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多了顾西辞才应酬完回来,在客厅等他的顾西菡听见声响跑出去,一靠近就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浓烈的酒气。
她立即皱眉:“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医生不是说要禁酒半年吗?你不要命了?”
顾西辞晚上喝了好几大杯白酒,胃里犹如装满了硫酸,难受得眉头都蹙成了一个川字。他瞥了眼妹妹,问:“你不是前两天才回来过?怎么又回来了?”
顾西菡瞪他:“你还说,橙橙回来了都不告诉我。”
提到藿岑橙,顾西辞下意识抬眼望向她房间的方向,见黑漆漆的,显然是已经睡了。
顾西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说:“橙橙四点多喝了碗粥晚饭都没吃就回房睡了。”
顾西辞收回视线边往里走边问:“你怎么这么不睡?”
“等你啊。”顾西菡跟上去说。
“什么事?”
“我和橙橙谈过了。”
已经走进大厅的顾西辞身形一顿,回头望向妹妹:“谈什么?”
“当然是谈你和她的事。”顾西菡叹气,“哥,橙橙恨你不信任她,她说如果你当初对她坦白的话她会答应让你陪徐二哥的妹妹度过她余下不多的时光,可是你选择了隐瞒。其实说真的,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瞒着她?她又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千金小姐,你说出来她会谅解你的。”
顾西辞没回答,因为现在不论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
“橙橙很介意孩子的事,我想这才是她最大的心结,不是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吗?那你让她再怀个孩子,她一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你,重新回到你的怀抱的。”顾西菡给他出谋划策。
“她现在还在吃药,就算怀孕了孩子也不能要。”况且她都和他分房睡了,平时都躲着连看都不想看到他,更别提会让他碰了,又怎么可能怀孕。
顾西菡闻言失望的垮下小脸。
顾西辞揉揉她的发说:“时间不早了,去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顾西菡偎过来,语气幽幽地说:“哥,要是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你和橙橙就不会这样了,我才是罪魁祸首。”
“说什么傻话,赶紧回房去睡。”
兄妹俩上楼各自回房,顾西辞洗过澡躺在床上,因为喝了酒带着几分醉意,他难得没像昨晚那样失眠,几乎沾枕就睡着了。
他以往几乎不做梦,可这次不知怎么的竟然梦见了藿岑橙,虽然只是梦见一个背影看不到她的脸,可他知道那是她。
他在梦里一声声唤她,可她就是不回答,也不回头,一直不停的往前走,而他不论怎么追都无法追上她,最后是她突然停下来,又突然回头,对他说:“我已经不爱你了,总有一天我会和你离婚离开你,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说完就消失了,而他从梦里醒来,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连灯都没开,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径直走向房门口。
他从主卧室出来又快步走向藿岑橙的房间,没想到她今晚竟然没反锁门,他一下就扭开了,进去后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灯,视线笔直扫向那张大床,等看到躺在床上的藿岑橙时,他悬起来的心才落回胸腔。
可是因为他开门的动静太大,藿岑橙被惊醒了,等睁开眼触及强光马上又闭上,隔了会适应后才又睁开眼,而顾西辞已经走到床边,黑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藿岑橙刚醒来大脑反应慢了半拍,瞪着顾西辞还没说什么,倒是他先开口了:“我不是想吓你,你没走就好。”
藿岑橙皱眉,没听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他又说:“没事了,你睡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等他关了灯,室内又陷入一片漆黑。
关门声传来,却听不见离开的脚步声。
藿岑橙在黑暗中茫然的望着门口的方向,猜他是离开了还是仍站在门外。
她想起他说的那句“你没走就好”,难道他以为她走了?所以神经兮兮的大半夜进她房间来?
她皱皱眉,翻了个身把脸埋入枕头里,可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刚才的一幕,扰得她睡意全无,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瞠大眼恨恨地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努力的想把它想象成顾西辞。
可是没有用,不论她多么全神贯注去想,顾西辞那张脸都无法在她脑海里完整地拼凑出来。
她牵动嘴角勾出一抹悲哀的笑,任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顾西菡起了个大早去敲藿岑橙房间的门,隔了会里头才有动静。
门打开看到藿岑橙半眯着眼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她楞了一下,问:“你都睡了十四五个小时了怎么还没睡够?”
