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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秦怀阳没有责备马明侠的俗。事实上,入职以来,本来单身一人,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心止如水的。仇梅一出现,秦怀阳牵挂多了,忧虑多了,心也乱了。秦怀阳真的陷入情网了吗?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思考自己的处境,思考自己的选择,更会思考自己未来的路。处境是孤独的,仿佛漂在茫茫的大海上,看不到岸,看不到来往的船,更看不到救生圈,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自己将会选择什么?没有人给他指点迷津,没有人给他参考。至于未来的路,眼前看似有一条金光大道,但要么象一架云梯高耸入云,高不可攀,要么象一道闪电瞬间闪过,转眼一片黑暗。没有任何背景的秦怀阳与其说是迅速坠入情网,还不如说急于寻找靠山。他渴望爱情,但更需要前程。他憧憬未来,但更要面对现实。如果按照他生来就是犟种的个性,仇梅一再伤了他的自尊,他就再也不去理她,放弃对仇梅的追求,那么,他会得到什么结果呢?不可想象,肯定是眼前一片黑暗。苦难铸就一颗改变命运的强烈愿望。卑微渴望高贵。秦怀阳太急于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走向高贵,享受尊重,因此,他对仇梅的追求变得无厘头执着。但秦怀阳还不清楚自己。他想得到的,必须是他可以驾驭的。正象漂在茫茫大海上爬上一艘海盗船,如果成不了舵手,那就极有可能藏身鱼腹。还不如漂着呢。

借据(6)

秦怀阳把需要当成自己爱情。马明侠一席话让秦怀阳茅塞顿开,承认自己土老帽,既然想迅摆脱原来的生存状态,如果有捷径可走,何必要付出一生的苦熬代价呢?这条捷径就是与仇梅结婚,一步融入运河市的上流社会。

一天,秦怀阳一大早就跑到仇金玉家的楼下。楼下空空荡荡,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秦怀阳害怕前后楼上的居民看到,更害怕撞上仇局长,先是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又到楼后的路上徘徊一阵,眼睛却始终盯着仇家的动静。

仇梅从地下室推着电动自行车出来了。又是一身黑的打扮,齐腰黑衫,过膝黑长裙,一副高贵典雅气质。

秦怀阳一阵小跑冲过去,笑着说,“我来送你。”伸手去接仇梅的车把。

但仇梅不放车把,“不用人送,我又不是三岁两岁,找不得到学校。”

秦怀阳怔了一下,马上与仇梅并排走着。

仇梅跨上电动自行车,呜——,转眼飞出小区。

秦怀阳晾在那里,头脑嗡的一声。我干吗这么下作?

但是,中午,秦怀阳又早早来到运河中学门口等着仇梅。学校门口好躲。到处是接学生的家长,谁也不认识他。一阵铃声响过,学生洪水般涌出校门。秦怀阳在人流里寻找着仇梅。当他看到仇梅时,仇梅骑着电动自行车,正在与几个青年女老师有说有笑。

秦怀阳上去拦在仇梅车头问,“放学了?”

仇梅只冷冷看他一眼,车头一扭,追上那几个青年女老师。

其中有一个老师回头问她,“谁呀?”

仇梅回答,“我不认识他。”

秦怀阳听得清清楚楚。呸,下贱!秦怀阳恨不得猛抽自己几个嘴巴。

仇金玉从自家窗口几次看到徘徊在楼下的秦怀阳,每次都没少催仇梅,“小秦在下等你了,快去。”

仇梅不说什么,既不刻意打扮,也不匆忙下楼,依然掐着自己的时间和节奏下楼。仇金玉当然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和男朋友出双入对。但是,他看到的情景总是仇梅和秦怀阳若即若离。好在秦怀阳执着,仇梅也不是断然拒绝秦怀阳,等处出感情来了,一切都水到到渠成了。

但是,刘丽一看到秦怀阳在楼下徘徊,心里就直发毛,“小秦那人怎么软缠硬磨的,天天在楼下晃悠,你就不怕坏了梅子名声?”刘丽不止一次想把秦怀阳赶走,只是仇金玉没松口,才没声张。

当然,刘丽也没少数落仇梅,“梅子,你跟小秦是长是短,是方是圆,要有个说法,别这么老吊着小秦。不如意,干脆说句狠话,断了他的念想,叫他死了心,别天天这么死缠着你。感觉还能走到一起,就别对人家脸不脸,腚不腚的。”

仇梅也没给妈一句响话,还是不冷不热,闷声不响的。

秦怀阳一出现,刘丽就憋得不敢下楼。果果撒把了,仇梅听不进话,刘丽只能抱着小狗说话。有时发起疯来,会给儿子打个电话,挑挑孙兰不是,骂骂儿子耳边软了,码头丢了,居然钳不住孙兰,任着小市民的丈母娘执家。仇杰挨骂得急了,说,“妈,怎么你还在更年期呀!”

儿女们不省心,更不顺把,仇金玉和刘丽就感觉日子天昏地暗。

晚上躺在床上,仇金玉绝口不提仇梅和秦怀阳事情。

刘丽却心里总盘着他俩的事,就是绕不过去,放不下来。“老仇,我怎么看小秦那孩子没男人味,哪个有血性的男人这么死乞白赖的?”

仇金玉说,“你懂什么,那叫死乞白赖?那叫执着。男女爱情,终身大事。付出越多,幸福越多。拣到个东西,随手扔了,一点不可惜。挖空心思搞到手的东西,谁愿意随随便便扔掉?我看小秦对梅子上心,穷追不舍,我就高兴。梅子拖着不给他一句响话,考验考验,我看聪明!”

