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美女如云。美在女前,已成为虚词,张口即来呼之即去,美女如通货膨胀时贬值的货币,泛滥成灾。
美从何来?
浮躁的年代,赞美和吹嘘一样不花本钱。大凡女子,只要相貌周正,眉目清晰,少不了会得到一把把不负责任或代价的美赞。对此,可一笑而过,也可笑纳,只当养耳,不可入心的。倘若真把一些流于形式的漂浮的赞美当真,沉醉流连,那可真是对自己廉价的怜悯了。古人曰自知者明,知人者智,可是在赞美面前,明和智常常是黯然失色的。再退一步,即便有一副姣好皮囊,也是受之于父母,何自矜自夸之有?汲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光华,唯有珍惜之,充盈之,使其饱立于朗朗乾坤。明智者,且会为候几句美言,而让其空瘪荒凉呢?
况且,科技发展到今天,想美又有何难?且不说涂脂抹粉,君不见,美容美体业遍地开花,原子弹早就造出来了,人造美女也绝不是天方夜谭。虽然培根在《论美》中大赞美德犹如宝石,镶嵌在素净处最美。可是现代人,追求眼球的刺激似乎胜过追求内在的美德。报载:国外有一半百老太,经受千刀万剐,硬是把自己整成二十岁少女的娇美容颜,身材比辣妹还性感。脱胎换骨还不够美,不要紧,还可以练瑜伽学茶艺插插花读读书来修身养性,内外兼修,从内到外美起来。只要能成为美人,很多女人都有为之献身的英烈和豪情。
明代诗人张潮曰: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我想,如果张潮再世,看到当今的美人,会做何感慨呢?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今天的美人似乎花也不可比拟,解语、生香、翩跹如蝶,莺歌燕语。但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我们反而找不到真正的美人了。
在我美的后花园里,有两位女子,让我心悦诚服地认她们为美人,李清照和玛丽·居里。
“大河百代,众浪齐奔,淘尽万古英雄汉;词苑千载,群芳竞秀,盛开一支女儿花。”这里赞的就是被称为“一代词宗”的李清照。动人心魄的不仅是她留下的那些至情至性的精妙好词,渊博的学识和卓越的才华,还有她坦荡的襟怀和崇高的人格。遥想当年,在国破家亡颠沛流离之际,她是怎样呕心沥血地保护一大堆金石字画;又是怎样地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晚年,殚精竭虑地编撰《金石录》;国难当头,她发出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千古绝响;娇弱的身躯创造了与物质不能等值的亘古与深邃,在浩瀚的星空,她的名字熠熠生辉。老年的李清照,哪怕是臃肿松散地坐在椅子上,也难掩她绝代的风华。
爱因斯坦评价居里夫人:“在所有的著名人物里面,玛丽·居里是唯一没有被盛名宠坏的人!”赫赫奖章只是玩具,腾腾财富轻若浮云,她的一生,只为献身科学,造福苍生。形貌与她,甚至是束缚。我读过关于她在巴黎读大学时的记录,大学校园,为了避免因漂亮的容貌给她带来的过多关注,她毅然剪去一头金发,用素朴来消减自己的美。凡俗女子,谁能割舍这与生俱来的美丽?我自认难以做到。我端详过她挂在教室走廊外的画像,光洁的额头,简练的短发,自信而坚定的眼神散发出严肃的光芒。从她那倔强紧闭的双唇里,我似乎听到一片安静而丰富的精神世界。勿论她在科学上取得的巨大成就和对人类做出的非凡贡献,只她那对于热爱所具备的纯粹专注和无私的品格,就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美。
肉体会消亡,思想却永恒。穿越了岁月的风尘,我依然能感受到她们鲜活的气息,灵动的气韵,美丽流传,源源不断。
美人如花隔云端。我认为,容貌可以重装修,形体能够再塑造,而一个人的气是粉饰不了的。这气是一种气息,气韵,气场……我们常看到佳人粉妆玉琢温言软语,待到走近,侧耳细听,方觉俗不可耐浊不可闻。张潮论美人,窃以为还丢了一点,就是气,气清,气雅,气沉,才身正神定,卓尔不群。
身为美人,即使你有了才气和灵气,你还需要有骨气的支撑。这样才能从人格学识到灵魂,真正地挺立起来。这骨气很朴素,比如自尊自重自信自强;这骨气很高贵,比如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有骨气就会生出逸气,骨骏风清,于烟火气里照样能够摇曳多姿。反之,再才华横溢,灵光四射,如果失去骨气,就会有妖气入侵,美会沦落为媚。最终失了自己。
于我,不蔓不枝,亭亭净植,守护好自己的名字,尘世里,认真地站立与开放,就是在缓缓地走近美吧?
倾其一生,我也成不了如她们那样的美人。那就努力而奋力地前进着,做锦绣女人,写大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