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的情书
初次,你的身高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我用那眼角的余光对你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在作业本上,我记下了你的名字——宇。
还记得,第一节化学课时,你忘了带书,因为班上男生向来都是排挤我,致使我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对你也有一视同仁的感觉。然而,董老师的一句话让我的脸刷得一红,觉得自已不应如此无端地对你,所以借书与你。在平常,我一惯以诚待人,而每位同学都是冷语以对。今我惊讶的是,你和他们不一样,在我忘记带书时,你也将书借于我。我感动,唯独你以诚对我,我开始觉得,你是一个难得的知已,一生一知已足矣!我感叹!开始觉得生命不是如此黯淡,第一次懂得友谊的真谛。
一天,因为你几次没交作业,我用比较严肃的话语对你说:“作业要写,没书问别人借,要不然老师怪罪下来我也没法儿!”说完时,我已做好你会发牢骚的准备了,然而你却微微一笑,是以前同学们对我从未有的态度,我奇怪,我生疑。
一堂物理课时,作业要写完才给回家,我执意自已写,虽然着急写不出一题,但是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你写完作业,很早!但你没有走,有欲走却等什么似的,我生疑,没想下去,继续攻我的题,腊月喊你走,你冲了他一句,我仍不知你为何迟疑不决。后来,你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好走了。贞儿事后问我为何不向你借作业,用来参考,你就等我开口呢!这时我才如梦方醒,却又更加惊奇,因为其他同学从没有过这样对我。
渐渐地,每件事,虽都是小事,却能体现你对我的真诚,我不觉各觉得你似乎喜欢我,不经意地喜欢上了你,那是在你我不是同桌之后才意识到的。起初有失落感,渐而察觉喜欢上了你,原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那永不褪色的日子仿若昨日,令我难以忘怀。
一年过去了,环境对于我是残酷的,我以为你会因时间和环境的不同而改变。然而我发现我错了,你依旧保留着你的真诚,我心亦然,就让这纯洁的友谊保持永恒的美丽吧!一年多了,每次第一眼就看到你,有时会从你的眼睛里读出什么,不知你是否也一样。每每擦肩而过,总是如陌生人,但我总会从你的眼神里搜集到真诚的信息,就像最亲切,但很熟悉的话语,我以为我已经读懂了你。
少女怀春,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羞涩的事呀!我总使自已尽量不让别人察觉出我喜欢你,但一定会被你所察觉,友谊的火花在心底燃烧。
连续几天,我消瘦了,一天早操时,见到你,不知为什么,虽努力控制我自已,掉头望向他物,但腿脚像是被定住似的站在那里。直到看到讨厌的“柿子”,听到他嘴里叽叽歪歪的几句骂语,因为气愤,才能走动。我不想去解释别人说我和柿子的种种无聊话语,因为我从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也不屑与这种人说话,他们总是把嘲笑我当做娱乐,将自已的快乐建立于我的痛苦之上。颇为担忧的是,宇,他会误会吗?从宇的笑容里,我清楚,他真诚依旧,但又害怕自已是单相思,也许宇从来都是把我当做朋友,却没有喜欢过我呢。我有些伤心,但总以多例事实让自已坚信他是喜欢我的。既使他没喜欢过我也没有关系,因为他是一位值得以诚相待的好知已。我相信,我们能成为同学,就是颇有缘份的,不是吗?
在连续几夜失眠的情况下,我觉得是该向他表白的时候了,横竖要知道他的想法。在纸条上写了改,改了又写的情况下,终于在放学时,我对他说:“宇,有个事找你。”
我把纸条递给了他,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我的感觉,以“你开玩笑吧?”为由拒绝。
“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说:“我已有女朋友了。”
我很意外,但仍装作冷静地说:“做不成男女朋友,做一般朋友也不错嘛!”