“你当是梅子在考验小秦?”

“嗯,难道不是吗?”

“哼,我怕是她心里瞧不上小秦。”

仇金玉烦了,“我看是你思想里首先有问题,别老在梅子面前说乡下人的坏话,什么不懂礼数喽,什么人穷志短喽,什么给他龙袍穿在身上也是乡下人喽,什么脏喽,完全是偏见!哪个有条件不会享受?哪个有粉不往脸上搽?”

刘丽为乡下人城里人跟仇金玉争执不止一次了,不想再翻那猪大肠,背过身子睡去。

玩人(1)

马明侠哪天能让仇金玉省心就好喽!女人心里就是存不下事。挨王长江耍弄一次,马明侠就咬牙切齿要跟王长江不共戴天。自己跟王长江斗,鸡蛋撞石头。马明侠明智得很。但马明侠可以要挟仇金玉修理王长江。但仇金玉迟迟没有动静。

当然,仇金玉一直琢磨着怎么玩王长江。

自从王长江耍了马明侠,仇金玉虽然表面上给王长江一个台阶下,挥泪斩马谡,勒令马明侠公开检讨,但是骨子里恨死王长江了。马明侠做事不妙,不如上吊。王长江抠住了她的腮了,她怎么也挣不掉的。但凡有点裂缝,仇金玉还不给马明侠一条活路吗?可偏偏就是马明侠失职呀。马明侠还不理解,风一阵雨一阵地撂脸子。仇金玉几次想给马明侠解释,马明侠都对他脸不脸,腚不腚的,弄得他也委屈得一肚子苦水。

马明侠那点脑子,苍蝇屎大一点,哪懂得仇金玉的心?

仇金玉能跟王长江撕破脸皮吗?只要王长江不跟他公开叫板,就永远跳不出他仇金玉的心手。仇金玉想怎么玩他,就怎么玩他。

政治,不就是玩的智慧吗?一个利益共同体的人在一起,你开我的会,我开你的会。你请我,我请你。你防我,我防你。你玩我,我玩你。热热闹闹,一起抬着混上几十年。不知不觉间,统统爬进大烟囱瞬间化为一缕青烟,了无痕迹了。除此还有什么?

但仇金玉奉行活到老,斗到老。舌头还跟牙反抗呢,世上没谁想做奴隶,不斗就得成为别人的玩物。仇金玉慢慢发现,王长江其实没什么大本事。在权力面前,王长江照样龟孙子似的。仇金玉把他玩的滴溜溜的。

仇金玉怎么玩王长江?办法多的是,而且绝对公事公办,滴水不漏。

不信你瞧。

王长江不是争权吗?好的,给你权力就是了。仇金玉一反常态,原先是把王长江晾起来坐冷板凳,现在是把他拎起来屁股焐不热板凳。今天安排这个会叫王长江去开,明天安排那个典礼叫王长江参加。是分管不是分管的,关你事不关你事的,反正不让你闲着。你不是闲得骨头疼,还说风凉话吗?就叫你一下变成鞭子下的陀螺,整天滴溜溜转。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一天,王长江接到秦怀阳递交的会议通知,一看,明明写着是主要负责人的会议,仇金玉偏偏批示,请王局长参加。王长江拿着会议通知就找仇金玉,“这是请你参加的会议啊!”

仇金玉哈哈大笑,“我没空,你帮我代开吧。”

给一把手代开会议,正常。副职就是为一把手分忧的。王长江就去了。但刚往仇金玉席卡后面一坐,主席台上的市长就眼睛滴溜溜地盯上王长江。王长江抬眼看到市长的眼神不对头,心里嗖地一声,坏!要挨训。

果真,市长手指着王长江问,“王长江,哪个提拔你当了一把手了?”

王长江脸红脖子粗,没有回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市长又问,“仇金玉到哪里去了?”

王长江回答,“外出招商去了。”

砰,市长一拍桌子,“胡说!外出为什么没给我请假?我上午还看到他在大楼里转悠的。”市长手指掉转方向,直指门外,“王长江,你给我出去。别找不准位置。”

王长江乖乖拎包逃出会场。一个副职黄鼠狼钻磨道冒充大尾巴驴。其实不是冒充,王长江也是执行命令的。谁没事想挨上级领导抠鼻挖眼地狂训,不都是下级服从上级的组织原则要求吗?王长江一心数呀,仇金玉老东西玩我哩,但王长江有苦难言。副职不听一把手不玩你玩谁?眼看开会时间到了,王长江赶忙给仇金玉打电话报告,说自己让市长赶出会场,不允许代开。

玩人(2)

仇金玉接到王长江手机,心里暗笑,“不玩你玩谁呀,给你猪尿泡顶不知重,给你磨盘顶不知轻,心里没屌数!”但嘴上还是说,“那你回来,我去吧。”

其实,玩人是把双刃剑。玩人快乐。被玩者不一定不快乐。被玩的不是小猫小狗,想怎么玩怎么玩,玩死了也没智慧对付人,被玩的是人,而且是有头脑有智慧有思想的人,那就说不准是谁玩谁了。某种程度上,任何小聪明都会自欺欺人,玩火自焚。

王长江三六九挨训,不是代开会挨训,就是回答不出市领导提问挨训。挨训是好是坏,如果按仇金玉理论,好事,市领导看得起王长江,才狂训王长江的,如果看不起,训都不训他。但是,仇金玉一听说王长江在市领导面前出丑,就特别快意。有时幸灾乐祸对马明侠说,“我又给你出了一口气!”

马明侠报以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