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华表的污点(上)
塘沽之兴建已近十年,市井中多有豪华壮丽之亭台楼榭,大的宅院多为大商家所有,林家,陈家,李家,赵家,刘家等在此均有产业。欧阳适在塘沽时有将军府,前后七进,格局宏大,其左侧则是欧阳适的岳父陈家的府第,营建经年,就规模来说和欧阳适的将军府相当,但欧阳适的将军府是半公用半家用,而陈府则全属家用,因此内里的格局更显舒适,山石花池,说不尽的美轮美奂。
欧阳适修建将军府,用的是公帑,他南下后府邸便归公家调用,杨应麒来塘沽后加以增筑修改,就成为当前的丞相府,前五进办公,后两进安家。而为了安置完颜虎,杨应麒又出钱将隔壁的陈府买了下来,加以修筑,增高了门牌和主楼的高度,作为折皇帝在塘沽的行宫。
行宫的右侧,又有一座新建的大宅,那却是公家给杨开远起的将军府,眼下杨开远不在塘沽,杨应麒知道欧阳适要来以后,征得杨开远同意,便将宅子空出来给欧阳适驻跸。但欧阳适来了以后偏偏就不住这里,而住到塘南去了——那是他在塘沽的另一处产业,宅子占地比塘沽北城的相府(也就是他以前的将军府)略小些,但里面的结构布局、装修布置却更为精美,是他以前在塘南享乐的地方。杨应麒见他已经决定,便不再勉强。
欧阳适到达塘沽时,折允武是在塘南的望海楼给他庆祝。第二天他起了个早,便带了人马要到北城来,一是到行宫给大嫂完颜虎请安,二是要到相府议事。从塘南前往塘沽北城,可以乘船渡河,也可以经大桥过河,走过津门大街、辽口大街,再经过已经改为华表坛的城心广场,便可以到达行宫。
这几年塘沽的改变虽然很大,但大街道的方向却变不了,所以欧阳适这次来见到周围的景物是又陌生,又熟悉,直到经过华表坛才为之一怔,问左右:“怀恩营怎么搬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这里建了华表坛么?”
左右知道的便告诉欧阳适这里就是华表坛,至于华表坛上聚集了那么多贫民,却是近一两个月才有的事情。
欧阳适听了不悦道:“荒唐!荒唐!老七是怎么做事的!这华表坛是我们大汉朝廷的脸面!行宫相府出门不远就望见了,难道让皇后、太子每天一出门就要面对这景象?”
左右不敢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阳适纵马过了华表坛广场,来到行宫,完颜虎早派人等候着了,忙迎了他进去,隔着珠帘行叔嫂君臣之礼。
欧阳适行了礼,指着珠帘笑道:“大嫂,咱们大汉是越来越气派了,没几年功夫,这礼数也都周全多了。”
完颜虎在帘内笑了笑,又叹息了一声,说:“我这两年也越过越不自在了,天知道礼部的官员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礼数!我已经让人告诉韩昉,让他尽量从简,他说是朝廷制度应该这样。我又派人去和应麒说,应麒也说该从简些,这才让韩昉去了十之七八——就成了今日这样子。四叔你说若按照他们读书人的安排,那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就让人撤了帘幕,说道:“我就长着这副样子,让人看一眼,会吃亏不成?”帘幕撤去后见欧阳适汉站着,连忙道:“四叔快坐。”
欧阳适在外边赔笑,侧着身子坐下,说点寒暄冷暖,完颜虎道:“听说你才生了个带把的?”
欧阳适道:“是,这是第四个了,才带把。”
完颜虎道:“什么时候带上来,嫂子帮你带几个月。”
欧阳适道:“还小,怕经不得风浪。”
完颜虎忙道:“是是,孩子在这时节最要小心不过。你知道,我最喜欢孩子的了,尤其喜欢男孩子。只是几个带惯了的,像六奴儿那崽子,允武允文,还有舆儿,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飞了!允武是长子,他这辈子,注定要国事第一了。允文还小,偏偏是好动的性子,昨天到我跟前,心不在焉地和我聚了一晚,今天又跑城外和他表哥骑马射箭去了。还是舆儿最好,懂得哄我开心。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说好了今早要在来的,直到现在还没到。”说到这里忽然对众人道:“你们都把耳朵塞上!不许偷听!”
所有侍从宫女一听都感奇怪,但不敢不从,赶紧捂住了耳朵,完颜虎压低了声音道:“四叔,我想招舆儿作女婿,你看怎么样?”
欧阳适一听哈哈大笑道:“大嫂,这件事情你该去和老七说,怎么来问我?”
完颜虎道:“要是问到他那里,那就是差不多定了。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是他们俩小的叔伯,看着他们长大,帮我琢磨琢磨。”
欧阳适道:“舆儿这孩子我也喜欢,恨不得是我的儿子。只要大嫂喜欢,老七同意,那就好。”
完颜虎道:“应麒那里,我若开口他不敢二话。倒是舆儿那里,有空你帮我留心一下。”
欧阳适笑道:“我们的公主现在也还小,过几年议婚姻也不迟。舆儿更小,把他的岁数翻一翻,也没他老子成亲的时候大。”
完颜虎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能像应麒那样,等那么久才成亲。”
叔嫂两人唠叨了半天,欧阳适才问:“大嫂,你最近出过宫门没?”
“少啦!”完颜虎叹道:“就偶尔去护国寺礼礼佛,其它时候,多在这行宫里呆着。”
欧阳适道:“那华表坛的事情,大嫂是不知道了?”
完颜虎听了这话,脸色一沉道:“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天气几百人挤在那里,怪凄凉的!还听说他们是从几百里外流浪到这里,有的还缺胳膊少腿的,真是让人见了心酸!我派人往应麒那边问过好几回了,都没得到个实讯。我只差点就要将应麒唤来骂了!”
欧阳适道:“或许老七有什么难处。”
完颜虎道:“有什么难处,也不能看着他们这样不理会!唉,咱们在辽口、津门时再穷,也没出这等事情啊!万一出过一两桩,马上从速处理!现在国家大了,难道老百姓的日子反而回去了不成?我已经让顾大嫂她们安排人日夜照看,以防有冻着的饿着的,又在护国寺设了个募捐的箱子,幸喜眼下塘沽善长仁翁多,没几天就募了好多钱财银两,就是帮他们回家也没问题了。但这事蹊跷得很,我看里头多半有古怪。我曾打听过,据说这些人都是从真定、中山来的。按我的脾性,就想直接往那边去看一看,但周围的人是左拦右拦,这个说怕出意外,那个说不合规矩——狗屁!我们在辽南时,哪有这些规矩?但想想现在你大哥北征大漠,朝廷上下事情多,我也不好任着自己的性子干,这才忍了下来。但过了这么些天了,他们也没见把事情办好。四叔,若你得便,就催一催这事!”
欧阳适道:“好,大嫂你放心,回头我见到老七,第一个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