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彤微窘,忆起上次离开镇远候府,见六姨娘、七姨娘带走摆件,她也拾掇了带回温府。
虽然当时她觉得此举不合适,可见镇远候府里没人阻止,便壮大了担子这般做。
温彤判断失误,她是太相信温子群的判断力,以为温青招惹了周家,定会大祸临头,谁曾想竟顺遂迈过了一道坎。
温绿便没有离开,反而接了四姨娘和温檀入镇远候府住,走的时候,何氏连一个小厮也没给温檀,四姨娘更是连个下人都没带。因当时帮衬的有温子林,次日温子林就讨走了四姨娘的卖身契。
前些天,温子群与温墨一直在谋划如何从温青手里夺回良田、店铺的事。后来知夺占无望,温墨夫妻便又常给温彤摆脸色。
温墨妻时常拿温彤该住到自己的嫁妆田庄里说话,白眼、风凉话更是没少说,言语之间很是瞧不起温彤。
这厢温家大房的人颇是郁闷,那厢镇远候府今儿热闹不已,因天气不错,露天酒席就摆在花园里,闻嗅着花香,吃着美酒佳肴,而宴请的都是梁、温两家的人,大家说说笑,其乐融融。
董氏的一双眼睛则盯着梁秋阳瞧。
梁二太太、梁三太太则在温家几位少年身上打转,尤其是温檀,原在温府时不见经传,此刻竟成了香钵钵。
十二岁的秀才,这可是与梁秋阳一样,他日指定前程远大。
太太、小姐们围坐在凉亭里闲话家常,男人们则有他们说话的天地,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董氏打着主意,要给她外甥女谋门良缘,这会子正与梁家大房的小太太说话,这位小太太早前原是梁和裕的大姨娘,后来因要前往江南赴任,想着家里有老母,这才抬了大姨娘的位分,带着新纳了姨娘前往江南,将小太太母子三人给留了下来,这小太太生育了一儿一女,儿子有十四五岁模样,名唤秋实;女儿十一二岁,名唤秋霜。
两个儿女倒也生得清秀端庄,尤其是秋霜,一笑就露出一对小酒窝,眼睛水灵闪亮,灵气十足,招人喜爱。
秋霜虽与温家人不熟,举手投足大方得体又不失活泼,或含笑站在梁小太太身后,时而又跑到梁氏身侧,有时候捧一个果点盘来,有时候又递过一盘瓜籽,直惹得太太们夸赞不已,她总是甜甜一笑“我顺手啊”。
梁氏道:“过几日,候爷要给七叔请先生,二婶、三婶,若是你们愿意,把堂弟们送过来一起读书。前府那边已经挑了一处院子做私塾,前府的书房够大,妹妹又新置好些好书,正合了他们看,倒比旁处要方便。中午留在府里吃一顿,若遇下雨便可住在我们府里。”
两妯娌各怀心思,连声道:“好,待你们请了先生,我就送来。”梁二太太不好意思地道:“束脩也不好尽让你们出,也算我家秋贵一份。”
梁家族里也有族学,但那只适合十岁以下的孩子,再大些的就教不了,只能进京城书院,但京城书院入学要考试,寻常人很难考进去,而温檀早已经错过了入学考试的时间,只能等下年八、九月再应试。
梁氏道:“二婶说笑,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我和候爷不会介意,这次聘请的先生是陶大先生给介绍的举人老爷,听说才华极好。”
梁小太太迷迷糊糊,只是听七爷梁秋实提过几回,说梁秋阳曾请教陶大先生学问上的事,陶大先生对梁秋阳倒颇为赞赏,因着这令梁秋实羡慕不已。“可是住在柳树镇的那位陶大先生介绍的先生?”
梁氏笑应:“正是。这位卢先生可是陶大先生推荐的,要不是秋实在京城书院读书,我都想让他来呢。”
举人老爷做先生,梁二太太眼睛闪亮,这可不是寻常人能请到的,更重要的这还是晋陵先生陶浩然给推荐的,早就听说陶大先生似乎与镇远候府有些交情,看来此言不虚。
温彩与温绿坐在一棵杏花树下,一侧又坐了梁家二房、三房的两位小姐,不远处的圆桌前,围坐着温家、梁家的几位姨娘,正低声地说着话,时不时地笑上几声。
女人成亲便是太太、奶奶,闲话的对象也都是太太、奶奶。而姨娘们也有自己的圈子,瞧瞧那桌上的几位,说得眉飞色舞,丝毫不逊色几位太太、奶奶。
梁家二房的梁四小姐,此刻正巴巴儿地问温绿:“温七小姐,听说你也订亲了,订的还是荣安候府的公子?”
温绿淡淡地应了一声,这不是人人都知的事么。
梁四小姐面露几分羡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订亲?她今年就要及笄,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可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她父亲梁二老爷就是个秀才,并未官职,怕是亲事也不好挑,但因着有一个做镇远候夫人的大堂姐却也不会太差。
梁二太太倒是与梁氏提过几回,请她帮忙给梁四小姐物色亲事,又说寻个小吏为嫡妻也使得。
温绿抬头望向四姨娘,四姨娘脸上挂着少有的笑,也不知与几个姨娘在说什么,竟是说到什么乐事一般。现在四姨娘脱了奴籍,也是自由身,但因儿女都在镇远候府,倒比在温府时更自在了。
梁八小姐突地惊呼一声,伸手扯着梁四小姐。
梁四小姐顺着她望的方向,却见一身茫色锦袍的少年翩然而来,年纪不大,却难掩一股儒雅之气,偏又生得比女孩儿还要清秀三分,长得如画上下来的人物一般。
温绿娇斥道:“七弟,你今儿穿得多了,让小厮陪你回屋把夹袄脱了。”
梁八小姐意外地站起身,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凌乱了。梁三老爷前些日子回家,就与梁三太太提过几回温檀,对他更是赞不绝口,后来又与梁秋阳打听了一番,梁秋阳也说温檀不错,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这个少年。
温檀讪笑道:“刚才和几个兄弟打赌,被他们罚吃了两杯酒。”
他一扭头,看着那几个少年,伸出了大姆指,说他不敢往小姐们这边走,不敢与她们说话,今儿他就说话了,现在他可在镇远候府,不会再受嫡母、嫡子欺压,大哥也说了“阿檀,往后你可以过得自在些,需要什么就与你大嫂说,不需压抑自己,要随性而活。”
梁四小姐惊道:“温七小姐,你不是序齿行七么?他怎么也行七,还有温家二房的序齿排行好像与你们大房又不同?”
温檀不紧不慢地答道:“梁小姐,我二叔早年在他乡赴任,那时两房人相隔数千里之遥,书信往来也要数月方能收到,各房有多少孩子也互不知情。二叔便与我父亲约定好,两房的子女各自排序。两房女儿一个序,男丁又排一个序。”
梁四小姐呢喃道:“没有这样行序的啊!”
但凡是大家族,有的是大族一起排序,人口一多能排一百多甚至是二百多的。也有按小族排序的,就是一个祖父的孙子搁到一起排序,但像温家这样两房人各排各的,且男、女分开排序的还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