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辞却了无睡意。
他坐在床边望着她的睡颜,想着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勾引他时竟然输给了欲望,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脑海里纷乱一团,他随手打开矮柜的抽屉拿出一包烟,正要点燃一根,余光瞥到沉睡的藿岑橙,立即停下来,起身走去书房。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藿岑橙昨晚还被顾某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中午醒来都险些起不了床,可这会刚吃过午饭她就把管家叫来张罗着晚上要给顾某人做海鲜大餐。
管家望着她,神色半喜半忧。
喜的是这两人终于和好了,藿小姐又回来了;忧的是上次藿小姐那顿海鲜大餐让顾先生上吐下泻,若再来一次,那还不得又要上吐下泻?
所以他寻思了会才说:“藿小姐,顾先生上次……”
“我这次不给他喝冰镇红茶,徐医生说他对海鲜不过敏。”
“那好吧。”
管家让厨房去采购食材,藿岑橙见时间还早,于是回房继续睡觉补充昨晚失掉的体力。
顾西辞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刚落座韩蕊就递来一杯温开水和两片退烧药。
“我的烧已经退了,谢谢。”
韩蕊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把水拿开,药扔进了垃圾桶里。
“徐助理最近的表现如何?”顾西辞边打开卷宗阅览边问。
韩蕊知道他说的是歆瑶,就说:“徐助理很用功,也很聪明,尤其接收能力强,但凡我说过的她都记得,做事很快就上手。”
“你为什么聘用她?她的专业是酒店管理,之前也没有任何相关经验,而最近应聘秘书助理一职的专业人士成千,为什么你偏偏相中了她?”
这个问题韩蕊早在决定聘用歆瑶时就已经知道顾西辞会问她,可她一等再等都没等到她问,没想到都过了十来天在她以为他不会问时他倒又突然问了。
“徐小姐虽然没有先关工作经验,专业也不对口,可她应变能力强,是截止招聘日期那天为止最让我满意的一个。事实也证明,她没有让我失望。”
顾西辞一贯看重人才,对员工的专业是否对口看得并不重,只要有能力,公司必定会器重。
问题是歆瑶是徐斯杭的妹妹,对他又是抱着近水楼台的心思,就冲这两点,他就不太乐意歆瑶在公司供职。
但似乎已成定局,就冲着他和徐斯杭的交情,他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韩蕊察颜观色,见状就说:“顾先生,如果您对徐助理不满意,我可以找借口辞退她。”
顾西辞瞥她一眼:“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韩蕊点头退出去。
顾西辞打开笔记本电脑重新投入工作中,快六点时,手机响起。
电话是藿岑橙打来的,顾西辞一看到她的号码就下意识叹气。
电话接通,藿岑橙轻快的声音传来:“顾大哥,晚上你一定要回来吃晚饭哦,我亲自下厨。”
顾西辞在触摸区移动手指滑动页面,问她:“你又做了什么大餐?不会吃了又上吐下泻吧?”
电话那端的藿岑橙翻个白眼:“那次是意外,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我很忙,晚上也有应酬。”
“我不管,你一定……呕……”一阵剧烈干呕的声音传来,顾西辞一楞,视线飘开,蹙着眉问:“你怎么了?”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干呕,之后就没了声。
他看了眼屏幕,还在通话中,于是又喂了声,这次有说话声传来,却是管家的。
“顾先生,藿小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干呕,我看她脸色都变了,白得像纸,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我现在回去。”
藿岑橙趴在盥洗台上吐得眼前发黑,险些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管家忧心忡忡的在门外说:“藿小姐,要不要紧?顾先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听管家说顾西辞在回来的路上,藿岑橙心头一喜,连胃里传来的那阵被掏空的难受感觉都似乎减轻了些。
她打开门,管家见她脸色青白,更担心了。
藿岑橙却安慰他:“我吐出来就没事了,可能是中午吃太多了。”
从昨天早上起就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到今天中午醒来她才知道饿,食量几乎是平时的一倍。
所以有可能是吃太多胃抗议了。
“那你去歇歇,我让厨房煮养胃茶。”
她点头上楼回房,大约躺了半个小时,楼下传来汽笛声。
她知道是顾西辞回来了,嘴角翘起来,却躺在那儿没动,等听到门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即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一条手臂还横在眼睛上方,不时喘一声。
顾西辞神色凝重的推门进来就看到她病恹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傍午的霞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有几缕落在她鼻子和唇边,血一样绯红。
他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捉住她横在眼睛上那条手臂拿开,就见她缓缓睁开眼,眼眶里雾蒙蒙的满是水汽,如同刚出生的小猫,张着迷蒙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就放柔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会突然吐得那么厉害?”
