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太道:“让男人们在花厅里吃酒,我们到后头说话,莫乱了规矩。”
两人齐声应是。
闲话了一阵,话题就扯到了梁秋月的这桩婚事,少不得提梁秋月的亲娘。
梁家上下突地结了门体面的姻亲,全家皆乐。
董氏随巧媒婆到了唐府。
唐侍郎见来的是董氏母子,便听许是梁府那边已经成了,不免有些隐隐的不快,可想着他的庶长女配一个六品官员的嫡子,倒还算门当户对,只是错失了镇远候这个女婿未免有些遗憾。
温绯见了唐宛芹,见她果真如董婆子说的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心下大喜,也甚是乐意订这门亲,董氏又照早前的规矩,让黄瞎子合了八字,黄瞎子说了几句恭喜的吉祥话,唐宛芹与温绯的婚事就算订下来了。
唐太太出面留了董氏母子用了午饭,两人客套了一阵,董氏告辞回家。
次日喜媒婆又奉命到镇远候府提亲,却被人告知:我们候爷订亲了,是我们家老夫人托梦挑选的……
喜媒婆惊愣,几日没过府,温青订亲了,就连温家二房的绯四爷也订亲了,更让喜媒婆意外的是托梦订亲,这还不得在京城四下传开,可真真是人间奇闻,中间还有春晖圣母,更被世人称奇。
温家老夫人汪氏替孙子选妇,并托梦玉郡主与温二太太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立时像天大的奇闻一般在整个京城传扬开来。
梁家胡同的梁氏姑娘们听说后,一个个羡慕不已,“我就说嘛,那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怎突然结了门好亲,原是她死鬼亲娘给挑的。”
当神话般的传闻袭卷整个京城时,温彩坐在安然阁的藤椅上,慢悠悠地摇晃着,正掐算着待梁氏过门,她就迁回畅园住。有最好的温泉可以泡浴,还能随心所欲地过些轻松自在的日子。
订下了成亲吉日,温彩将桂堂内院清理得空空荡荡,又请了匠人入府重新打家具,院子里新植了两棵桂花树,听闻这梁秋月也酷爱桂花,倒与过世的杜氏一个喜好,又与人打听到她的一些喜爱,重新装修桂堂内院,一切都照了最好的置备,为了方便,温彩甚至在打家具的时候设计了机关和暗抽,也备温青和梁氏成亲后放些紧要东西。
董氏现下忙着温紫出阁的诸多事宜,这陪嫁店铺、田庄,又要预备头面首饰等物,董氏只得温紫这一个嫡女,又是疼爱得紧,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四月二十六,温彩去了温府二房,特意给温紫添妆,添的是一整套的红珊瑚赤金头面首饰,那式样精致,没有一千五百两下不来,又另预备了三千两银票塞给董氏,“二婶瞧着给紫姐姐买些需要的东西,这份是我哥给她的添妆。”
四月二十八,温紫出阁远嫁,因许太太、许公子还在京城,便在京城六福酒楼包了几十桌,洞房设在驿馆内,温紫三朝回门后,要随许家人前往山东。
董氏又不舍又难过,想着许父今年任满要回京叙职,而许夫人这次走了京中的门子,要留在京城。
许家娶嫡长媳的婚宴坐了十八桌,对于原不是京城人,又无甚京城根基的他们来说,能有这么多客人也属意外,其实这中间多半客人还是温家的亲友,有的是给温青面子,有的是给温家两房人的面子,还有的则是瞧着温彩的面子。
温紫要随公婆、丈夫去山东,董氏和温子林不放心,让温红送温紫过去。温紫的嫁妆、陪奁不少,许夫人便建议她先将东西留在京城,可董氏不同意,说女儿嫁出门了,这些东西得随人走。
董氏其实是怕,这东西放哪儿不合适,搁在外头怕丢了,放在家里又想着还有几个庶子、庶女未成亲,又怕被他们打了主意去。