我很不好意思,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还不知道,还傻傻地向他表白,因此而无地自容。我强忍着控制住自已的情绪,不让自已当场丢脸,轻抚一下留海,很洒脱的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飞快地关上门,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两眼哭的红肿,将自已写的所谓“情书”撕的粉碎,同时心也彻底的碎了。并不因为他的拒绝,并不因为不能和他交往,只因他的回答让我觉得自已是自作多情。是呀,自已太天真了,是自已不觉中一直生活在自已所编织的梦境中吧?也许真是过于单蠢得我总把事情看成最美的极境,从而深陷其中吧。
当然,一切不会是风平浪静了,我的所谓的同学们喜欢弄个空穴来风,比如说我与“柿子”,更何况这次是对宇的真情告白,下午,一去学校,就看见他们眼角的鄙夷,听见他们疯狂的嘲笑。由此引申的闲言碎语太离谱,众人的杰作就在于扭曲事实,我都开始佩服他们超级想象力了!
那晚,我睡得很沉。后来才知道,我是错把友谊当爱情了,一次表白让我看清楚了自已的内心。
心灵再度受到伤害,我太脆弱,脆弱地受不住别人的指责。开始反问自已:人之初,性本善?多年来,我总觉得我一直在寻找什么,却不知究竟是什么?后来,我才察觉,我需要同学的关心,需要几个可以以诚相待,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友谊是洁白的雪花,是红似火的枫叶,可是对于我,这难道就是奢想吗?
在无趣中面对,在惨淡中度过,冷漠的对视一切,天空昏暗无澄。无论是家中父母操劳家务的生活节奏曲还是一览过瘾的作文书,在我的心境中似烦似燥,不知人生为何意?
残酷是我对现实的环境最多的评价,也许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抱怨为何我是群凤中的丑小鸭,为何我事事不如人,为何连喜欢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也许生存本非易事,也许我的价值介乎于笑柄之类。然而我渴望美好的生活,内心总是充满着美丽的向往,时常想将刹那间的美好变为永恒。曾经一次次因为同学的排挤而想过自杀,但人有两条命,一条是为了自已而活着;一条是为了众生而活着。我不是生存的逃避者,“逃避”这一字眼离我遥不可及,正对现实,坚强的活下去。
闲言碎语几时休?因为是丑小鸭,所以任何举动都遭白眼,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无快乐之闲静,耳边笑声此起彼伏,是用独自抵挡也无济于事的,真心爱一个人也会遭到冷嘲热讽,我也真命苦,我挺着,经历一挫折挺过来了,而现在又为何挺不过来了呢?因为我受不了这种不尊重人格的嘲笑,愤怒充斥全身,我想狂骂,我想狂打一番,可那都无济于事。气愤之极又心伤作痛,长此以往,怕要影响脾脏。
全年级视此为最大的笑话——“丑小鸭”写情书给一男生,遭拒绝,岂不是一大新闻?可谁曾知,我也是一个女孩,也在逐渐长大,喜欢上一个人又有什么错?他没有好的成绩,没有帅的外表,只因为他人满好,是我错了吗?
