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是皇族,却是最卑微的皇族。就连徐兰芝都可以欺她、辱她,她高高在上的来皇陵探望,得意洋洋地道:“慕容恒,你今生最大的错就是娶了这个女人。如果你休了她,就能离开皇陵,你为什么不休?”
慕容恒不解地问:“皇后逼我休妻,你也逼我,到底为什么?你们是嫉妒我们夫妻情深?还是其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那一刻,徐兰芝的身子微微一颤,“你问原因,那我便告诉你,她当初不该得罪我?”
“顺娘如何得罪你了?你们徐家在北疆过的什么日子,随玉堂入京之后又过的什么日子?就是顺娘也拿你当姐妹,她哪里对不起你?”
“她当然对不起我。每一次,我姐姐、母亲总拿我与她比,说我这不如她,那不如她,我讨厌这样的她,就是她做了失礼的事,她们也骂我。我恨她,只有看到她落魄,我才会痛快,我才会高兴……”
回忆归来,温彩手抚着胸口,一双最可爱的儿子,长子在她逝后流/亡天涯,次子在两岁那年因无良医治病而夭亡。可怜的慕容恒,在她死后一夜之间陡然苍老了十岁,三月后,他的双鬓过早地出现了华发。
她痛,她愧,她怨,她恨……
她怎能如此轻松地接受慕容恒的感情。
温彩直到拥有了双双的记忆,她才蓦地联想到种种,明白了其间的真相。
冷晓为后,安王为帝,他们夺去了畅园,把畅园变成了皇家别苑行宫。夺走百货行,徐兰芝与冷昭三七分成,冷家一时间权势通天,钱财无数,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那些追随过她的人也一****落魄。
双双的父兄一家,牛大郎一家、沙婆子母子……
温彩的心头是浓浓的辛酸,难以排解,“这一次,我会保住畅园里的人,就算给不了他们荣华富贵,也会给他们温饱又平静的日子。双双,这就是我与太子合作的原因。上一次,我也有畅园、百货行,甚至在柳树镇建了两条街,又助他开了许多的店铺、生意,可到底没能求得渴望的安宁。这一次,我会做更正确的事。所以,我赌不起。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前程生死,是更多人的,也关系着你我。双双,我必须离开。”
“这次不带青莺、红燕?郡主,上回的事你开罪了顺郡王,万一他报复,我们会惹来大麻烦。”
温彩会些功夫,与顺郡王府的侍卫相比难以抗衡,大皇子是因犯下欺君之罪被贬为郡王的,这口气他不会不出。也是温彩说的那首童谣,皇帝才决定动江南,田家盘踞江南已久,官商结合,说是动江南,这一桩接一桩的风波,皆是因温彩而起。
大皇子不会不忌恨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要离京云游天下,也要防备他人算计。
皇子的权势可以通到全国各地,但温彩只有待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我有准备。”
双双想着前世里,温彩并没有离开,她从一开始就用心打理着畅园、百货行,在京城开了许多的铺子,京城各县也有的她的铺面。
许是她们都知道了结局,这一次温彩努力在改变。
双双道:“郡主,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可是你和雍王……”那是命里注定的缘,“倘若雍王当真喜欢上别人,你会不会后悔?”
双双私心里不希望他们走到一起,这样对于她们彼此来说都会是好事。可双双也感动于前世他们的那片炽爱情深。
“若真如此,我不后悔。”
至少,他远离了她,也许他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奴婢收拾一下。”
“明儿一早,我们离开京城。”
若是有太多的交待与安排,也许脱不开身。
这一次,她定要去看看外头的大好河山。
双双正要下楼,温彩道:“就带一身换洗衣衫,我预备好银钱,到了外头另置新的。你收拾好后,把包袱送到外头客栈里存着,为防夜长梦多,我们早日离开。”
双双应声。
这一夜,温彩想了许多,坐在案前看似在修改《远景规划》,实则在给温青、慕容恒写信,她不辞而别虽然不好,但一旦决定了云游河山,温青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但她必须得离开了。
次日一早,温彩带了双双、红燕,说要逛京城,令汪管家备了车轿。
到了预订的客栈附近,温彩对红燕道:“我到茗香茶楼吃茶消暑,你腿脚快,去精致糕点帮买几块糕点来。”
红燕看着双双。
双双“哎哟”一声,揉着脚,“昨晚小腿抽筋,今儿还乏力呢。红燕,你就跑一趟吧,我和郡主就在茗香茶楼里吃茶等你。”
红燕站在原地,总觉得有些古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温彩主仆进了雅间,双双凝视着外头,“红燕去糕点坊了。”
“我们去客栈!”
平安客栈只是京城最寻常的一家客栈,所处地段不算繁华,二人换了身轻便的衣裙,跨上一早备好的马匹,纵马自南城门而出。
一出城门,温彩雀跃起来,扬着鞭儿如一支离弦的箭,直往远处飞奔而去。
红燕买完糕点,在茗香茶楼寻了个遍也没人。
问了茶楼的掌柜,“姑娘问的额黄衣裙的小姐啊,来过,来过,茶刚上桌,还没喝一口就离开了,是结过账的。”
要了茶却没喝?
这分明是有鬼!
红燕一急,一面着人回镇远候府禀报,一面又去雍王府报信。
雍王府管家道:“今儿一早,殿下就入宫了。”
红燕道:“殿下回来,你告诉他,玉郡主不见了!”
管家“啊——”了一声,一个弱质女流,她又要去哪里。
红燕回到镇远候府,温子群与梁氏已经发现了温彩留下的书信,
“父亲、哥哥、嫂嫂:
问安!见字如晤。我云游天下去了,你们别来寻我,这一去山高路远,快则半年,长则三五年,北方的雪,南方的雨,东边的海,西边的大漠,一直都是我最想欣赏的美景……”
温子群气得大骂:“这个不孝女,她……怎能离家出走!”
温彩与双双是一早就打算好的,可昨日他们谁也没瞧出来。
梁氏还想着今儿就寻机会与温彩谈心,解开温彩的心结,温彩明明喜欢慕容恒,却不愿意嫁他为妻,这实在太奇怪了。
红燕从未有过的失落,她是女侍卫,观察细微,却没瞧出温彩的异样。她着实太笨了!“怎的没见着青莺?”
麻嬷嬷面露诧色:“她不是与你一起随郡主出的门?”
“没有。今晨郡主让我同行,并没说让她跟着,我以为她还在家偷懒呢。”
青莺不见了,会不会是跟温彩去了?
今儿是个明媚的好天气,朗照万物;苍松如盖,亭亭净植;松叶如针,清翠欲滴;清晨的水珠点点,闪闪发光。树影斑驳,日光辉映,洒下一地的星星点点,有如细碎金子铺满林荫道上。荫影密密遮天,微风轻扫,枝叶婆娑起舞,于青石道上洒下森森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