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我妹妹的银子备嫁妆,然后你们赚上一笔,还赢了名声,小太太这算盘打得可真响。”温青搁下茶盏,他原不想过问这些事的,但是雍王说得对,男人不过问俗事、琐事,并不会降低男人的地位,相反的,因为了晓得多,反而是拓展了能力。
如若不是雍王的一些话,他不会学看账簿,不会了晓自己手头有多少家业,更不会知道早前的徐氏是何居心。
从徐氏之后,他学会了看懂人心,不再做一个简单的“粗人”。
温子群大喝一声“温玉堂”,起身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小娘一心为了彩儿,你怎能这样说她?难道彩儿背着一个‘罪臣之妹’的名声好听?”
梁氏忍无可忍,朗声反驳道:“大老爷,谁是罪臣?周世子的命案由大理寺负责,大理寺卿尚未开审定案,难不成大老爷就代大理寺卿、代表朝廷和皇上给我夫君定罪了?这知道的,说大老爷是我夫君的父亲;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是上门讨债的债主?”
温子群指着梁氏,“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
温青道:“长辈慈则晚辈礼。”
你无仁慈,又何怪我们失礼。
你不慈,自然我们也勿须有礼。
温青淡淡地瞥了一眼。“说了这第二件,是不是还有第三件,说吧,无论多少件,都说完。”
温子群正待开口,温墨道:“大哥,你还是先把地契、房契交出来,免得他日被朝廷收没,好歹让父亲替你保管。”
“墨三弟,怕是我交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回头你们再说是我自愿给你们的,而你们有权不还,我岂不是有理说不清?”
温彩迈入桂院内院时,听到的就是温青的声音。
前世时,温青就是这样被温子群、何氏母子骗走了地契、房契,最终也没能讨回来,只落得困窘一生。
今生温青与温子群父子针锋相对,并直白了当地指出他们的用心。
温玄咬牙切齿地盯着温青,他们千算万算,一直以为温青是个粗人,没想到现在还变得聪慧了,“大哥这么说,是不打算交出地契、房契了?”
“我的东西,别人不能肖想,同样的,我也不会去算计别人的东西。”
这些东西,原就是他的。是祖母、母亲留给他的,他凭甚交出来?祖母可是同样留了一份家业给温子群,也没见温子群把自己的那份交给他。
他终于明白,关键时候在温子群眼里,他与温墨、温玄的不同,温子群真正看重的儿子就是何氏所生的两个嫡子。
他温青这一生,就与父亲无缘。自打一出生,温子群就不疼他,只因为他是杜氏所出的长子,更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温子群还是个年轻的少年郎,温子群原就是个孩子,又哪里知道如何做父亲。
可就算是这样,温青曾经也期望温子群能真心相待。过去的日子,温子群主动替他应酬,他以为这就是温子群变了,要弥补一份对他的父爱。
他一遇到困难,温子群就立马翻脸,与何氏、温墨站在一处,逼他交出地契、房契,而理由又是何等的荒诞,竟是因他是“罪臣”。
见温彩进来,温子群的眸光一闪,急切地道:“彩儿,快与你大哥说说,让他把地契、房契交给我。周家是不会放过他的,他杀的可是周世子……”
“父亲,你还配做我们的父亲?”温彩摇头,满眸的失望,仿佛面对的不是长辈,而而是不争气的晚辈,“有声声说自己儿子是杀人凶手的父亲么?大哥是无辜的,大理寺都未开罪定案,你就迫不及待的这样对待大哥,父亲,你真的有拿大哥当你的儿子?”
温彩缓步轻移,在梁氏身边的贵妃椅落座,面上掠过心痛,“父亲,哥哥遇到了一个坎,你就迫不及待地逼他交出地契、房契,要是他真交出来,他日还能还回来吗?”
在她和温青的记忆里,温子群给予他们的父爱,连给温墨、温彤的一半都没有。父亲这个词,对于他们兄妹来说就是称呼,甚至远不如汪管家给予他们的关心。
温子群道:“你不相信我?我可是为了你们好,万一周家追究,朝廷是会收没家产的。”
“哥哥没有做错事,朝廷为什么要收没家产?这不过是父亲与他们找出来逼迫哥哥的藉口。”
在温青得势的时候,温子群表现出几分慈父的形象。
这才多久,温子群就露出无情的一面。以摧枯拉巧之势,在瞬间瓦碎了他在温青兄妹心中的形象,将最后的留恋也一扫而空。
温彩又忆起记事以来的点滴,想到母亲的含恨而终,一个对结发妻子如此冷酷的人,一个对儿女可以薄情如斯的人,他的骨子里应该是自私的、势力的,他权衡利弊,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得失,而不是别人的感受。
温彩咬了咬唇,眸光犀厉地迎视着温子群与何氏母子,“今儿,我温彩就把话摞下,我温彩的一生,娘家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哥哥、嫂嫂的家。无论我哥哥嫂嫂他日是权势不凡还是寻常百姓,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如果你们今天逼我离开镇远候府,我只有两个字回赠:休想!”
她不强势,就要面对他们的纠缠。
她索性做得果决些,让他们认为她不好欺负。
何氏起身,指着温青,厉声道:“这么说,今儿你是不会交出地契、房契了?”
“小太太,我是绝不会交出来的,那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都是我的事。”
何氏转指着温彩,温彩看着她的手,恨不能立时将其剁掉,“我不会去城南温府出阁,我再说一遍,我的家只有一个,就是有哥哥、嫂嫂的家。城南温家是我的亲戚,女子出阁都应与亲人在一起,而不是在亲戚家。”
温子群咆哮起来:“你这个不孝女,你……竟然说我是你的亲戚,不是你的亲人?”
“你这样逼迫哥哥、逼迫我,是父亲该做的么?”
说是亲戚,这还是看在大家都姓温的份上。
温彩郁闷了,她怎么遇上这样的父亲。
以前觉得徐家人不可理喻,现在看着面前的温子群父子,更是无法理解。
温子群一张涨成了猪肝色。
梁氏柔缓如初,仿佛并没有动怒,“翁爹,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其实你也相信玉堂是无辜的,可你实在是嫉妒夫君拥有的一切,他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本事挣来镇远候的爵位;更因为祖母和婆母的原因,拥有一笔连你努力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家业;你更嫉妒,玉堂从小到大都被族人称赞,说他性子像极了祖父,他甚至赢得祖母最多的关爱……
你在嫉妒自己的儿子,嫉妒他,你明明没怎么管过他,他却如此的优秀。
你想得到玉堂拥有的一切,所以抓住了机会就想夺过去。
你忘了,被你嫉妒的这个人是你的儿子。
他成功,也是你的荣耀。
他瞩目,也有属于你的一份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