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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法厄同

太阳神的宫殿有华丽粗大的大圆柱支撑,镶在柱子上面的黄金和红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辉。屋顶的最高处有象牙环抱,两扇银质的门发着白光,门上精心雕刻着美丽的神奇故事。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儿子法厄同走进宫殿要求见他父亲。但他离父亲很远就站住了,因为再靠近他无法忍受那灼热的光。

父亲赫利俄斯身穿紫袍,威严地坐在他那镶着璀璨的绿宝石的宝座上,他的左右依次站着他的数位随从:日神、月神、年神、世纪神和四季神。年轻的春神头戴饰以鲜花的花环,夏神戴着绺绺麦穗编织的花冠,秋神手持装满葡萄的角,冰冷的冬神则披着一头雪白的卷发。坐在中央的赫利俄斯圆睁慧眼,看见这个青年正对如此之多的奇迹啧啧称奇,就问他到这里来干什么。法厄同回答:“尊贵的父亲,尘世的人都嘲笑我,他们说我是一个不知名的父亲的儿子,我的大神出身是假的。因此我来请求你给我一个能向世人证明我是你真正后代的凭证。”

赫利俄斯收回围绕在头部的光芒,让他的儿子走近前去。他亲热地拥抱了法厄同,对他说:“你的母亲克吕墨涅说出了实情,我的儿子,我永远不会再在世人面前否认你是我的儿子了。为了让你不再心存疑惑,你就向我要一件礼物吧!不管你提出什么请求,我都满足你!”法厄同急不可耐地等父亲一说完,连忙说:“那你就满足我最强烈的愿望吧,允许我驾驶-天你的太阳飞车吧!”

太阳神苍老的脸上露出吃惊和后悔的神色。他不停地摇着他那闪着金光的头,然后高声地说道:“哦,我的儿子,我刚才说了一句不够理智的话!我要是不向你做出那样的许诺该多好!你不知道你渴望做的事情,是你完全力所不及的。你太年轻,又是个凡人,你希望做的是神做的事!你所要求的,甚至不是其余的神都能做到的事,诸神中除了我,谁也不能站在喷着火一般的灼热气浪的车轴上。我的车的必经之路是陡峭的,我的精力充沛的马大清早就得吃力地攀登这条路。路程的中间是最高的天顶。当我在天顶鸟瞰下界,看到遥隔万里之外的海洋和陆地时,我的头也难免感到眩晕。而后来的,路又变得急转直下,就更需要稳当无误地驾驭。因为害怕我掉到大海里去,海的女神忒提斯甚至都做好了接纳我进入她的洪流中的准备。此外,你必须考虑到,天是在不停地旋转,我必须顶得住这种无比剧烈的回旋。如果我把我的车交给你,你怎么能驾驶它呢?因此,我亲爱的儿子,你就别要求得到这样一个糟糕的礼物了。趁还有时间,你赶快改换一个好一点的愿望吧!我像诸神一样指着斯堤克斯河发誓,你一定会得到它。——你为什么这样狂热地拥抱我呀?”

但这青年固执地恳求着,后来太阳神只好无奈地牵着儿子的手,把他领到太阳车那里去。车辕、车轴和轮缘都是金的,轮辐是银的,轭上闪烁着橄榄石和其他宝石的光辉。当法厄同正在专心地欣赏这些精美的工艺时,黎明女神在泛着红光的东方打开了她的紫色大门和摆满玫瑰花的前厅的门窗。这时星星已渐渐地消逝,月亮最外边的弯角也失去了光影。太阳神赫利俄斯命令长着翅膀的时序女神套马,她们就把饱食神仙食品的喷着火光的马匹牵出马厩,套上华丽的辔头。

这当儿,父亲往儿子的脸上涂了神圣的能忍受炽烤的油膏,又把他的日光金冠戴在儿子的头上,随后却又叹息了一声,提醒儿子说:“孩子,别用钉棒打马,只需紧握缰绳,马会自动飞驰,你要尽量让它们跑得慢一些。所走的路是倾斜着的大弧线,所以一定不要靠近南极和北极。行进时你会清楚地看见车轮滚动的轨道。记住你不要下倾的太低,否则大地会着火;也不要太高,不然会烧了天国。去吧,黑暗已经过去,代替我攥住缰绳去吧。或者,现在还来得及,再考虑一下,我亲爱的孩子!还是把车留给我,让我给世界送去光明,你留下来观看吧!”

此时这个青年好像没有听见父亲的活,他-跃跳到车上,十分高兴地把缰绳抓在手中,只向忧心忡忡的父亲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四匹飞马一起昂首对着天空嘶鸣,用蹄子对着大门踢踏。对孙儿命运一无所知的老祖母忒提斯出来打开了大门。骏马开始沿着轨道起飞,冲破面前的晓雾。驾车的几匹骏马都明显地感到,它们拖着的重量跟平常不同,轭比往常轻得多。它们拉的车没有足够的重量了,车就像大海里摇晃着的船一样,在空气中跳动。车好像空了似的,冲得很高,向前滚去。

当骏马觉察到这种情况时,它们便离开轨道的范围,不按规矩地奔跑起来。法厄同开始惊慌发抖了。他不知道往哪边拉缰绳,不知道路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制服野性的马。当这个不幸的人从高高的天边俯瞰下界,看见无边的陆地在他脚下极其遥远的展开时,他突然吓得脸色煞白,双膝颤抖。这时身后的天已经离他很远,但眼前的地离他更远。他只能呆呆地望着远方,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既不敢放松缰绳,也不敢把缰绳拉紧。他十分恐惧地看着挂在天边的众多形状各异的星座,只得信马由缰。他吓得手脚冰凉,缰绳从手里掉了下去,就像缰绳往下颤动触了一下马背,它们立即离开了现行的轨道,又跳到侧面陌生的地方,一会儿向东奔,一会儿向西跑。它们时而碰到恒星,时而下降向靠近大地的小道倾斜。乱冲乱撞中,它们碰到头一个云层,云层立刻像被点燃一样冒出白烟。车子越来越低地往下冲,突然接近了一座高山。

这时,土地因为一直受炽热的烘烤而干裂。甚至由于被烤干汁液也开始发出微光。荒野的草变黄了,枯萎了;再到下面,森林的树叶也燃烧起来。大火到处蔓延,庄稼被烧得颗粒全无。所有的城市都冒着熊熊的烈火,所有的国家连同全体居民都被烧成了灰烬。周围的山丘、树林和高山也都起了大火。江河全部干涸,大海也凝缩起来,此前还是湖海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干燥的沙地。

法厄同不仅目睹了遍布下界的大火,他本人很快也忍受不了火热的烤灼了。他的肺部像是吸入了沸腾的空气,脚底踩的也像是烧得通红的车。他已无法忍受这浓烟和大地燃烧飞扬上来的灰烬,飞马也受惊一般拖着他任意狂奔。最后连他的头发也被大火烧着了,他从车上叫着摔下来,全身燃烧着从空中打着旋坠落,像一颗流星划破晴空疾驶而下。在离他的故乡很远的地方,一条名为厄里达诺斯的河接纳了他,不断地冲击着他那冒着泡沫的脸。

法厄同的父亲亲眼看到了这一切惨象,抱着头陷入深深的悲愁之中。据说这一天世上没有见到阳光,只有大火照亮了人间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