第一次约会
雪夜,一片迷朦的混沌世界。
公共汽车似一只笨拙的甲壳虫吃力地向前爬行,身后两行车辙缓缓地、影影绰绰地延伸,并且越来越遥远,最终,站牌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它随着我每次去医院的探视而愈加严重。我已记不清多少次虚行了要达到的目的,我的勇气一次次在她炽热的双眸照射下溶化、升腾、消散,继而是别离后周而复始的又一次新的聚合。
我希望、企盼、梦想着静下心来能与她进行一次缠绵的交谈。假如时间可以逆行倒转,假如空间可以任意选择……嗨!我真幼稚,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假如,果真如此,世界不成仙境了吗?一切希望、企盼、梦想都已逝去,永远不再回归。
她——我的恋人媛婷在一起交通事故后被送进医院,诊断结果是高位截瘫——世界性的医学难题。玫瑰色的年华,金黄色的迷梦,天是蔚蓝的、自由无度,树是翠绿色的,生命之象征,而这一切从此都由病床和轮椅代替了。
“甲壳虫”缓缓到了总站,下车的人们不久便消失在雪夜中。我背负着鹅毛般的雪片,久久伫立在一座不起眼的公园门口,公园,我并不陌生,虽然只去过两次,可它却记述了我的初恋和后来的转折。
那还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地点是我选择的,本意是想找个清静幽雅的环境,却没想到这座小公园门口已被两列怀抱吉它的小青年们占据着,他们痴迷地弹奏着,哪还去找什么清静幽雅的环境?介绍人走后,我对她耸耸肩,两手一摊,望着两列吉它队说:“没想到若大的北京城,竞找不到个安静之处。”
她恬静地笑了,说:“这有什么不好,我们去看看热闹。”借着她说话的间隙我迅速地扫视了她一眼,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匀称的身材显现出妙龄少女特有的魅力。
我们加入到围观的人群中,一曲终了,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年青人的哄嚷声,我对那些连三流水平都谈不上的吉它手们是不屑一顾的,他们除了学着摇滚歌星的沙哑声、呐喊声和那种玩世不恭的情感,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可她瞧得还挺带劲儿,她忽然问我:
“你会弹吉它吗?”
我说:“会弹,不在他们的水平之下。”
她双手在胸前击了一下,欢快地说:“太好了,几时能听到你的弹奏。”
“现在就可以。只可惜我接受的是正规化的教育,弹的曲子不一定受他们欢迎。”
“难道就不可以屈尊一下吗?”她笑着,那是一种挑逗。
我来到一位显然是吉它队首领的面前,“小兄弟,把吉它借我用一下好吗?”“首领”打量了我一下,莫名其妙地把吉它交给了我。我娴熟地拨动了几下琴弦,定了定音阶,便随着吉它的伴奏唱了起来,那快节高亢的演奏,使几位吉它手看呆了,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演奏曾在全市比赛中获过奖呢。
“为什么?为什么?……”一阵掌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又一阵掌声夹杂着哄嚷声。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气氛达到了顶点,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走到“首领”面前,把吉它还给他。吉它队员和围观的小青年喊着:“再来一个!一无所有!”“首领”殷勤地把吉它推还给我,我笑了,幽默地说:“我的确什么都没有,连把吉它还是和你借的。”我拉起媛婷信步离开人群向公园里走去。
我终于下了最后一次决心,把久已酝酿的决定向媛婷讲出来,为防重蹈复辙,我把要讲的话录在一盘磁带上。
我去了,又一次带着“使命”。她端坐在轮椅上等着,用分秒计算着我的莅临。病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媛婷略施淡妆,妹妹小兰还为她烫了发,小兰和护理员出去了。
无声的对视比语言的表达更具穿透力。我敢保证,那双我再也熟悉不过的眼睛,又生出几多让人更难摆脱的对立情感:炽热中带着几分悲凉;渴望中藏着几分凄楚。最终,还是她先启齿了:“哥,抱抱我吧?”
“怎么称呼起哥来了?”
“我愿意这么叫!”
我预感到事态在今天一定要有新的进展,这种进展,又总是和我的所言、所行、所想达到了某种高度的和谐与统一。
我把她那娇巧的身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坐到沙发上,她用双臂搂住我的脖颈,把脸紧紧贴在我的前胸,仰视着我的双眼。瞬时,两对视线撞击在一起,我说过它最具穿透力,它可以迸出光,迸出电,迸出火。我清晰地看到她双眼内的两个耀斑,那是一对精灵,一对勃勃生机的精灵,它执拗地游动着,顽强地企图摆脱束缚,直至被清泉冲出两道小溪。
我不能迟疑了,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否则,支撑我勇气的堤坝将全线崩溃。然而她先开了口:“把桌上的录音机拿给我。”
我顺从地递给她,她按下键钮,足有近一分钟的空白部分,录音机只是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明白了,明白了将要听到什么,更明白这盘磁带在录制时她启齿的艰难。
哥:
请允许我永远这样称呼你!