藿岑橙捉住他的手,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自己的状况说得很严重博取他的同情,于是就说:“我可能有很严重的胃病,所以才一闻到生鱼片的味道就干呕……”
“生鱼片?”顾西辞僵了一下,脸色都有些变了。
“对啊,我是闻到生鱼片的气味才干呕的,怎么了?”
“……你上次,没有吃事后避孕药?”
这一次,藿岑也僵住了。
去医院途中,顾西辞一言不发。
藿岑橙略显不安的交握住双手,指甲在手背上陷进去掐出一个个半月形的指印,她却浑然不觉,目光望着窗外飞快向后倒退的矮树丛,脑海里思绪如潮。
那天她是被他气坏了,满脑子都是他质疑她勾引他那些伤人的话语,根本就没想到服用事后避孕药这回事。后来回到许亦勋住处,他每天带她去吃喝玩乐,也就更加不会想起了。
现在突然间听顾西辞这么一说,她才慌了。
他不希望她怀孕,或者说他不想要她给他生孩子,因为他不爱她。
想到这一点,胃里那阵翻江倒海的难受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捂住嘴强忍着,脸色憋得一阵青一阵白。
顾西辞余光瞥到她的反应,掌住方向盘的手一紧,把车开去路边停下。
藿岑橙立即推开车门下车,这次不是干呕,她刚绕过车头跑到路边就吐了出来,之后又是一阵剧烈呕吐,直到把胃掏空,再也吐不出什么了,她才蹙眉一脸痛苦的捧着胸口直起腰。
顾西辞递来纸巾和水,神色比方才更凝重。
藿岑橙接过来漱了口返回车上,靠着椅背闭上眼,仿佛奄奄一息。
到了顾西辞和徐斯杭合伙开的那家私立医院,在做过一些相关检查后,结论出来了……她并没有怀孕,而是像藿岑橙安慰管家说的那样,中午吃得太多把胃撑住了,所以在一些油腥异味的刺激下产生了呕吐反应。
“把东西吐出来就没事了,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安抚她。
她勉强牵了牵嘴角,却笑不出来。
听说自己没怀孕,她心里下意识涌现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而当她把视线转向身旁的男人,他却是一种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神色也没那么凝重了。
她心头发苦,心想他果然是不希望她怀孕。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转黑。
刚上车,顾西辞的手机就响了。藿岑橙想起那会他在电话里说晚上有应酬,本来她还想向他撒娇缠着他回来陪她一起吃饭的,可经过刚才的呕吐事件,她意兴阑珊。
于是就说:“既然你有事,那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说着作势要下车,刚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顾西辞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臂,然后才对电话那端的人说:“韩秘书,我会晚到一会,你陪他们聊聊。”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放到中控台,这才转过脸来看她:“你在生气?”
藿岑橙没看他,望着窗外虚无的某一处淡淡地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不是忙吗?赶紧开车吧。”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她,好一会才转开,同时松开她的手。
一路上又是沉默,直到到了金海湾别墅小区入口,藿岑橙才说:“就在这儿下吧,我自己走进去,我想去小区里转转。”
这次顾西辞没拦她,等她下了车目送她进了小区,他才收回不知不觉变得沉郁的目光,沉着脸一脚踩下油门箭一般冲向前方。
小区里居住的业主不少,却鲜少会来小区里逛,藿岑橙一路都没看见人,只偶尔有豪华的车辆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