒说:“那不行,我还要问问仇金玉同意不同意呢。他可从来不准我认干闺女干儿子的。干爷干娘,—年两套小花衣,既然要认,那说是干闺女,我可就当亲闺女了。改天我摆上几桌,叫上亲戚朋友作证,正儿八经举行个认亲仪式,你我脸上都好看,是不是啊,马主任?”

“那是那是。”马明侠那么厉害的女人一到慢毒药的刘丽跟前没招了,就像抬脚想踹倒一堵墙,结果踹进一个泥塘,自己一下跌进去了。不知怎么,马明侠害怕了。她想撕破脸皮把仇金玉在自己面前说过的刘丽坏话学给刘丽听,结果发现刘丽似乎比她更清楚那些事情。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做女人失败。刘丽才是最成功的女人。她实在坐不住了,拉起晶晶:“咱们走吧,刘姐,改天再来串门。”

刘丽拾起水果瓜子装了一提袋塞给晶晶:“闺女,遇上周末放假,你妈不来,你也来家玩。哪对哪呀,是不是啊?”

晶晶蒙在鼓里,听不懂刘丽的话,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马明侠走下楼梯,刘丽还在门口伸头叮嘱她哪天有时间,马主任通知我,我叫些人坐坐认亲啊!”

马明侠一声没应。她敢应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仇金玉毒,刘丽更毒。仇金玉敢抹屎塞进马明侠嘴里,笑面虎刘丽能用指甲一点点掐死晶晶。马明侠庆幸差点头脑发热把闺女推进火坑里。

晚上,仇金玉回到家,刘丽说:“你猜今天哪个到家里来的?”

仇金玉莫名其妙,猜不出来。

“你野种闺女!”

仇金玉不相信:“她怎么找来的,是马明侠带来的吧?”

“哼,马明侠想来钻空子,我没让她钻成。我主动要认孩子做干闺女,她又吓跑了。”

“你真想认她做闺女?”

“呸,我还没贱到那地步!你作的孽,还要我跟着作孽,我真少你仇家债了。我告诉你,仇金玉,你在外面七花八花,拖荤拉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清楚得很。我就是要看你顾不顾这个家。不是我,这家早散了。你也许早扔大牢里去了。外面的女人好日吗?曰进去是蜜罐子,拔出来就是马蜂窝。怎么样?马明侠找上门了吧?

哼,她想挤走我,我看你仇金玉有没有脑子!她想把那孩子塞进仇家,哼,除非我死了!告诉你,仇金玉,你过去贴你那野种闺女多少,我不追究。从今往后,我要看你再贴她一分钱,呸,我一口唾沫一个坑撂话给你,我跟你没完,你信不信,仇金玉?”刘丽一刀一个血口子.教训着丈夫。

仇金玉没头没脑说了句:“这个疯女人找死了!”

屈服

“略吱”,仇梅一口咬住秦怀阳的胳膊。秦怀阳清楚听见自己的肌肉脆生生响了一声。 ?_

“啪”,秦怀阳一个巴掌抽下去。仇梅一边脸暴红,松开了嘴巴。

“噼噼啪啪”,秦怀阳接着左右开弓,一顿猛抽,抽得仇梅头晕眼花。

仇梅伸手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心形剪刀,向秦怀阳刺来。

秦怀阳一把死死攥住仇梅握剪刀的手脖往床沿上磕,“砰”一下,“砰砰”两下,“砰砰砰”三下,越磕越快,仇梅的手脖紫了,“咣”,剪刀落在地板上。

仇梅想跃起来,却被秦怀阳死死压在身下,嘴角流着血在破口大骂。秦怀阳却一声不吭,只用拳头予以还击。仇梅骂一句,秦怀阳打一拳。仇梅骂得慢,秦怀阳打得慢。仇梅骂得快,秦怀阳打得快。秦怀阳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了,不打服仇梅,誓不为人。仇梅的脸肿了,眼青了,嘴流血了,有气无力,停止了谩骂。

“你敢打我?”