转眼进了五月,董氏嫁了温紫出阁后便累病了。
何氏想入镇远候府帮忙张罗,被温彩以“我身子大好,可以打理”为由给拒了。
徐宜人与徐兰芝在卫家镖行住了几日,听到温青再娶的消息,一时辛酸不已。
徐兰芝更是讷讷地坐在一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怎么可能?温家老夫人都过世了,还托梦帮他选妇……”
徐兰香轻舒一口气,“百姓们都在传这事,昨儿我在城西菜市遇到了巧媒婆,与她问起,巧媒婆说得真真的,说如果不是唐、梁二位小姐是老夫人相中的,这两桩亲事还成不了。”
徐兰芝心头怒火乱窜,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离开了镇远候府,她才恍然明白,其实她什么都不是。早前在镇远候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而现在又是什么日子,真真不可同日而语。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如果嫁给温青的是她,就绝不会被人休弃。
她偏不信斗不过温彩。
想到温彩,徐兰芝就想到了冷家。
冷家一定恨极了温彩吧,和离冷昭……
这个冷家也够倒霉,听说五皇子意图行刺皇帝、太子被贬为庶人,等候发落;冷晓等女眷被打入诏狱。这件事还没有完,接手此案的是荣安候顾谦,他正顺藤摸瓜,近来数日又有几位大臣因与行刺案扯上关系,被打入诏狱。
这个时候,徐兰芝想与冷家人联手,怎么想都是在冒险。
冷家因淑妃与五皇子的事,早成惊弓之鸟。
徐兰香看着沉默不语的徐兰芝,问徐宜人道:“娘,大姐着人捎信来,说南河县庄子都拾掇好了,该添补的家具也添上了,正等你和三妹过去呢。”
徐兰芝不由冷笑一声,“二姐这什么意思,是赶我和娘走么?你不会连一个外人的情义都没有吧?”
每每想到温青,徐兰芝又爱又恨,她一个女儿家表白了情意,可他竟视而无睹。她徐兰芝看上的就是她的,可现在温青要另娶他人,娶便娶,这梁小姐的出身竟连徐家都不及,徐将军好歹还是五品武将,可这梁父还是个候补知县。这分明就是打她徐家的脸面,就算徐家在京城无甚根基,也不是这等到羞辱人的。
徐宜人面容一凝,“回房做女红去,待你孝期满了就给你找个男人嫁了。”
想着徐氏上好的姻缘就这样没了,早前不觉,温青休妻之后,这满京城多少比徐氏好的女子都想嫁给温青,徐宜人这才发现温青真的很好。拥有时,未曾发现其珍贵;失去了,才知她这三个女儿再也嫁不着像温青那样的人物。
徐兰芝回瞪一眼,领着新买来的丫头回屋,没绣几针,在指头上扎了好几下,看着指头噙出的血珠,将手头含在嘴里,百般滋味皆涌在心头。
她实在不明白,为甚徐家就过成了现下的日子?
冷家是不敢招惹温青兄妹的,可是旁人呢?谁可以与他们为难,她一定要给温青兄妹一点厉害瞧瞧。
五月初五是端午佳节,钉艾人于门上、系长命缕、盖桃印、钉赤口、挂菖蒲、配道理袋、晒书、饮雄黄酒、食粽,家家欢聚。
这日,但凡订亲的男子要与女方家送节礼,节礼五花八门,寻常乡野人家送上些粽子,大户人家少的是齐整一担儿,那担里有活禽活鱼、鸡蛋粽子、甚至备下时新的菜蔬。温彩给温青预备了两只大箱笼又一挑箩筐节礼,箱笼里一只搁的是各式衣料,两匹漂亮的宫绸贡缎,又有六匹随常的茧绸。另一只搁的是食材,从干木耳、燕窝到干海参、鲍鱼皆有。而两只箩筐里,一筐搁了六只鸡鸭,另一筐则是热腾腾的粽子,又从精致糕点坊预备了三只礼盒,再三份上好的碧螺春茶叶,包装精美,一瞧就觉得花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