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太太直坐到近酉时分,也没见到温青,面露诧色:“大姑爷近来公务繁忙?”
梁氏道:“北地各卫军所新招一批新兵入伍,近来都关入了北军都督府管辖的新兵营,候爷正忙着训练新兵。”
去岁,兵部上呈奏折说各地卫军所的兵丁有一半年老体弱,又到了新老替换之时。皇帝恩准,去冬就在各地招募新兵,现在各地新兵入京,由五军都督府进行兵训,待半年兵训结束,再分派各地卫军所替下年老体弱的老兵。
温青视训练新兵为大事,近来更是早出晚归,衙门的事他得办,还得督促练兵之事。
五军都督府在新兵训练后,会进行一次盛大的新兵大比武,由五军大都督主持。各军都督府对此事很是看重此事,若获荣第一名,他日从兵部、户部领取军饷时也会受到优待。这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名次更关系各军利益的大事。若哪军得到最后一名,不仅会被人笑话,而且在拨付饷银时也会被兵部、户部克扣两成。
汪三毛一路飞奔,含着笑容站在外头:“大奶奶,候爷让小的来传话,他今晚去温家大房用饭,不回来吃了,请您和雍王妃不要等他。”
梁氏微微凝眉。温青最烦温家大房,上次温子群要娶宋氏,他人未出门,就与汪三毛留下了话,“巳时二刻,你就说衙门有急事,着我赶紧回去。”之后,温青刚坐在温府小房上房,汪三毛一传话,他起身就走,从他进入到离开连屁股都没坐热。
对梁氏来说,温青绝不是单纯的莽夫,他也会玩心眼心机,而且越玩越得心应手。温青偶尔想不到应对招式时,就会与梁氏说,梁氏很喜欢这种被丈夫看重的机会,每每在背后给温青出几招,温青听后经常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夸梁氏是他的背后军师。
梁氏此刻心里琢磨着,回头想个什么法子把温青给叫回来,温青因为杜氏当年含恨而终,一直对温子群心有怨恨,父子俩若是议事,说不上三句就会争执起来。
汪三毛只当梁氏担心,忙道:“二老爷今儿散朝后去衙门唤的候爷,有二老爷陪着,大奶奶不必担心。”
梁氏听说温子林也去了,方才松了口气。温子林可是很维护温青兄妹的,就以早前温子群咄咄逼人的事来说,便是温子林请动了温氏族里的长辈,狠声训斥了温子群一回,温子群才不敢为难温青,否则现下镇远候府的日子也不会如此清静和睦。
温子群马上就要去衡州赴任,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温子群不在京城,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自在些。
梁氏道:“三毛,你且去温家大房候着,小心服侍着候爷,劝他少吃些酒,明早还要朝会、坐衙,不敢误了公差。”
汪三毛笑着应声“是”,一双滑溜溜的眼睛在碧柳身上直打转,碧柳一阵气恼,脸上又红又白,梁氏会意,她早就瞧出来汪三毛对碧柳有意思,“大奶奶,小的告退!”
说要告退,他却直往碧柳身边移,从怀里摸着一对银镯子来。
碧柳只不接,嘟着嘴,更是气得狠了,汪三毛到底想干什么?当着大奶奶、雍王妃的面与她示好,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对她有意思。
汪三毛嘻笑着道:“碧柳,听说明儿是你寿辰,这是我送你的,值不了几个钱。”
碧柳扬着头:不要,就是不要。
碧桃见状,笑道:“汪三毛,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心了?上个月我过寿,你怎没送我寿礼。”
这几个月,汪三毛一见到碧柳就笑得谄媚,连骨头都软了似的。
碧柳没给他好脸色,他偏往碧柳跟前凑。
碧柳一跺脚,扭头就离去,离开时羞红着脸嚷道:“奶奶,汪三毛在外头越发学坏了,我要告诉汪管家去,让汪管家好好教训他。”
碧桃早前还揣着心思,一心想跟了温青做侍妾,自打梁氏升了碧柳做大丫头,而碧桃依旧是一等丫头,她连进内室的资格都没有,之后一冷静,行事倒妥帖沉稳了一些。
梁婆子又私下找过碧桃说话“往后离候爷远些,没的把大爷们都勾引坏了。你莫忘了,你卖身契还在大奶奶手头捏着呢,将来都是要放出去配人的一天,大奶奶想把你配什么人,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候爷迎娶奶奶前就表了态,他这辈子屋里不设通房、不纳妾室,奶奶也是欢喜的,你想坏了他们夫妻情分,老娘就先把你弄出去配个乞丐。”
无论梁婆子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碧桃自那以后还真收敛了不少。
汪三毛捧着银镯,去追碧柳。
梁婆子笑看着梁氏。
梁氏道:“碧柳多大了?”
“奶奶,十八了。”
“是该配人了,这丫头大了就得配出去。”
早前的忍冬配的是汪管家的儿子汪大宝,如今孩子都能喊爹娘了。
梁氏对碧柳相处日久,如今说要配出去还真舍不得,“奶娘,回头你在府里看看,都有哪些年轻、踏实的后生,多挑几个来,让碧柳自儿个选,她是我身边的人,我不能委屈她。”
瞧着今儿这样子,碧柳不喜欢汪三毛,倒是汪三毛厚着脸皮直往碧柳跟前凑。
梁婆子应声“是”。
有丫头送来了煲好的排骨汤,梁婆子盛了一大碗,让人送给了四少爷的奶娘。
梁婆子絮絮叨叨地道:“大老爷、小太太要去衡州,奶奶,我们是不是提前预备些他们路上的吃食、盘缠?”
“让大厨房做些点心,再备上四五日吃的卤食,另外再让大管家预备五十两零碎……”
温子群要离京,但这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能让外人凿了温青的脊梁骨。
温彩道:“二房的阿绯要成亲,嫂嫂准备添多少箱笼?”
添箱笼,是指姻亲给女方添置嫁妆的俗称,但也有的男方娶妻,因几家感情深厚也会添上些聘礼,或添置些新房里的摆设,从床罩、被褥到房里的花瓶摆件不等,只看各人心意。
梁婆子接过话道:“前几日,奶奶便与候爷商量过,候爷说要添六抬。”
温青是个实衬人,他说六抬,怕是旁人家的十抬的量。
温彩抿了一下嘴,吃了两口排骨汤,优雅地帕子拭了一下嘴角,道:“我出阁的时候,二叔二婶给我添了十抬,我这回也添十抬。”
温彩是出阁的姑奶奶,怎好让她越过了温青。
梁氏凝了一下,立时明白了温彩的意思,忙道:“我们添十二抬?”
温彩勾唇笑道:“嫂嫂有二叔给我添礼的清单,照着那个来,数量上适当增添一些。”
姑嫂二人会意。
梁氏明白温彩的意思:不好给温绯添得太厚,但也不能太薄。
添得太厚,这后头的堂弟、堂妹不少,还有族里的族弟、族妹,但因他们与温子林感情好,自然是要往厚里添。又听说大房的温玄与周二小姐订下了吉日,也定在五月,一前一后,以梁氏的行事为人,虽说温玄与温青相处不睦,还是会添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