“你爸叫我打的。”秦怀阳下床穿上衣服。

仇梅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爸妈打电话广爸,妈,我让乡下孬种打死了,你们来迟一迟就看不到你们闺女了!”

不多会儿,坐在黑夜里的秦怀阳听到门铃声,开灯,然后开门。仇金玉和刘丽满脸怒气地出现在门口。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刘丽拉开丈夫,一步上前,伸手打了女婿一个嘴巴长本领了,学会打老婆了,是不是?”

仇金玉跟在后面扯了一下老婆说:“小俩口拌嘴磨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刘丽却还在瞪着女婿仇梅哪里配不上你?”

仇金玉推她先进卧室看看闺女。

这时,仇梅已经穿好衣服靠在床头。

刘丽撩开闺女披在额头上的乱发,看到鼻青脸肿的仇梅,心如刀绞:“乡下人真他妈野蛮,不是早来一步,真能把咱们闺女害掉了。”

“又是因为什么打架的?”仇金玉站在一旁似乎不关心闺女伤势,立足于解决问题,更关心打架的原因。

仇梅不回答爸爸。

刘丽代她回答因为什么,无非是男男女女那点事情

仇金玉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秦怀阳捋起胳膊在给伤口涂药水。仇金玉大体知道秦怀阳为什么对仇梅下毒手了,也隐隐知道秦怀阳为什么敢对仇梅下毒手了。上次看到仇梅把秦怀阳胳膊咬成花斑蛇,仇金玉给过秦怀阳尚方宝剑,再咬就往死里打。但是,小子太愣了,真的就往死里打闺女r,仇金玉忍不住来气。

“小秦啊,你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忍心把仇梅打成那样,简直破相了,让她明天还怎么去给学生上课呢?”仇金玉责备女婿。

秦怀阳说爸,你问她我为什么打她了吗?”

“为什么?”

“这个,唉,我都说不出口。”秦怀阳没说已经眼泪涔涔的了。

仇金玉鼓励女婿,更像是局长命令部下:“在我面前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说!”

秦怀阳未曾开口便哭了:“爸,我虽来自农村,但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我知道,自从我进了人事局工作,爸对我一直是非常关心爱护的。但是,我实在受不了城里人对乡下人的歧视,更受不了仇梅对我的态度。我是父母双全的人,可我结了婚后哪里还有父母啊!仇梅在蜜月里的所谓约法三章,那是人做的事吗?对父母的态度不好也就算了,我能忍受。让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剥夺我的尊严和幸福权利。说白了,爸,她不给我沾。即使给我沾,也千方百计不让怀孕。我爸我妈早就想抱孙子。可我们结婚快一年了,仇梅就是不想要孩子。过完性生活不是吃药就是下床跑卫生间。我都没脸说这些事情。”

仇金玉算是明白闺女为什么挨打了。但是,理由尽管充分,不仅放在秦怀阳身上要打老婆,而且摆在任何男人身上都不能容忍,但是,即使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他也不能允许一个乡下人把自己的闺女打成那样小秦啊,这些道理你跟仇梅沟通过没有?”

“沟通过。可她从来不听。”秦怀阳抹掉眼泪,不再哭了。

仇金玉啧啧嘴广仇梅有时是任性了点,但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蛮不讲理。哪个孩子哪个疼,但我的孩子我更知道,我的孩子是有教养的,从小到大,接受着正规教育,大学毕业又教书育人,从各界反映来看,仇梅知书达理,温柔贤慧。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一个恶魔似的呢?小秦啊,你要多从自身找原因。”

秦怀阳说我对她可以说百依百顺。”

仇金玉发火了:“百依百顺吗,小秦?你骨子里那点所谓的自尊心一直在作怪,我看其实是自卑感在作怪。你以为咱们仇家谁都瞧不起你。瞧不起你,我能把闺女许配给你?瞧不起你,我能花钱给你买房结婚?瞧不起你,我能一步一步提拔重用你?你拍拍心口好好想一想,仇金玉待你怎么样?”

