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恒道:“半月前,她为杜家求情,被皇上贬为贵人。”
“珍贵人……”杜家没了,珍嫔又怎会安好无事,温彩道:“江南一带入宫的美人里有不少父兄获罪的。”
“父兄获罪的美人一律被贬宫婢充入掖庭,在浣衣局、司珍房、司木房等处当差,无一人被遣往嫔妃身边侍候。江南美人原有一百余人,实只有八十人。钱塘苏小姐及另四位美人,被皇后选为父皇嫔妃。五日前,苏小姐侍寝,已被封为瑾贵人。”
这些美人还妄想着获得圣宠,好替家人开罪,不曾想她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一入宫就被贬为宫婢,别说获宠,便是见到皇上都成了妄想。可见皇帝是拿定了主意不给他们机会,也是之前江南铁板一块惹恼了皇帝,连他们涉案家族的女儿都不愿碰。
珍嫔原是江南宠妃的代表,杜家获罪,珍嫔的荣宠就到头,而来自江南钱塘苏家的瑾贵人便替代了珍嫔的位置。
慕容恒翻看着书,嘴里轻缓自如地说着宫里的事,“瑞王妃选中了扬州金小姐为瑞王府世子侧妃。”
上回五郡主来见温彩,特意向她打听消息,温彩便已经猜到了。
金珍华虽容貌平常些,但在打理府邸、主持中馈上确实是把好手,在扬州时就颇有贤名。只是她入宫时带了表妹刘丁香,以温彩的猜测,刘丁香不就是个省油的灯。
瑞王世子妃担心新来的女子太美,夺了她的宠爱,而瑞王妃一心偏着自家的娘家侄女(瑞王世子妃),自然不愿给自家侄女添堵,这才有了挑一个容貌平常的女子为侧妻的念头。
温彩道:“我记得金珍华有个叫刘丁香的表妹,昔日随她一起入宫了。”
慕容恒很八卦地道:“金小姐进瑞王府,不是你与瑞王妃建议的么?”
“这不是你的意思?你早前可是答应他们,论功行赏,功劳大,他们的女儿、妹子的前程就越好。”她呶了呶嘴,“堂堂雍王,岂能失信于人,金家在江南官商勾结案里也是立有功的,我只是巧妙地与五郡主提一提罢了。”
就是温彩这看似无意的一提,扬州金家嫡女就成了瑞王世子侧妃,这可是多少人都换不来的尊崇,一进瑞王府就有名分,还有诰封,世子侧妃可是正五品衔的皇家妇。瑞王世子侧妻,等同平妻位,仅次于瑞王世子妃,这对金家来说也算是一个极好的前程。
慕容恒转着手里的茶盏,“这几日,怕是瑞王府的人都在看金小姐的笑话。唉,瞧着金家也是聪明人,怎会让一个姿容不俗的刘丁香跟着她?”
自来绿叶衬红叶,偏这绿叶抢尽了红花的光茫,直接来了一个大翻转。
若是绿叶生得比花还美,这花也有不必存在的势头。
温彩兴起,追问道:“怎了?”
慕容恒摇头,“金小姐与瑞王世子慕容恩完婚当晚,慕容恩一入新房没瞧上金小姐,相中了刘丁香,当天夜里便与刘丁香在洞房有了夫妻之实。”
温彩一惊,这金家人昔日就是脑子进水了,金太太还与金老太太作对,非得让她娘家侄女以侍女身份陪金珍华入宫,这下好了,闹出大笑话了。
金珍华虽有侧妻位分,竟被从小一起长大的舅家表表妹抢了新婚夜,只怕这表姐妹也做不成了。
温彩兴致勃勃地问:“现在呢?”
“现在……”慕容恒坐在一边,“你问我,还不如问你身边的青莺,这丫头跟了你之后,很是八卦,最爱打听各家隐密。”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打小在御卫营长大的青莺,原就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性子,如今喜欢八卦不说,还养成一副恩怨分明的性子。
慕容恒勾唇一笑,“你现在该关心的是我。皇后娘娘赐了我府里五位美人。”
温彩轻呼一声“你府里也有?”
偏他不肯答话,谁让她关心别人的事,道:“在皇后娘娘那儿挂得上名号的皇族子孙,或两个、一个都得了美人,有爵位的便是侍妾,没爵位的便是正妻。皇后娘娘与定国公府赐了三位美人,瑞王府、顺郡王府、雍王府、静王府、宁王府各赏五位美人,对了,本来你哥也要赐两位美人的,被七公主给拦了,七公主对皇后娘娘说,镇远候不娶平妻不纳妾连通房都没有,赏下来你哥也不会要,所以皇后娘娘就打消了此念。”
温彩扬了扬头:“回头我把这事告诉嫂嫂,下次华华来,嫂嫂定会热情款待她。”
梁氏在行事大度,对府中上下赏罚分明、恩威并济,将镇远候府上下打点得很是妥当,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后宅管理者,更是早前徐氏骑马也追不上的本事。以前徐氏在时,汪婶子等几位老资历的管事婆子还目露挑恤、偶有鄙夷,但在梁氏这儿,温彩看到的是敬服。
温彩见他不语,拉着他的衣袖追问:“快说你府里那几个美人的事。”
“你吃醋了?”
