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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而这时,瑾儿带着的其余人也已经赶上山来,个个拔剑弩张的对着他们,不论是人数还是士气还吃精力,双方都呈现悬殊的姿态对峙。窦家几百人渐渐紧张起来,看来下面已经一败涂地,其余几只分队也好不到哪去,他们这两百人就算杀出去又能怎么样?

萧昭一身的血,袍子都被染成了殷红,低垂着头好像已经昏迷过去,被人强行拖拽着半跪着,看的萧家的人都紧张起来,对质片刻后,有一人出来,试图劝说道,“你们全部的人马只剩下了你们这些,你们现在挟持了殿下也没有作用,难道你们准备带着殿下去你们大本营邀功?不如把殿下还给我们,我们不仅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还能把你们收入我们萧家的大军。你们也知道,现在萧家已经占领了四分之三的江山,一统天下只是时日的问题,归降我们远比你们留在窦家好!”

那几人面面相觑,又互相低声的议论着,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决算。可是讨论了半天后,他们大声道,“我们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马上让出路来给我们下山,准备马匹让我们离开!其余人全部退到一百米以外,否则我们立刻杀了这个人!”

他一边说还把萧昭推了推,萧昭一点反应也没有,身子好像一块糖般软软的任由拽托。

萧家的人急了,但是仍旧强作镇定,“你们两百人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尤其是你,窦行,不是说身经百战吗?出门前肯定也信誓旦旦一定会带回大批量草给军队补给吧?就这样轻易的败给了萧家,你还觉得自己很有脸面活着回去?”

窦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不说话。

双方正是僵持的厉害,谁也没有发现,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萧昭的眼帘忽然打开,眼珠子转了几转,眼神陡然犀利起来,微微侧过脸去紧紧的盯着好似已经神游太虚的瑾儿,突然,趁着所有人不备,挣脱了束缚他的双手,一个狼扑扑上去按住了瑾儿,狠狠大吼,“不要做傻事!”

瑾儿根本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失神般的反复呐呐,“哥……”

窦家的人全部愣住,连一个敢上前去再度抓起萧昭的人也没有。萧昭扑过去的位置就在万丈悬崖的边缘,地上的雪又那么滑,若是强行去抓人,萧昭一挣扎,怕是会让三人一起滚下悬崖。只是萧昭现在的身体失血过多,按理应该会让判断力失误,但是他扑过去那一下却没有片刻的迟疑和害怕,专注的好似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顿时惊住了所有人。

萧昭真的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和严峻的局势,他紧紧的抱着瑾儿,颤抖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别这样……瑾儿……没事的……”

瑾儿却只是流着泪任由他摆布,嘴里反反复复的喊着,“哥……不要走……”

这边是愣住了,那边萧家的人突然一涌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窦行沉默了会,知道大势已去,而他也无路可去,何必白搭这么多兄弟的命呢?

“我们投降……”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窦家的人交出兵器,被押送下山,几个人上去拉瑾儿和萧昭,瑾儿仍旧疯了般喃喃自语,好像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萧昭看起来倒还正常,好不容易才掰开他死死抓着瑾儿身子的手,哪知一站起身来就软软的昏迷过去,站的地方只流了一地的血。

“我下去看看。”孔武把碗口粗的绳子结结实实的系在腰上,探出头看了一下险要的悬崖峭壁,这个峭壁并不是完全垂直的,很多凸起的地方,被白色的雪覆盖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焦急和期盼的瑾儿,低声,“这里很多树木从峭壁上生长出来,辅机很有可能被挂在边上,我一个人去看看情况。王妃先回去歇息吧,这天寒地冻的,你又有身孕……”

瑾儿仍然失了魂般呆坐在悬崖边上,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若不是左右好几个人拉着她,为她撑着一把伞阻止飘落的雪花,他真担心她一不留神就自己走下悬崖去。孔武叹了口气,低声,“您一夜不归,殿下要心急的,而且殿下也伤得很重,这军营里又没有女人照顾他,他现在一定很想能够见到您。”

依旧没有反应。

孔武更深的叹口气,把绳子的另一端递给几个来帮忙的官兵,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攀岩下去。

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刚刚还十分平静的瑾儿突然就失声哭了。

她像个孩子般,跪在悬崖边上,嘶哑着声音痛哭,“哥!你给我回来!”