秦怀阳回答爸爸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涌泉相报。”

“我不图你报答我什么,只要你对仇梅好就行了。本来,我还想马上给你的办公室主任明确到位的,现在你像这样,我就要重新考验考验了。”仇金玉放出政治诱饵。

秦怀阳一听非常后悔,埋下头去,痛哭流涕爸,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牲!”说着用手抽起自己的嘴巴。

仇金玉抓住女婿的手说:“你也是一时冲动,就算了,下不为例吧。去,给仇梅认错道歉去。”

秦怀阳心里非常不情愿。凭什么给她道歉?她该给自己道歉才对。给她道歉就长了她的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今后自己在这个家庭里还有地位吗?秦怀阳迟迟不动。

“嗯?”仇金玉喉咙里发出一个怪声。

秦怀阳站了起来,但脚下生了根似的迈不出腿。

“嗯?”仇金玉又发出一个怪声,这一声拖得很长。

秦怀阳像耕牛看到了鞭影,猛地向前蹿去,冲进卧室,低下头妈,仇梅,对不起,我错了。”

仇梅眼皮没抬。

刘丽瞪着女婿说声错了就完了?下次再敢抬手打仇梅,我叫人来给你爪子剁掉,你信不信?”

“我信。我的爪子该剁。”秦怀阳装孬。

刘丽又说”你十几年的墨水都喝狗肚子里去了?你看城里哪个男人不把老婆撮在头尖上衔在嘴里疼呀,你倒好,居然敢下毒手打老婆了。这才在哪里呀,仇梅跟你过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啊?我早就对仇金玉说过,千万别给闺女找乡下人。宁可坐在奔驰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后面笑。宁可找个城里人喝西北风,也不跟乡下人吃山珍海味。乡下人骨子里就是野蛮的。他偏不信。结果出来了吧?秦怀阳,道个歉没完,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我今后再也不打老婆了。”秦怀阳表着忠心。

“仅仅不打就够了?”刘丽得寸进尺。

秦怀阳想了想说我今后像城里人一样把老婆撮在头尖上衔在嘴里疼。”

刘丽还不满意,拉起闺女,撞开秦怀阳:“走,仇梅跟我回家!你好好反雀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去带仇梅。”

秦怀阳还想拦住刘丽和仇梅,但-看刘丽眼睛都红了,不拦便罢,要是秦怀阳真的一拦,刘丽不打他个眼斜鼻歪才怪。因此,他往墙角一退,放她们走出卧室。

“都是你惹的祸,回家再跟你算账!”刘丽冲仇金玉在吼。

“砰.

秦怀阳听到一声摔门声,楼房一阵颤抖,深夜静得漆黑。

“砰”,又是一声巨响,秦怀阳一拳捣在墙上,手背立即肿了起来。

仇梅回到爸妈家去住,又享受起父母的呵护。秦怀阳白天吃食堂,晚上独守空房,憋着一口气,但无论怎么煎熬,就是不去接仇梅。

秦怀阳这哪是跟仇梅结怨呢,分明是给仇金玉结仇了。他跟仇梅拧巴,仇金玉心里怎么能痛快呢?秦怀阳不怕仇梅,怕仇金玉。因为秦怀阳想在仇金玉手下超度。仇梅是他生活中的伴侣,也只能是送给他一个又一个噩梦的瘟神,而仇金玉却是他得道升天的上帝。

在班上,秦怀阳不是送文件,就是拿批示,哪天都得跑仇金玉办公室好多趟。仇金玉没少撂脸子给他看。秦怀阳一看仇金玉的冷脸,心里就直打颤。想起那次仇金玉对自己的敲打,秦怀阳一直不寒而栗。他不知道仇金玉又将会怎么教训他。但是,仇金玉这次却迟迟没对他下手,简直奇了怪了。

