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慧道:“你这才是孩子话,我大哥的性子你不了解,若是母亲当真逼他,他还真能干出离家出走的事。”
提到自家这个大哥,池慧就面露愁容,颇是无奈,做父母的怕儿女没主见,这主见太重,也一样不让人省心。偏池慧父亲早亡,就只有一个寡母,而母亲对儿女又多纵容。
去岁冬天,池睿回京过年节,便不肯再去江南。顾谦拿他没法子,只得让顾三公子去江南顶了池睿的差。扬州卫军所千总、从五品的武官,多少人一辈子也做不到,可池睿既不肯在江南当武官,也不想行商,顾谦只得由了他,让他在金吾卫暂做一个无品阶的侍卫。
虽说是寻常侍卫,池睿却干得很是认真,得了空便与金吾卫的侍卫讨论一些拳腿功夫,几个月下来,池睿的功夫长进了一大截。
温彩忆起前世的情缘,她饮下冷晓送来的毒药,咽气之下池睿一把扶住了她,眼里含泪,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临终的那刻,她许下了承诺“池睿,你一直都喜欢我?”
他沉重地点头。
“这么多年,也是因为我而未曾婚娶?”
他依旧是点头,含着泪水,道:“在我心里,我早已经有一个妻子。”
她粲然而笑:“这一世,我们都爱得太苦。若有来生,你娶我可好?”
“那我们要早些相遇。”
早些相遇,可今生是前世的轮回,一切都在上演,一切又不同地发展。
只是她与池睿到底是相遇晚了。
错过了,只余下一份遗憾,且是一个人孤独的遗憾。
温彩想到池睿那深埋的感情,心就一阵莫名的刺痛。
前世、今生她选择的都是慕容恒。
她又辜负了池睿,可她希望池睿智可以幸福。
池慧悠悠抬眸,带着几分哀怨,“玉郡主,若有机会,还请你帮我劝劝大哥,可好?”
“若遇到池大公子,我一定劝他。”
池慧点了点头,眼里的哀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优雅的笑。
温绿从外头进来,微愣之后,道:“六姐姐,西山县温氏族里的客人到了,还有几个族中姐妹要过来添妆。”
“请她们稍后再来,我这儿有客人呢。”
温绿应了声“是”退出安然阁。
院门外,唐宛芹带着丫头候在一边,问明情况,便与温绿去见族里来的姐妹,而今几位小姐都安顿在北府专门的院子里,有七八位之多。
这次西山县温氏族里来吃喜酒的族人不少,与他们同来的还是温青的外祖父,与她只见过一次的继祖母所生的继舅舅,貌似比温青大不了几岁。
温氏族里的女客住了北府的一座院子,男客们又住了一座院子。
杜外公一家又单独住了座院子。
温子林作陪在侧,与温氏族长说着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尤其对上回温子群竟说温青是杀人凶手的事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温族长听罢之后愤慨道:“没人管得了他?我看子群是越活越糊涂了,被他那个不贤平妻带的,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是杀人凶手的,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对了,后天就是顺娘出阁的日子,他怎么没来?”
温子林道:“玉堂让我帮忙递了话,都请了两回了,也没见人过来。”
镇远候府都忙得团团转,偏温子群摆着父亲的架子,非要等温青上门来请才去。温子林上门请都不当回事,后来汪管家跑了一趟,他还是不肯前来,只说“温玉堂来请我就去。”偏温青又因上回父子间闹的事,不肯登城南温家的大门。
旁边有各房的代表道:“这样可不对,到底是一家人,女儿要出阁,他怎不露面?”
温子林都想好了,他不能看着温子群胡闹,索性先把温青与温子群之间发生的不快都先告诉族长,毕竟这族长也是他们的伯父,总不会任由温子群不过问的。
一屋子人叙旧说话,族长对于温青兄妹是极其看重的,有温氏二房的老爷道:“三房色字辈的子女这序齿够乱,早前子群、子林两兄弟守孝,我们也不好多说,这眼看着孝期就要满了,这序齿得认真排排。”
温子林恭敬地道:“是,正该重新排序齿,这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当即几个人就重新记录了城南温家两房人的子女,根据各自的出生重新进行了排序,京城温家二房有八个子女,大房又有十五个子女,连出阁的都要重新排。
这边排完了,就派人通知了温青兄妹。
温绿过来递话的时候,听说池慧、顾十五已经离开,便领了温氏族里的小姐们过来,一屋子的姐妹说笑开来。
温绿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呢,刚才族长和长辈们在北府重新将我们两房的兄弟姐妹重新排了序齿,六姐姐而今是十六姐姐。”
温彩怔了一下,他们看来是闲的,早不排、晚不排,现在想起来给温氏旁支三房的人排序齿,而她竟然变成了十六。
“妹妹,那你呢?”
族里一个姐妹捂嘴笑道:“温绿行十七,温檀行十八。六姨娘的两个孩子行二十、二十一,七姨娘生的行二十二、二十三。”
温彩道:“还好我们府的兄弟姐妹不多,否则我一定记迷糊了。十七妹、十九八是吧,哈哈……”
一屋子族中姐妹见温彩笑,也跟着附和着大笑起来。
叙了一阵话,姐妹们开始逐一添妆。
温彩取了锦盒,又让双双、冬葵细细地记得每人各送了什么礼物。
正说着话,就听到丫头禀道:“郡主,杜六小姐来了。”
杜六小姐,是温彩继舅舅所生的女儿,今年约莫有七八岁模样,长得一张圆脸蛋,眉目还算清秀,却有一股子傲气,一进来就微微福身,不满地对温绿道:“你们过来也不叫我,还让我寻不着路在外头兜了一圈。”
一位着橙衣的温小姐道:“你来你的,我们来我们的。”
“六表妹快坐。”
冬葵让丫头移了一张绣杌来。
杜六小姐瞅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个锦囊:“伯父听说表姐出阁,特意叮嘱我祖母、父亲给表姐预备陪奁。今儿一到,祖父就把陪奁送到大表嫂院子里了,让大表嫂置成两抬嫁妆。”仿佛两抬嫁妆是很多一般,这在西山县乡下,这两抬体面嫁妆都够娶一个娇美小媳妇了。
汪婶子进了花厅,欠身禀道:“郡主,做嫁妆的花儿送来了,一会儿就装点好了。”
麻嬷嬷走了过来,指挥着丫头们搬花盆,嘴里喊着:“小心些,这花儿一盆得二千两银子。”
“哎哟,这可是四季如春,轻点,抬不动就歇会儿,可不敢摔坏了。”
温彩垂下眼帘,问道:“现在有多少抬嫁妆?”
汪婶子答道:“不带这些名贵花木,有三百六十抬,全是实打实的,早前皇后娘娘、德嫔娘娘和皇上赏赐的东西都置成了嫁妆。”
三百六十抬?一屋子的小姐就从未听过这样的数字,这得多少东西,怕是要成真正的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