悲戚的呼喊在山间来回的荡漾,似乎连山顶上的雪花都震动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天地都是白色的,还有她白色的大貉,好像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大的祭司,以天地为灵堂,山林为墓穴,而她就是唯一悲痛欲绝的送葬者……

外边突如其来的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夜,冷气逼人,好在屋里的火盆烧得噼里啪啦直响,温度还能忍受。四个大夫的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他们已经协议了半个时辰如何去取出萧昭胸口位置的最后一枚箭头,可是每次商议出结果,真正的伸手稍微一靠近,手又哆嗦着不敢动了。

一整夜了,其他地方的箭头都已经取出,止了血,唯有这颗靠近心脏位置的箭头相当棘手。

尖端并没有刺中要害,但是很深很深,两边的小倒钩深深的扎入皮肉里,几乎已经扎入了心脏,稍一牵动就有可能大出血,而病人刚刚拔出箭时已经留了许多的血,现在因为缺血导致缺氧,任别人怎么叫他也醒不过来,若是再来一次大出血,估计就一命呜呼了。

更何况,病人发起了高烧。

“瑾儿……”

“瑾儿……”

断断续续的呻吟,好似呼唤着永不可触及的名字。

一个似乎是为首的军医忍不住问道,“王妃为什么没有过来?殿下似乎在喊王妃,能不能让人去把王妃找来?给殿下一些生的意志活下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其余三人为难的低声,“王妃去找辅机大人了。估计是叫不回来的。”

“真是,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离开?这躺的可是她的丈夫啊?”为首的大夫愤怒的骂了一句,可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声,“拔箭吧,不能再拖了。”

萧昭昏迷了三天,但是对他来说,他就是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噩梦。他梦见他被皇兄杀死,还有三弟和父皇,他们一起谋杀了他。他死了,被送回他的宫殿,荒凉的躺在地上,瑾儿一直跪在他身边哭,眼睛都像桃核一样红肿。他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的这一切的发展,他甚至看见瑾儿最后也吞下一瓶毒药趴在他身上安静的离去了。

实在是太过真实又太过痛苦的梦,他挣扎着却醒不过来,三天后醒来时,才知道自己高烧烧了三天,想必这个梦就是自己脑子烧坏了才会有的奇怪想法吧。

房间里只有一个大夫在煎药,药香味在房间里弥漫着,他环顾帐内,再无他人,心下一阵失望,开口就问,“瑾儿呢?”

“殿下应该先问问现在局势如何了吧,”伴随着一阵凉爽的笑声,孔武强壮的身躯跃入视线,满脸开心的笑容,“殿下总算是醒了,可把我们一班人急坏了。现在窦家已经退出了河东,想必是因为断粮和兵力损失过多,我刚刚收到皇宫里八百里加急的来信,接报传到皇宫,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夸耀殿下,等着殿下凯旋而归。”

萧昭一愣,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胜利了?”

孔武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是大获全胜!几乎不费一兵一卒逼退了窦军,河面上的冰也融化了,昨天大量的粮草运送过来,我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嗯……胜了就好,多谢你和辅机的帮忙,”萧昭顿了顿,就这样胜利了?他好像还什么都没做呢……他不愿再多想,仍就忍不住问道,“瑾儿人在哪?……辅机他……”

孔武僵了一僵,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辅机挂在悬崖边上的树枝上,被我救了回来,但是在落下悬崖的时候大概是撞倒了岩石,现在还在昏迷,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王妃守了他好几天。”

萧昭沉默。

他突然想起了辅机在最后一刻把他推向敌人,自己跳下悬崖,辅机确实救了他的命。所以他应该感谢吗?罢了罢了,现在,他们俩都还活着,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其他都不用再追究了吧。

他许久才道,“辅机没事就好。”

孔武看他神情恍恍惚惚的,好似大获全胜没给他带去丁点喜悦似的,“殿下……”