仇金玉脸朝外,死要面子。机关里头头脑脑,小区里的熟人亲朋,哪个不知道他热热闹闹把闺女嫁出去了,结果一年半载的,闺女又回家住了,这算是怎么回事?离了?让人踹了?散言碎语,唾沫淹死人。这些话不在仇金玉面前问,仇金玉也不当事。即使仇梅回家住也没什么,问题是夜长梦多。本来以为这样吓唬吓唬秦怀阳,三五天的,秦怀阳就能低头服软,领仇梅回去过日子。没想到秦怀阳是头犟驴,你硬他比你更硬。哼,买块豆腐站上去等着吧,等得仇金玉、刘丽直犯嘀咕,等得连仇梅都心里直打鼓了,秦怀阳就是不上仇家的门。

“真是茅厕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嘿,头抬八丈高,看他有多大能耐,难道还等着咱们把闺女送回去?”刘丽盼不来秦怀阳,焦急问丈夫。

小鬼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秦怀阳不长不团的,仇金玉怎么给他低头呢?事情闹到今天,都怪老婆刘丽。他责备刘丽仇梅做事有点过分,你也该劝劝她,不能不拿小秦一家当人。乡下人也是人嘛!”

刘丽承认自己宠着闺女,伸手打女婿不对,更不应当拖闺女回家来住。眼下秦怀阳没说什么,要是秦怀阳心眼歪了,诌出瞎话来,或者有喜欢嚼舌头的,把闺女过去的猪大肠翻腾出来,过话给秦怀阳,那就惨喽!刘丽越想越怕。想到这些天仇梅在家住时的表现,刘丽更怕。刘丽开始动员闺女回到自己的小家去。

仇梅不同意。

刘丽一开腔就没好话你干吗不回去?那房子家具都是咱们花钱置的,你不在家,人家正好糟蹋。说不准带个女网友回家你也不知道。”仇梅说谁会看上他呀?量他也没那个胆。要是真有女人看上他才好哩,我才不稀罕哩。”

刘丽听出异味,吓唬闺女:“哎,你再不回去,我可不许你进门了。”青年男女,干柴烈火,没准哪天出事。没烧过的干柴放上一百年没事,单怕烧成木炭的干柴,逮火就着,没火还有可能自燃哩。仇梅对男女那点事情似乎不在乎,可秦怀阳你看他闹的,居然下毒手把仇梅打得鼻青眼肿的,可见他多在乎男女那点事情。当事人两头大,仇金玉和刘丽就拿着麻杆打狼两头怕了,一头怕秦怀阳脱了笼头偷吃野草,一头怕仇梅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秦怀阳那头不清楚,仇梅这头可就在眼皮子底下,天天手机叽叽哇哇的,不是电话就是短信,保不齐哪天会生出事来。老俩口一说起闺女的事就头大。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哎,爸妈管不了,交给她男人管去。打死了也别往心里去了。但秦怀阳居然拧巴别扭不上套,仇金玉实在耐不住了,不冲秦怀阳发火才怪呢。

“小秦,你他妈真的等我向你低头呀,干吗不接仇梅去?”一个月以后的一天,仇金玉终于憋不住了,冲着秦怀阳吼起来。

秦怀阳心里高兴,嘴上却说最近不是忙吗,我今晚就去接她。”晚上,秦怀阳出现在仇家。刘丽脸色还有八吨重,但特地做了几个菜招待女婿。

仇梅呢,有粉就是面子,给个台阶就下坡了。

"这些天仇梅也遭罪了。妈妈唠唠叨叨,言高语低,头脑都听炸了。爸爸总是说些道理和家庭破裂影响事业的案例给她听。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爸爸妈妈都是怎么了?硬把她往绝路上逼呀。妈妈说那是什么话?“你要不想跟小秦过,你们现在就去离婚。你要还想跟小秦过,立即给我回去!”难道她只有这两条路吗?难道自己是秦怀阳的老婆,就不是爸妈的女儿吗?住在爸妈家和回自己的小家,哪头更划算?当然回到自己的小家为所欲为更好。看到秦怀阳登门,虽然还是满肚子冒烟来气,但还是搬回自己家里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