藿岑橙揉揉眼,没告诉她半夜被顾西辞惊醒的事,只说:“起来也没事做,不如睡觉打发时间。”
“谁说没事做?赶紧换衣服,我带你去滑雪。”
“滑雪?”藿岑橙忽然想起那晚卓擎煜带自己去郊外的森林公园滑冰的事,自然也想起了卓擎煜那番告白,不由得蹙眉。
顾西菡见状以为她对滑雪不感兴趣,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想去滑雪那我们去南区逛街吧。”
藿岑橙其实不太想出门,大概是因为有些感冒身体发软,可是顾西菡缠人的功夫一流,如果不顺着她,估计会被她缠一天。
在她的监督下洗漱好换了外出的衣服下楼来,没想到顾西辞还在家。
管家见她们拿着大衣跨着包一副外出的样子,问她们在不在家吃早餐,藿岑橙刚想说去外面吃,顾西菡已经点头把手头的大衣和包都递给一名女佣,末了又来拿她的,然后拉着她往餐厅走去。
顾西辞如常地边吃早餐边看报纸,听见脚步声往这边看了一眼,视线很快又收回,神色依旧。
藿岑橙怕顾西菡把自己推到顾西辞身边去坐,一进餐厅就走向顾西辞对面,顾西菡只好自己坐到哥哥身旁。
“哥,你一会去公司是不是要路过南区?”她一落座就问。
顾西辞“嗯”了声,视线没移开报纸。
“那我就不自己开车了,下雪天开车不安全,一会我和橙橙就坐你的车吧。”
顾西辞眼一抬,望向对面脸色似乎僵了一下的藿岑橙,却问妹妹:“你们要去南区?”
“嗯,去逛街。”
顾西辞收回视线,把报纸折了几折后搁到一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说:“你是请假回来的吧?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只请了昨天下午半天假,这两天是周末,我明天下午走。”
等两人的早餐送上来,顾西辞其实已经吃完了,在等待两人用餐期间,他的视线毫不避讳的一直落在对面,藿岑橙原本一直低着头安静吃东西,被他这样盯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又想起他昨晚反常的举动,心想他现在这样盯着她,难道还怀疑她会趁去逛街时一声不吭离开?
被盯着看得久了她想抬眼瞪过去抗议,但终究隐忍着吃完早餐。
出门时女佣把顾西菡和藿岑橙的大衣递过来,藿岑橙穿上后正要去整理衣领,却已经有一双手替她把竖起来的衣领折平了,又把她一头长发从衣内拿了出来。
看了眼身旁在弄大衣袖扣的顾西菡,她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身子猛地僵住,可那双手替她弄好后很快就抽离开了,并没多停留一秒。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上车时顾西菡怕有人会和她抢似的,迅速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就坐了进去,藿岑橙只好和顾西辞一起坐在后座。
为调节气氛,顾西菡按下CD放了点音乐,没想到是钢琴演奏。
熟悉的音乐让后座尽量靠着车门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车门上的藿岑橙脸色都有些变了。
她听出正在播放的曲子是《梦中的婚礼》,脑海里立即浮现在伦敦住处的琴房里她和顾西辞四手联弹时的情景,她虽然想象不出他的脸,但他骨节分明的手灵活移动的画面却无比清晰。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身旁的男人,他右手扶额、手肘搁在窗棱上,神色平静的闭着眼仿佛是在假寐,也仿佛是在专注聆听。
她望着他的侧脸,像着了魔一样,在充满回忆的音乐声中,几乎克制不住要伸手抚上去以指勾勒他五官的轮廓。
而这时顾西辞忽然睁开眼看过来,深幽的黑眸如潭,仿佛能瞬息洞穿她的内心,让她猝不及防,一脸的惊慌被他尽收眼底。
她狼狈地转开视线去看窗外,却不知道是不是被窗外那一片片刺目的白给刺痛了眼,只觉眼眶一阵酸胀,蒸腾而上的水汽转瞬便模糊了她的视线。
顾西辞看了她一会,忽地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
藿岑橙看到他递来的手帕才知道自己哭了。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是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
她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拭眼泪时鼻息涌入淡淡的香气,是他惯用的那款香水,她曾在某一个晚上洗完澡后偷偷喷了一点,等在他身侧躺下时,他原本在想什么事,却突然皱着鼻子嗅了嗅,然后盯着她问怎么用他的香水,她当时只是笑,其实不只香水,在很多个早上他去上班后她还会偷穿他的睡衣,因为睡衣上有他的气息,穿着它就像是被他拥入了怀里。
自从知道真相后,便如同打开了记忆的匣子,她每天都会想起一些和他的回忆,不论她想不想,那些回忆都会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避无可避。
她闭上眼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车子在南区的一个地下入口停下,她才睁开眼,在司机下车来给自己打开车门时下了车。
等车子远去,她才记起自己手里还拽着顾西辞的手帕。
顾西菡似乎并没注意到她哭那一幕,过来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腕说:“我们先去逛街,中午找人请我们吃饭。”
藿岑橙轻舒口气,把手帕放入外套口袋里,随口问她:“找谁请我们吃饭?你朋友?”
顾西菡神神秘秘:“先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