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为了我,也为了你,我们都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与实际一点。分手吧!让我们拿出勇气毅然地做出理智的抉择。
……
我们太年青、单纯、幼稚,出事前三个月的交往总是那么不冷不热。当然,我受家庭的影响不浅:妹妹支持,妈妈反对,爸爸让我自己拿主意,可生活中的你,又为什么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遮掩得那么严密?你有一种过分的孤傲,它妨碍了我对你的深入了解,这样才有了我对你在情绪上的反馈。你的自尊心受到强烈刺激。于是,在那天,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你又一次同我约会。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我们本可以不伤感情地分道扬镳,可我在路上出事了,被送进医院。
……
哥,不要以为我始终不知自己的伤情,其实从转到康复医院以后,我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伤病。一个月前,妈妈完全告诉了我,她说你是个好人,守了我这么长时间,于心不忍啊!她也在做我的工作,让我别再拖累你了。看,我母亲就是这么个人——陈旧的思想意识与传统的善良美德集于一身……走吧,让我们分手……(啜泣声)把这段美好的交往永远留存于记忆中。放心吧,我会因此而不屈,我的体内还流动着你的400CC血浆。
……
录音机的话声停止了,剩下的依旧还是那“沙沙”的空白部分,直到按键跳起。我胸前的衣衫被浸湿了,那是媛婷流下的眼泪,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紧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不时发出揪心撕肺的啜泣。我双手捧着那哭得变形的面颊吻着,吻着随时溢出的泪水。
我终于没能忍住,掉下了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没有做任何答复,两颗心的跳动频率竟是那样一致。临行,我把自己录下的那盘磁带留给了她。
记得出事那天,我拼命奔到医院,媛婷还在监护室里被抢救着。室外有不少人我都不认识,可在众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她的父母和妹妹,虽然我们从没见过面。他们也认出了我,估计是在我送她的照片中留下的印象。
年青的护士小姐破例让我进了病房,想必她也是位正在热恋中的姑娘,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异乎寻常的同情。
来到病房前,我看到媛婷那张漂亮的脸蛋被几十斤重的牵引砣扭曲得变了形,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睁开双眼艰难地对我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失约了。”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当我心情沉重地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媛婷的母亲早已在门外等候着,她双眼红肿得厉害,迎着我哽咽着说:“孩子,阿姨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把伤情告诉她。还求你……”
我拦住她的话安慰着说:“阿姨您放心,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撒手不管的。”老人家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谁曾想过,当一个人周身完全失去感觉时,那会是怎样的感觉?那次医生给媛婷做“腰穿”检查,这令常人难以忍受的巨痛,在她身上连麻药都没用,竟安然如初。我的心随着大夫的工作程序一阵阵紧缩。媛婷啊媛婷,你哭啊、喊呀、叫呀,没人会责备你,可你却平静地睡着了。你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发出难以辨清的呢喃,大难已至,你却依然沉醉在美好的梦境中。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大海,尤其是在傍晚,坐在那松软而又洁净还带着温润余热的沙滩上观海:眺望水天交接,一片茫茫的景致,一层层璀璨的海浪,翻卷着,扩展着,推进着,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中,形成了那不易察觉的潮涌,偷偷地移向海滩,突然间撞击在沿岸的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浪刚刚隐落,一浪又一次击起,这海潮声组成了一曲雄壮的交响乐。
媛婷啊媛婷!你喜欢大海,可你有大海那样宽广的胸怀吗?你能经受得住现实这沉重的打击吗?你太天真、太理想化了。你总是对我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它还能不好?”可你就是没有把自己的伤情往最坏处想一想,哪怕是稍有准备。
手术四个月后,媛婷的伤情得到控制,并且开始锻炼着坐轮椅。她将转往市郊的康复医院做进一步的保守治疗。转院前的一天,她母亲含着眼泪把我拉到一旁说:“孩子,让你委屈了好几个月,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我说:“阿姨您别这么说,听着叫人心里怪难受的”
她又哽咽着对我说:“转院后就别往医院跑了,我们不能总拖累你。”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几个月的接触,改变了我对她母亲的看法。在婚姻问题上她确实有着隔代人的固执与偏见,但同时又并存着我们民族传统的善良与真挚。
我没有听从她母亲的劝阻,转院这天仍来到医院,可没想到早在一个小时前媛婷就出院了。我明白,这是有意躲避。按着主治医生提供的线索,我在西郊一带转了一天,晚上又敲开了媛婷家的大门。她的妹妹小兰接待了我。我责怨中带着气愤:
“两位老人呢?”
