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一怔,她猜过诸多可能,却没想到温青能道破。
温青似明白了真相,又问:“这二位小姐当真极好?还是妹妹早前就认识?”他虽是粗人,但并不是傻子,哪有这么离谱的事,而两个人选的出身各有缺陷,要是照着明路提亲,温子群、温子林就会第一个反对,万万是成不了的。
“这是祖母、祖父、母亲三人替你挑的贤妇,你且看看,若是喜欢上谁就娶回来。”她特意在“贤妇”二字上加重了语调。
温青勾唇笑,“若是旁人这般,我必不答应,谁让你是我亲妹子,我且听你的。”他吐了口气,前些日子温子群、温子林总缠着他提亲事,他们各有相中的小姐,温青着实是烦了,他早晚也会娶一个女人过日子的,索性娶一个妹妹相中的,不为旁的,只为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至少这个娶进门的女人不会再刻薄温彩。
温彩有些愧色,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温青。
为了她,他愿意让步,有这样的哥哥,让她心头一阵感动。
温青又道:“我想妹妹也是为我好。”
温彩苦笑,她拿温青的终身算计,温青却替她寻了理由。
温青无所谓的道:“如果这家里还有人真心为我,也唯有妹妹。”
温彩轻呼一声“哥”,心事沉重地道:“哥哥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她没有否认这是自己使出来的计,又继续道:“不管在哪家,见到旁的年轻小姐,你要懂得回避,莫平白被什么撞了。上回在畅园的事,就亏得你当时反应冷静,否则诬上的就是你。梁小姐原是梁家大房梁和裕的嫡长女,唐小姐则是唐侍郎的庶长女,除了她们二人,旁的年轻小姐再好看,你也不可失礼。”
温青听她絮絮叨叨,心里欢喜,觉得这样的妹妹才是真实的,“我又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哪能瞧人长得好看就忘了规矩的。”
“是,你当然不是了,我这不是提醒你么。”
他不是愣头青,是娶过一回亲都生了一个女儿的男人,这种事他还能应付不来。
要是旁人这般,温青一听会大闹,可这回却是温彩,他着实不生气,反而觉得应该听温彩的劝,长辈们总想在他的亲事上插上一手,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听温彩的。
梁家胡同。
梁家上下一早就忙开了,庭院清扫了一番,一些素日不用的摆件也摆上了。梁老太太、梁和裕都换上了好看的新袍子,连梁秋阳也从书院回来,就等着温家人上门拜访。
梁秋阳在无人的时候,细细琢磨着托梦的事,越想越觉得怪,可梁老太太坚信不疑,还愧疚地道“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没本事,没能替秋月谋到好姻缘,这让才你母亲不得安宁呀。”
梁家二房、三房的人想过来瞧热闹,被梁老太太厉声斥责,严令他们在各房待着,不许来打扰。
辰时一刻,门上的婆子来报:“老太太、大老爷,人来了!”
巧媒婆陪着一个眉眼清秀、端方的董氏缓缓行来,董氏的身后跟着温青,他因是武将,身材魁梧,行路如风,昂首阔胸,再加一袭银灰色的得体锦袍,更显得风度不凡。头上戴了一顶银质镂空发冠,横插一根白玉钗,又勒了一根银灰色的抹额,束着刻丝攒花锦带,脚踏银灰底深灰祥云暗纹小朝靴。刀雕斧凿的面孔轮廓分明,一双犀利的目光似在瞬间透入人的心底,行止生风,傲若崖上劲松,威风凛凛,孤傲霸道。
温绯到底年纪尚小,此刻颇有些拘谨,他一切都听父母双亲的安排,说是这二位小姐乃是仙逝老夫人挑的合宜人选,二人都必须娶进温家门,他反对不得,倒是听董婆子说唐小姐生得跟天仙一般,心头有些动摇,昨儿一晚上都在祈祷别让他娶梁小姐。
梁家的丫头一路快奔,进了院门就道:“老太太、大老爷,到了!”一进花厅,就往梁秋月身边奔,压低嗓门道:“大小姐,那个温候爷长得就跟传言中一样,英武不凡,气宇轩昂,跟个神将一般。”
梁大小姐垂首,颊飞红霞,却暗自紧张着。
梁老太太带着斥责地瞪了过来,丫头立时垂首,却在心里暗自为自家小姐着急。
梁和裕、梁秋阳父子迎至院门口:“见过温候爷!绯四爷!”
温青抱拳,落落大方,洒脱干练地回了礼、打了招呼。
梁秋阳细细地审视着,只觉得这温青人挺不错,没有文儒书生气,更多几个威武,人又长得高大挺拔,莫名就觉得这样的人让人觉得踏实安全。
梁老太太与梁秋月立在花厅门口,巧媒婆道:“是梁家老太太和梁大小姐。”
温青抱了抱拳,他有品级在身,这梁老太太连个孺人都不是。
巧媒婆又道:“这是温候爷、温家二太太、绯四爷!”
梁大小姐裣衽一拜。
梁老太太笑道:“贵客盈门,几位快请坐。”
巧媒婆介绍后头小厮手里牵着的瞎子,“这位是春晖圣母庙前头的黄瞎子,因这桩良缘,是蒙春晖圣母结下的,便请了他来合八字做见证。”
黄瞎子打了千儿。
梁秋月小心地瞧了眼温青,又看了眼温绯,兄弟俩是完全不同的人物,一个是武将,身材魁梧如山,一个是文弱学子,身子单薄,听说温绯正月才十五,比她弟弟都还小两岁,落在梁秋月眼里,更像个孩子。
梁老太太问:“温二太太、温候爷,我们家大小姐的事,巧媒婆都与你们说清楚了?”
董氏笑道:“都清楚了。”她扭头问温青,“玉堂,你意下如何?”
温青看着梁和裕父子,目光又扫过梁老太太,最后才落在梁秋月身上,想了片刻,道:“我只一个要求,待我妹妹好就行,妹妹为我吃了许多苦,也受过些委屈,我一辈子都会护着我妹妹的。”
一句话,在他心里:妹妹温彩才是第一重要的。
董氏轻声道:“问你意下如何?你提玉郡主作甚?”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要不能疼我妹妹,我娶来作甚?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得前头,我温玉堂当年就说过,不娶平妻不纳妾的话,就算换了个女人,我还是这样。我娶妻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只要他给我生儿育女,我就她一个过日子就够了……”
董氏见他一脸坦然,竟说起这话来,“这事你与大老爷商量过么?”
“商量作甚,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有儿女,他总不能逼我纳妾。我温玉堂是个爽快人,梁家长辈、大小姐如何想的都说出来。”
梁老太太是喜出望外,这虽是个武将,听听人家那话,不娶平妻不纳妾,那不是就她孙女一个,好啊!有多少位高权重的男子能做到这点。
梁和裕笑着捋胡须,笑微微地看着梁秋月。
梁秋阳这一下子对温青的好感更深一步,这样的男人才算是好样的,人家就是个实在人,没有甜言蜜语,却句句实话。
梁秋月看着地上,只不说话,眼里有隐隐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