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厉斥“住嘴!”
“父皇,我为什么要住嘴,有人要杀我父亲,要杀我哥哥,这都是我的亲人,无论他们中谁没了,华阳都会生不如死的。父皇……都问出来了啊,你下令把周贵妃给抓起来,四哥还生死未卜呢,父皇……”
他原就心乱如麻,再多一个叽叽歪歪的公主,皇帝脸色肃冷,“让公主们都退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进来。”
“父皇……”
十公主一早静默地站在一边,不停地哭,那泪水似不要钱似的,怕慕容恒没了,要是他没了,她不知道德妃可怎么活。
德妃这些年受那么多的委屈,一直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慕容恒。
十公主从小就知道,不管日子多苦,她还有母亲、哥哥。
现在看着慕容恒受这么重的伤,她吓得泪流不止。
“退下!”
几侍走近,轻声道:“几位公主且回宫吧。”
“父皇就是偏心,都找出真凶了,还不抓人……”
皇帝懒得理会七公主,一转身,想着今儿的事,一幕幕掠过脑海,这些人是冲着慕容恪来的,更是一早就有准备,他们一早就知道慕容恪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
慕容恪耷拉着脑袋,他没想自己回到皇家的第一天,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他从偏殿过来,问道:“父皇和母后信吗?”
殿中大臣道:“禀三殿下,其中一名刺客是怡春宫周嬷嬷的侄儿,还有一名宫娥也是怡春宫的人。”
刺客是周家人,宫娥是贵妃宫里的。
皇后欠身,“证据确凿,皇上下令吧……”
慕容恪抱拳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
“哦……说来听听。”
慕容恪垂眸想了片刻,道:“父皇且想,要是今儿孩儿遇刺身亡,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周贵妃和大皇兄,这第一个获益的是谁?”
安王慕容悰!除了他,再无第二人。
慕容恒是冷宫罪妃之子,他虽有军功,在朝中却无任何势力,而他性子又冷漠,除了与温青、刘维忠父子交好,基本上没什么交好的臣子。
刘维忠虽与慕容恒交好,可同时与安王、顺王的关系都不错,这刘维忠虽是武将,却是个行事圆滑之人,谁也不得罪,谁也不特别亲密。
而温青则与刘维忠的做法相反,他是除了慕容恒谁也不交好的人物,生怕沾上就成麻烦一般。
贵妃有野心,顺王也想问鼎皇位,可不代表他们会这么笨,公然用到自己人,还把所有的证据都引向自己。
皇后今儿是怒喜交加,喜的是母子团圆,怒的是还没来得及细叙母子之情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关心则乱,这些年贵妃宠冠后宫,即便容颜老了,她依旧得宠得势,周家也赏有两爵。
皇帝微敛双眸,“宣顾谦入殿。”
顾谦,荣安候,皇后娘家的大哥。
顾谦见罢了礼。
皇帝道:“奉朕旨意,由你率三部彻查千秋寿筵行刺案。”
“谢主隆恩!”
慕容恪走近顾谦,“大舅父,此案错综复杂,虽然所有证据指向贵妃和顺王,可本王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一定要查出真凶。”
这不仅是给他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慕容恒一个交代。
慕容恒一早就察觉出异样,他慕容恪与景阳长得太像了,许多见过他们姐弟的人已经猜出来了,也就知道他是三皇子。
夜色中,十公主领着宫人一路疾走。
终于近了冷宫。
她站在院门外,轻拍着大门:“娘,快开门。娘……”
她真的没主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除了哭,她不能求任何人,太医说慕容恒也许会死。
十公主很害怕,她的亲人就只德妃与慕容恒,要是其中一个没了,她不敢想像。
十公主离开后,皇后便遣了两个早年服侍过德妃的人过来相陪,一个是老宫娥,又一个是早前随德妃入宫的嬷嬷,有两人相伴,日子虽然清苦,却还算过得去,又有温彩带来的锄头等物,没事的时候德妃就带着她们种种菜、养养花。
十公主坐在屋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娘,四哥……遇刺了,伤得很重,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好怕,他是为了救三哥受的伤。”
德妃心头一痛,眼里蓄着泪花,静默起身,站在自绘的观音画前,点了一炷香,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起来。
“娘,我想去照顾四哥,可是父皇不让我去。呜呜……娘……”
“你回吧,生死由命,观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你四哥。”
就算是现下,事关儿子的生死,德妃依旧平静如常。
十公主不知道慕容恒的性子是随了德妃,亦或随了皇帝,他们都是不苟言笑的人,可慕容恒更不爱笑。
“娘……”
“十公主回吧。”
德妃让嬷嬷送走了十公主,她合上院门,跪在观音菩萨的画像前开始静默的祷告。
为了秦家,她愧对一双儿女,现在儿子生死难卜,她能做的就是替他祷告。
一遍又一遍,直至到天亮。
慕容恪躺在小榻上,一边的病榻上躺慕容恒。
顾五公子中毒,保住了半条命,太医又开了药,随顾家人出宫将养。
可慕容恒现下昏迷不醒,药喂不进去,伤口也包扎好了,一张脸煞白如纸,全无半分血色。
“顺娘!顺娘……”
在晨光中,慕容恒呢喃着呼唤着这个名字。
慕容恪忆起慕容恒与他提过关于温彩的事,他喜欢温彩,可温彩尚未及笄,他等温彩长大,然后娶她过门……“四弟,你想见温六小姐?”
“顺娘……”
他记得温六小姐唤作温彩。
可有人说,真命凤女唤作顺娘。
那么,温彩就是顺娘。
慕容恒也曾与他说过,温彩是真凤命格。
慕容恒大呼一声“来人!快传太医。”
外殿进来三名太医,一位医术精湛的医正瞧罢,“禀三殿下,四殿下的脉像似乎更虚弱。”
“快下药,你没见他有反应了,给他服药。”
“禀三殿下,四殿下的致命伤在脾脏,无药可医……”
慕容恪抬腿就是一脚,“养你们何用,既知伤在何处,你们治啊,赶紧给他治。”
伤及脾脏、无药可医……
想到这些词,慕容恪心头一紧,该死的人是他,是慕容恒替他挡了一剑,要不是慕容恒,他一定就没命了。
他自小孤独,稍大些已经跟着师父在山上学艺,别人五年能学成的,他得比别人用功一倍,还得花八年才能学好,他自知天姿愚钝,所以他愿意勤加苦练。
他是有些笨,在顾家的公子里,他许是最笨的,可家中长辈待他好,那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是当朝的嫡皇子,是皇家最尊贵的男子。
可是,这个重逢几日的四弟,可愿意用性命来保护他。
他说“三哥没事太好了。”
那一刻,慕容恪想哭。
而现在,听到太医的话后,慕容恪沉默地看着病榻上的慕容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