他的声音突然无比清醒,“孔将军,马上上书陛下,我带领这三万精兵去帮助萧剑攻下南疆。”

“为什么?那里是萧剑负责,殿下没必要……”

“现在回宫也没有意义,我已经是王爷,难道要他发几亩田,给几个妃子给我?我不如乘胜追击,把所有的军权收到我手里来,”萧昭站起身来,面对这些军事和权力上的问题,他的判断当真是坚决的近乎顽固了,一瘸一拐的去扯了一件搭在床头的衣裳,转身往外走,“现在去看辅机。”

孔武心下不由钦佩萧昭的判断力,但是又隐隐担心着什么,“……殿下,想要全部的军权……”

萧昭停步,看他一眼,眼里有一抹犀利的光芒,“孔将军是听命与我,还是听命于朝廷?”

孔武顿了顿,坚定道,“当然是殿下。”

萧昭微微一笑,突然又好像是清清淡淡的样子,“那就够了。随我一起去看辅机吧。”

辅机果然伤得很重,从帘帐口模糊的看见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像一张纸一样惨白,全身都缠着绷带,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弱的起伏,你几乎会以为他是个死人。瑾儿就背对着帘帐口坐在他的床畔,一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另一手正给不远处小饭桌上的汤药试温度。她专注的望着哥哥的面容,一点也没意识到那两人撩开了帐子,一直望着她。

孔武想要说话,萧昭抬起手来阻止了他,只是沉默的,专注的望着她。

她突然举起了那碗药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自己饮下了一口。

再缓缓的凑下去,一点一点的渡到辅机的嘴里。

她的动作那样亲密,那个吻那样轻柔,可是却没有丝毫****的色彩。但是看的人显然并不这么觉得,萧昭眼里黑色的光芒凝聚到一点,狠狠的盯着她,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握紧了拳头,只听见手骨咯吱咯吱作响,看来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孔武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引起她的注意,“王妃!”

瑾儿一惊,手里的药碗差点没落到地上,迅速的放下,回过头来,望见萧昭,惊喜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抚摸他胸口上的绷带,“少卿!你醒了……”

“多谢你的关心,我醒了。”萧昭眉目冷冽,移开身子躲开了她的手,“王妃,这一仗我们已经大获全胜,那么,是时候你该回皇宫里去了。”

她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中,不明白他如何这般抗拒,但是很快笑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恭喜少卿又立了大功呢!现在应该是凯旋而归!”

萧昭冷冷打断她,“不,你一个人先回去,我们还要去南疆,这儿已经没你什么事了。”

瑾儿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顿时语塞,半天才犹犹豫豫的低声,“可是我哥他……”

萧昭再次打断她,脸上带着淡淡嘲弄的表情,“这儿有军医,四个军医围着他转,不用你操心。辅机现在是伤员,我对他会和其他伤员一视同仁。况且你自己也是有孕在身,身体很虚,回京去调养比跟着我东奔西跑要好得多,我已经决定了。”

“别人照顾他我不放心,少卿……”瑾儿慢慢起身来,意识到他并没有开玩笑,淡淡却坚定的轻声,“我想留下来,至少等我哥哥醒来……”

萧昭转身而去,义不容辞的坚决,“今晚启程。”

“少卿……”

他已经远去了。

瑾儿呐呐的站在原地,这回,连孔武都看不下去了,走上来道,“王妃,孔武是个粗人,可是这几日以来,您不分日夜的守在辅机这儿,殿下那里也是差点就丢了命啊!刚刚居然还用嘴对嘴给他渡药……虽说是兄妹,但是王妃毕竟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且不说礼数上如何如何,殿下看了是绝对要生气的。王妃不想走,那就去好好哄哄殿下,也许还有转机。”

“你们……”瑾儿莫名其妙,不由也生气起来,“他是我哥哥呀!他现在这样不能喝药,我喂他怎么了?!萧昭现在是皇子,服侍他的人一大把,我哥哥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难道我还天天守着少卿,那不是给他添麻烦吗?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她生气的回到哥哥身边坐下,端起药碗又给给辅机渡药,可是举起来,又放下,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