“去医院还没回来。”
“为什么转院不告诉我?”
“我们家里人都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也包括你姐吗?”
“当然现在还不包括,可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伤情,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我失望却又倔犟地对她说:“小兰,你原来可不是这样啊!”
“哥,我敬佩你,也很尊重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所以我要提醒你别失去理智。”
“那么好吧,我就是跑遍全北京城的医院,也要找到她!”我真的丧失了理智,周身的热血在狂燥地流动着。我不允许别人剥夺我尽责的权力!仔细想来,这种责任感到是永无休止的。追根溯源我得承认:我是爱上了她,的的确确爱上了她。如果说她从前只是一幅平淡无奇的水墨画,那么现在就是一尊精美的雕像。她很坚强,也不乏乐观,这种坚强和乐观又都是以外柔内刚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她的性格内向,又总好把现实生活理想化;她的容貌和心灵处处被一种古典式的美包容着。
我没有跑遍北京城,在第二个休息日就找到了媛婷,而指点迷津的又恰恰是路途中偶然碰到的这所医院的主任医师。她看了看我问:“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我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她没有再问什么,而那双眼睛却告诉我,她的疑惑、茫然、继而叹止。
人不会永远被失控的感情包容着,他会慢慢觉醒。七个月后的那一天,我们互相交换了两盘磁带,彼此的心迹最终通过理解的桥梁而沟通。我难以想象,当她正式得知自己患的是绝症之时是怎样把握住自己感情的?几个星期中在我的面前,她竟没有露出半点情绪上的异常,这又得需要多大的理智去控制自己呀。我只看到她在拼命地锻炼,认真地参加函授班的学习,象一只欢快的小鸟坐着轮椅去医院附近的颐和园游玩。可就在这些表象的背后,她的内心又在进行着多么剧烈的斗争。终于,她战胜了自己,做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抉择。
大年三十这天,我又来到医院,刚刚坐定,她就要去洗澡。护理员把她接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小兰,她拿出去颐和园照的照片和我一起欣赏。照片中的媛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然,连健全人看了都要产生几分嫉妒。忽然小兰手中出现了一张我和她的合影,照片中她离我很近,紧靠的身子挡住了我的一只胳膊,她的头还自然地向我这边调皮地侧歪着。我的内心掠过一丝警觉。小兰的手停止了翻动,怯声怯气地问我:“有啥感想?”
