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问徐氏:“上回,你不是说在城西卫家镖行附近置了处小院么?够岳母与徐三小姐住了。再从牙行买几个下人添上,今晚就派人过去拾掇,明儿一早把人送过去吧。”
徐氏应声“是”。
徐兰芝道:“她不搬出去,我也不会搬出去。”
徐宜人喝呼一声“住嘴”。
徐兰芝愤愤地瞪着温彩,“离开了镇远候府,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与你交好?你当他们真是与你好么?她们是因为你有个镇远候、北路军都督的大哥,你……”
“徐三小姐,这话我也送给你。你以为萧家二位小姐真与你交好,她们是借机想引诱我大哥呢,要不是我大哥对嫂嫂情真意坚,早就被她们得逞了。为甚你在屋里,她们俩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路口上张望……”
“你胡说!”
温彩冷笑两声,“我胡说?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对了,上回搬阁楼,有婆子从你屋里发现了一幅肖像……”
温青大喝:“妹妹,别说了!”若真说出来,他往后何以自处?他虽无意,可徐兰芝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徐兰芝有些怕了,慌张地看着徐氏。
徐氏似也知道,又气又恼。去岁冬,杨家着人从侧面递话,说杨二公子看上徐兰芝,她私下问过,徐兰芝说“我的夫君,要文武兼备,要有过人的武功,会骑马射箭、带兵打仗,还能对自己的妻子视若珍宝,不纳妾、不娶平妻、不要通房……”徐兰芝不是羡慕徐氏,而是觉徐氏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徐氏抑住伤痛,“娘,收拾一下,明儿一早搬到城西徐宅去吧,那里离二妹家的卫家镖行也近,闷了你可以去二妹那儿窜门。”她扭过头去,想到事实,心疼得无以复加,“三妹,待你出阁的时候,我会再给你备几抬陪奁。”
话都说到这份上,便是她不乐意将母亲、妹妹送走也不成了。
徐氏心里暗暗地想着,待过上一阵子,待温青的火消了,再把徐宜人母女接回来。
唉,这回徐兰芝是触了温家的众怒,董氏到底是长辈,岂是徐兰芝能动手打的。
温彩对董氏道:“二婶,我明儿一早就离开。”
温青心头一痛,“妹妹”。
她微微含笑,“我明儿一早就走,得空我会回来探望哥哥。”
董氏道:“六侄女可以回温府,我着人拾掇一处院子。”
温紫道:“六妹妹可以与我住一处。”
温彩摇头,“我和离了,再回娘家住不妥,你们别担心我,去年我在外住了那么久,不也无事么。”她吐了口气,“我舅舅在西北做官,我正好借这机会去探望舅舅、舅母。”
温青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是长兄,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看着她在红尘飘泊,看着她遭受不公的婚姻,看着她因为无奈而再次离开。
他突地觉得胸腔里填满了太多的不甘,蓦地长叹一声,“徐兰贞,我对得住你们徐家,可是你们却在伤害我最疼爱的妹妹……岳母,你想过来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
徐兰芝面露得意,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她不能住,温彩也要离开这儿。想回来时还能回来,然而,温青的话给她再次泼了盆冰水。
“至于三姨妹,以后别再踏入镇远候府,这里不欢迎你。我们夫妻对你尽到姐夫、姐姐的本分,可你从来不安分。我对你仁至义尽,相较旁人家的大姐夫,我已经做得够多,至于旁的你别再奢望。”
他一转身,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
徐兰芝实在太令他失望了。他是为了徐氏才没有多说的,可徐兰芝步步紧逼,伤害他的妹妹,还要伤害他的妻。他又要去找人喝酒,发泄心头的不快。
徐氏垂着头,看向徐兰贞的目光多了几分怨怪。
董氏道:“阿紫、阿绿,你们拾掇拾掇,随我回府。”
温彩道:“三姐姐到我屋里抹点药膏,可别瘀青了,我正好与你们说说话。”
她正要离去,徐氏却轻唤一声“六妹妹……”
温彩停下脚步,目光平淡,欠了一下身。
徐氏继续道:“我是不是配不上你大哥?”
她期待着温彩能说句安慰话。
温彩回过头来,扫过徐氏,又看徐兰芝,“嫂嫂身上唯一的优点,便是还肯用心学打理内宅的本事。说实话,如果你不是哥哥在北疆娶的嫂嫂,以你的才能、出身,的确配不上他。正因为你是我哥哥喜欢的女人,我才一再地容忍你,对徐家人好。嫂嫂,我哥不欠徐家的,而我更不欠徐家。从今往后,不会容忍除你以外任何与徐家有关的人。徐宜人,你别忘了,你们母女是因为我哥才过上好日子,人要懂得感恩,而不是得寸进尺。”
徐宜人耳根一阵发烫,支吾道:“我……我把早前你给我的五千两银票还你,我……我们不该收你的东西。”
得人的好,就要被人说道。
徐宜人心里很不舒服,她活了大半辈子,怎甘心被个小丫头说道。
温彩淡淡地应:“好啊!”
徐宜人脸一红,让徐嬷嬷回去取银票。
董氏则领了温紫姐妹回屋抹药膏。
温彩看了眼银票,虽化成了五百两、二百两的,数目正确,“如此也好,毕竟欠别人的太多,良心难安。”温彩揣好银票,微微一笑,“嫂嫂,若没旁的事,我先走了,一会儿我随二婶回温府住几日,不叨扰了。”
徐氏问道:“你怨我?”
“嫂嫂还是在意一下徐三小姐对你的怨吧。我在想,到底她有多怨你,才会在背后中伤你,说你不会打理内宅,不够贤惠……当你的亲妹妹这样对外人说时,外头有多少人信?如此一来,才有了居心叵测的人想把庶女塞给我哥为妾。嫂嫂,我哥哥一个人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你不懂肃清内宅,防备他人,早晚有一日,你都会被人踩在脚底下。
我待你好,是因为哥哥还喜欢你。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徐兰芝做错再多事,做得再过分,你终究偏护的还会是她。在你与我哥哥之间,我永远想要护着的只有我哥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自己的真心话,嫂嫂你能吗?
你于我而言,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好嫂嫂。但哥哥对我却是一个好哥哥。我不奢望,也不要求你对我做什么,我只期望你能给我哥哥幸福,希望你别让他为府里的事操心,希望你能始终如一地疼他、爱他。”
徐宜人厉喝一声:“够了!你非得挑剥她们的姐妹和夫妻间感情么?”
温彩从双双那儿得到了前世记忆,对徐氏母女早就寒心,就如她所言,她看重的只有温青。
这些实话却被徐宜人当成了挑剥的话语……
她笑:“徐宜人对自己的小女儿了解多少?我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与她作朋友!徐宜人,昔日你们初入京城,有过一段时间,我原是很敬重你们的,但这份敬重从此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