“你敢碰她们试试!”她露出一副小老虎模样,“谁碰你一指头,我就砍掉她指头。你是我的,看都不许看她们一眼。”
慕容恒笑得很得意,这才像是动心的人,看着她嘟着能挂油瓶的小嘴,道:“我谢绝了,太子哥哥知我的心思,帮我把这五位美人转赠给荣安候府,有两人给了顾家二位公子,又有两人转赠给了建安伯,还有一人做了荣安候的侍妾。”
温彩莞尔笑道:“还算你有良心,要是你敢给我弄些莺莺燕燕出来,我可饶不得你。”
他捧着她的手,搁放到自己的胸口,“我心里只你一人,哪里还看得到旁人。冷贵人向皇后娘娘与思过候讨了二位美人。皇后娘娘赏了冷昭一位美人为嫡妻,听说这位小姐娘家原是江南一知县的女儿,此次并未牵涉到案中,冷家似乎很高兴,就近挑了吉日,要替二人完婚,遣了人前往江南,着其娘家来京办婚宴。”
昔日江南选美,原就是为了搅浑江南一潭水,让各家起分歧,目的达到,江南才乱成了一团。只是那些想借此机会保住平安的,却未必真的就平安,这能保平安者不过只得三成,还是各家家主态度转变得快。
“听说周素兰嫁入太子府为良媛了?”
“是。与贺兰小姐同时嫁入府的,谢良娣住进了凤仪宫养胎。太子府的郑良娣、贺兰良媛、周良媛雨露均沾,相较之下,太子更喜欢周良媛。周素兰一得宠,她的两个叔父就从西北苦寒之地调回江南任职,其中一人还做了钱塘知州。”
温彩想想太子府近来频频添新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听说皇上同意各地再选美人,这女人多了,哪能平静的。”她微眯着眼睛:“你不与对旁人打主意!”
“皇上不选美人,朝中大臣不同意,抓住皇家纳娶了江南籍美人的事吵得皇上心烦。皇上得一视同仁,在他们看来,这可不是皇上整顿江南官场,而是江南女子得宠。朝臣们担心,江南籍的美人得宠,会不会造成江南籍的官员在朝中得宠?他们是逼着皇上选妃,也示雨露均沾。”
敢情这朝臣也要争宠?
与其说的是后宫女子,倒更像说的满朝官员。
“年节一过,皇后与母妃就要预备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娥出宫之事,共有一千三百人到了出宫年纪,这各地入宫的美人得宠便罢,若不得宠就得降为宫娥。”
温彩拥住了慕容恒,“这一生,就我们俩相依度日,你不要旁的女子,我也不要别的男子。”
他揽紧她的腰,眸含着温情,“听说徐兰芝做了宋三爷的侍妾?”
“她害死了卫玉,你见过那小姑娘的,长得怪招人疼的。”徐兰芝、徐氏再不会对镇远候府造成任何危害,可还有一个冷晓在,冷家亦还在。“阿恒,若是思过候再不知返悔,可不能再纵容。”
慕容恒道:“太子心里有数,虽说放过了顺郡王与思过候,可顾家人一直盯得紧,他们但凡有些风吹草动,荣安候都是知道的。太子前儿与我说,他正在想办法帮扶我舅舅一家,已令李成炳调了秦家谋逆案的卷宗,里面确实疑惑重重,待太子寻得机会就会奏请父皇重查秦案。如不出意外,最迟三月就会有结果。”
秦家若无罪,定会重返京城,到时候时候官复原职,慕容恒有了外家可依,定会更好。
他温柔的语调里带了几分责备:“你怎挑了明岁三月的吉日,你可知,我多想早日迎娶你过门?”
“那么久都等了,阿恒,你会等的。我还想替自己置备一份最丰厚的嫁妆……”
彼此含笑,千言万语亦在不言中。
他们相依相偎,江南一行,多了彼此的了解,更让他们心心相系。
未来无论有多少风雨、坎坷,她都不会逃避,而是勇敢面对。
爱他,就陪她一起走下去。
爱他,就给他一个机会来爱她。
无所谓,情深情浅,只会那蓦然抬首时视线的交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慕容恒离开后,温彩便唤了青莺来说话,又问起瑞王府世子侧妻金夫人的事。
青莺与双双、冬葵皆有八卦天赋,红燕倒是个不多事,只负责温彩的护卫事宜。
青莺道:“金夫人初入瑞王府,就落了颜面,被她身边的侍女抢了新婚夜不说,接连好几天,瑞王世子都陪着那位刘姓侍女。”
双双记得,这事在前世也发生过,前往江南办差的人换了,可金珍华的初入瑞王府的命运并没有改变,但后来金珍华却有些手腕和本事,她虽然容貌寻常,但在打理后宅,管理瑞王世子的姬妾很有一手的。
双双更正道:“青莺,那不是她的侍女,是她的舅家表妹,姓刘名丁香,选妃落选,便以侍女身份随金小姐入宫。”
青莺微张着嘴巴:“呀!这真姐妹要成仇人了,这换作是谁,都是打脸的事,金夫人还不得被瑞王府的人给笑话死。”
冬葵接过话,她因打理店铺,总在外头跑,也听人说了瑞王府的事儿,笑道:“这可有趣儿呢?听说这侍女比正经的主子还要美貌,是个百里挑一的绝色美人,瑞王世子只一眼,就被她迷住了。主子长得像丫头,丫头倒像是娇滴滴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