我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张同她姐姐一样漂亮而羞红的面容,平日里那自信与果敢的神态消失得杳无踪迹,她到底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刚满二十岁的姑娘。门被轻轻打开,媛婷回来了。浴后的她,面颊红润,秀发如瀑,那与之匹敌的截瘫病症在这一凝滞的片刻,被驱赶得杳无踪迹,许多人都说她根本不象个病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如果与潜伏的残酷恶运并存于一体,它就更具悲剧性。我不得不抛弃理想中那个虚幻的未来,向现实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但我相信,无论到了何时,自己对媛婷所负有的责任都是无休止的。这不仅仅因为我们之间曾有过一段情感深沉的磨难,更多的则在于它负有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年夜,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在敲响的十二下钟声后结束,而我们却全无睡意,整座医院除了几个行动不便的重病号外,其他病号都已回家。远离市区的医院只断续地听到除夕的爆竹声。
媛婷对我说:“弹几只曲子听吧。”
我怀抱特意带来的吉它问:“听什么曲子?”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吧。”
一曲《玫瑰色的人生》把我们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从悠扬的琴声里,我们看到了色彩,又由此而回到童年,着意追寻着那由玫瑰主色而组成的斑澜的人生。继而那人生又被一扇坚实的大门所封闭,一曲《命运》的主旋律叩响了封闭的大门,那叩击,使人感受到一种力量的抗争……
媛婷的双眸倘出一行感奋的热泪。
这是一个辞旧迎新的凌晨,我们各自在自己的床位上合衣而恬静地睡着了。
只有浪漫没有现实
情人节,情人的节日,为了他本不富裕的我飞去了广州,和这样一个女孩度过了我生命中最开心的情人节!
18号,又到了18号,我们认识了已经有半年了,有这样一个女孩,漫漫的陪了我走了这么漫长的一段岁月,也许在别人眼力,看来这一切都是不现实,但是……
还记得她总说原本以为是草地没有想到最后却是沼泽,也许真的怨我。还记得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无聊的夜晚,按照惯例我又上网开始了无聊的CHAT,过了许久没有能说话的人,我开始在网上大叫着,好无聊啊,谁愿意陪我电话里聊天啊。这时她出现了。她说愿意陪我聊天让我开心,我在好不考虑的情况下我们开始了电话聊天,在我惊讶她不是上海的同时,我深深的感觉着她的好,象来孤单的我,流浪的我开始了幻想,如果有这么样一个我陪伴着我多开心啊。于是一切就这样的顺利的发展着。
一次当她说出不会给男孩追,而会去追一个男孩的时候,我冲动的想着,如果有她陪伴着我多好啊!这种想法越来越浓,但是总感觉那不现实她不会愿意。某天在又一次愉快的聊天以后,我再也忍不住了自己的想法,半开玩笑的问到:那你追我吧。也许原本并不该说出口,也许我以为她会以另一种玩笑来回答我。却没有想到她突然塄住了。
过了好半会,她终于问了我一句:那现实吗?我顿时感到了眩晕般的快乐,在并没有经过过多的考虑后迅速的回答到:那有什么不现实。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为了抓住幸福,并不会去考虑得很多。只是觉得得到。于是我们就此开始了我们那浪漫但曲折的恋情。续上篇一切就在这样的浪漫中进行着,每天她都会电话我一次,我们都会好好的聊上好久虽然,说不上通宵达旦但是也是很久。还记得在每一个夜晚,我都会在那安静的等待着她的电话,她也会每天跑到她那电话亭中电话我。
在这个2情一线牵的电话中,我们互相感觉着快乐,感觉着轻松,而电话中的我们又那么的熟悉,一切似乎都是在预料中的发生。一天她突然提出了,说她10。1日会来上海看我,就在那一瞬间,一丝不感置信和一丝异样掠过了我的心头。
我并说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心中总感觉着不祥。但是我并说不上来,那是为什么。
直到——。那天,我来到了机场看见了心目中的她,但是她却一点话也不说。这时我明白了点什么直到后来看见了她给我的日记,才知道她那时候的心情:
那时候她写着——我知道上帝很厚待我,让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认识了你。第一次通话完后,有一种感觉告诉我,必须紧紧抓住,抓住这种让我动心的感觉。在爱面前,女人总会比男人愚蠢当我将自己和你紧紧的蓝在一起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生来喜欢浪漫的我,早已站在了云端,用幸福的目光俯谰着人群,怜悯众生。我憧憬着未来,虽然道路并不平坦,但我愿意陪你一起走过这段荆棘。我坚信,我会胜利的。每次和你电话里通话,在我心中你的样子似乎早已熟悉,我甚至了解电话中的你的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我太熟悉他了。一切感觉在我去到伤害,在机场,一切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陌生的你,我一再要求自己静下来,清醒一下,站在面前就是电话中的你,可我始终无法战胜理性。这难道就是现实,这难道就是你?我绝望了,我从云端摔下,摔得好痛,似乎把灵魂都摔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她写的,我现在才明白了那一丝不祥是什么,那就是幻想和真实,浪漫和现实的区别。有人说爱情是浪漫与现实结合的产物,因该有浪漫开始现实维持,也许吧那一丝不祥就是我们只有浪漫没有现实,也许着也是同样困惑着每一对网上情人的问题。一切只有了浪漫,那是一种虚幻的爱情,这时候这个问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是结束这段虚幻呢,还是将虚幻中掺入现实,我们很矛盾,我们考虑着。就这样在我们的考虑中她离开了上海,也许答案只有在她回到深圳以后才有……
映芳远去了
原文标题:有一种心情叫酸楚
有一种心情叫酸楚,这些日子里我几乎被淹没了!
从同学那里得知,映芳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我无法相信,她刚从岗位上退下,还没来得及享受离职后的清闲啊!她说过,待工作忙完了,好好的放松,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她说过,要和昔日的的同学姐妹聚一聚,找回那份久违了的快乐时光;她还说,要学学养生,这些年太累了。可是这么多的愿望、计划还没实现,她却匆匆的走了!我心中悲情难抑,不胜伤感!回忆往事,一幕幕清晰可见,映芳音容宛在!深深的痛惜伴随着阵阵的酸楚,我止不住泪流满面。
与映芳结缘是在三十多年前,我们交往不多,但印象很深刻。
我们是高中的校友,我高她一届,她小我一岁。六十年代末,刚复课不久,文革的风烟还弥漫着校园,为着“教育要革命”,学校的高中部从城市搬迁到偏远的山村,我们成了第一批被锻炼的对象。当时的学习、生活条件是艰苦的。我们每周两次徒步近四小时在回家、返校的路上;几十人挤在简陋的宿舍里,睡上下铺,吃“大锅饭”;狂热的政治、繁重的劳动几乎代替了上文化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映芳早早的崭露了头角。她是身兼数职的学生干部,很奋发,能吃苦。挺有亲和力,在学校的各种活动中都可以看到她充满活力的身影,干练、魄力十足是她的处事风格。在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她的“根正苗红”,她的突出表现让她理所当然的入团和成为入党培养对象。在偌大的校园里,她很惹人注目:高挑的个子,齐耳根的短发,常常漾着淡淡笑靥的脸庞端庄而美丽,尽管是朴素的衣着,同样显露着青春的靓丽。我常与忙碌的她擦肩而过,仅仅是点一下头、相视微笑而已。与羞涩、文静性格的我相比,她俨然是个“姐姐”。我时时留意她、注视她,心中十分钦佩她!但我也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她的成熟似乎超出了她的年龄。
学生时代就这样不经意的过去了,我和眏芳的交往也是这样的平平淡淡。可是,世事也有偶合。
七0年我高中毕业,分配到一所中学当辅导员。事隔半年,映芳也留在母校任教了,我们成了同行。又过了不久,她居然工作调动到了我所在学校,我喜出望外。在学校的宿舍我和她是两对门,很自然的我们俩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可惜这些“开心的日子”没持续多久。那天我在映芳的宿舍里见到余老师,他是我高中的班主任,一位特别令女生热爱、崇拜的年轻男老师。他儒雅,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很有才华,口才极好,人也长得帅气。当初,情窦初开的我私下对他也有几分倾慕呢!余老师生长在大城市,家庭成分不好,大学毕业后申请到了我们这座小城的中学,是个单身。后来,也就是眏芳留校后,便有了传闻:余老师和映芳在恋爱。本来这事很正常,他们也很般配,可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由于各自背景的差异,他们的结局并不美好。学校领导、上级组织都出面干预,于是眏芳才调到我学校来。唉,一段好好的缘就这样硬生生的给拆散了!这次余老师是特意来和映芳道别的,他把自己日常用的一个藏青色的饭盒送给映芳,从他们相视的目光里,我能悟出其中饱含的爱恋深情。很快,映芳又调动工作了,这一次是调省里去。临行时,我送她,她的行装很简单,其中带着那个饭盒,彼此的心情有些沉重,告别的话语不多。眏芳心中或许有太多的难舍和遗憾!我理解她的选择。后来她给我写过几次信,地址上用的是信箱代码。事后我才知道,省的安全厅选中了她。
我们分别在两座城市,相隔着遥远,各自忙着。年复一年的工作、学习,又先后恋爱、成家、养育儿女。联系越来越少了,但我心中始终没能忘记她。多年过去了,间或也听到她的消息:她的仕途
很顺,成了处级领导;她离婚了,因为丈夫有了外遇;她患了乳癌,做了一个很大的手术;她唯独的儿子到了国外读书、工作,母子很少团聚,联系也不多。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让我震惊、同情、牵挂!
2000年末,我迁新居不久,意外的接到她的电话。多年不见,我们相约一聚。我细细的端详着她:病后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人也越加平和、恬淡,笑容依然,待同学的那份真挚也依然!过后,她到我的新居叙旧,无意中看到我家中悬挂的一本挂历,她驻足良久。画面上,深深的庭院一个端坐着、闲适之中略有几分孤寂的妇人。她说喜欢这幅画面。今天忆起此事,我长长的叹息,映芳啊,这些年来你的心也有如此的孤寂吗?
之后,我们电话联系多了。其实她这十多年过得不容易,平时没有多少亲人在身边,只和胞妹及其子女走动一下。就是那场大病,也是一个人撑过来的。她很少诉说过去,偶尔提及也是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更多的是关心别人,总是展示阳光的一面,总是一张粲然的脸。映芳啊,就像山崖上的寒梅,经历着风霜雨雪,依然傲然。想起映芳的不幸,我心中总是压着一份沉重!映芳,她是我思想情感中最贴近、最难得的好姐妹!
在映芳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日子里,儿子在身边陪伴了一个月。人不能免俗,都渴望亲情、爱情,友情,可是映芳穷尽一生去追求,却有这么多的缺失。她平静的留下遗嘱:价值一百多万的房改房留给胞妹,骨灰撒入珠江。映芳如此简单的处理自己的身后事,这其中的苦衷和隐情我们不得而知,也无须探究。酸楚啊,再次重重地撕扯着我的心!儿子面对此生不能再现的生命中的母亲,只能留下撕心裂肺的痛和永远的遗憾!有学者如是说:父母从孩子出生前就开始爱,孩子对父母的爱在死了才出现。我不敢全部认同,但它揭示了一些社会现象。儿女有很多的理由忙“重要的事”,欲望的心总是在外飘浮。或许是儿女忽视了,不曾想过父母有一天会老去。珍惜现在的拥有,活在彼此爱的自然流露和真切的表达中,在空间的距离中,在有限的时间里,儿女不忽视、不疏懒,多一句问候,、一份牵挂、一次团聚,那么爱儿女的父母就满足了!
悠悠岁月,茫茫人海,映芳远去了,可是在我的心中,她仍然生动、形象:坦然着,坚韧着,微笑着,美丽着。也许人生的质量不能用活着的长短时间来衡量,或许她走得无牵无挂,走得无怨无艾!愿那奔流不息的珠江的粼粼清波,缓缓流水,抚慰着她,陪伴着她,去周游名川大海,去看遍青山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