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惊问:“要许给四皇子为嫡妻……”满心想的都是自家女儿。
以温家的门第,太仆寺卿的女儿哪里当得皇子嫡妻,若是个侧妻已经是抬举和高攀了,做皇子妃他日也能帮衬娘家父兄,这真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亲事。
何氏母子几人瞧着石径上行来的年轻女子,欢喜非常,不是因为温彩,而是因为温彤许要结上一门好亲事。
今儿的温彩穿了件华丽的紫色华袍,颜色鲜亮,花样精美,款式别致,正合体圆帖地罩在身上,就跟照着她身量做出来的一般,早前只觉得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而今这么一瞧,居然多了几分雍容华贵、端庄得体的气度。
温彩近了跟前,欠身道:“拜见母亲,见过二哥、四哥。”
温玄一贯的笑,不亲不疏。
温墨则是笑容灿烂,直笑得温彩心里犯疑。
何氏亲昵地拉着温彩的手,“走,与母亲一道进屋去,真巧呢,你大哥带着你大嫂回来了,这会子都在会客厅里。”
一行人重新回到会客厅,分尊卑落座。
温青看到冷昭,厌恶之情难以压抑,张扬流露。
冷昭看到温青,五味陈杂。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怕与温青缠上,偏生还娶了人家的妹妹为妻。
温彩今晨听皇后问起,还真没想哥哥会是铁骑大将军、镇远候,只想着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此刻,突见久别的兄长,整个人愣在会客厅的中央,直直地看着温青,笑不是,哭不是。
徐氏迎上温彩,眼里却掠过一丝冰冷:温青嘴里活泼可人样样好的妹妹就是这样的?
温彩以为瞧错了,以为那一刹的寒意是错觉,再细看时,徐氏笑得娇妍动人。
徐氏笑盈盈地拉住温彩的小手:“你就是妹妹吧?在北疆时,玉堂没少提到你呢,瞧瞧,如今就长成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温彩回过神来,欠身唤了声“见过大嫂!”
徐氏熟络地扮演着一个贤惠媳妇的模样,这一次随温青归来,有太多让她喜出望外的事:一,温青是温家的嫡房长子长孙;二,温青有一笔祖母、母亲留下的偌大家业;三,温青原是京城官宦世家的子弟;四,温家还是西山县的书香门第……
知晓得越多,徐氏没由来的便有些自卑,可在人前,越发爱上了掩饰,处处都想做得更好。
温青气得不说一字,只有看着温彩时,眸子里才多了一个兄长该有的温和与宠溺,当看到温彩脸上的伤痕,立时就大嚷起来:“是不是冷昭打的?他打你了?是不是?”
一个飞冲,简直就如长了翅膀一般,扯住冷昭的衣襟,厉喝道:“你敢打我妹妹?是不是当我们温家好欺负的?”
“哥哥!”温彩一声急呼,晚了半步,温玉堂一拳直击冷昭腹部,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敢动我妹妹一根毫毛,我便要你难看!你是不是男人,竟打女人,有力气上战场多杀几个敌贼……”
冷昭只觉腹部一阵钻心的刺痛,顿时弯腰捧腹。
温彩一个转身,动作之快,已闪到温玉堂的身侧,拽住他道:“哥,他没碰我。”
温青看着温彩脸上的划痕,连脖子上也有,“他没碰你,你身上的伤哪儿来的?”他扬了扬头,扫过一屋子的人,厉声道:“谁要是敢伤我妹妹,我绝不让他好过。”
一副随时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温彩的脸上不过是几道划痕,有与七公主打架留下的,可落到温青的眼里,就如同受了极重的伤一般。
他握住温彩的双肩,当温彩进来的那刻,温青就觉得熟悉,温彩的眉眼里有几分杜氏的样子,又有着温子群的三分影子,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兄妹俩站在一处,一瞧就知是血脉兄妹。
温玉堂大声道:“他没碰你?”
第一次回门,要是她大哥与冷昭打起来,当真就成了温家的笑话,也失了礼数,温玉堂疼她,如她那般,视彼此为最看重的亲人。
温彩肯定地道:“没碰我。”
“你们没圆房?”
徐氏瞪大眼睛,我的个天,这哪是一个当大哥的人该问妹妹的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问出口。
温青还当真没个规矩,幸好这屋里都是自家人,这传出去,温彩还要不要做人了。
一边的杜七婶低头道:“六小姐还没及笄呢,要等及笄后再行圆房。”
温青沉吟着“没圆房”,突地用近乎命令地语气道:“把亲事退了!”此话出口,直惊得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温子林忙道:“玉堂,这不合规矩……”
这不是订亲的事,而是温彩已经嫁人了呀,温、冷两家都是办了酒席的,请了宾朋吃喜酒的。
“温彩还没及笄,你们就把她嫁出去,是温家缺这口吃食了?还是因她没人护着?”
冷昭是什么样的人,温青最是了解。他甚至怀疑冷昭一定是知道温彩是他妹妹,这才故意娶的,好借此来刁难他,若冷昭真打这主意,他非得把温彩接回家不可,反正又没圆房,也不是冷昭人的。
何氏想反驳几句,却见温玄在拼命冲她使眼色,只得忍住。
“温家两房过了十五岁的小姐有多少?谁都不嫁,偏让温彩嫁,你们养活不了她,我养着,便是妹妹七老八十,我温玉堂也好吃好喝养得起。”
不就是个冷昭,就把他们乐得像寻上了门好亲,在他眼里冷昭就不是良人。
一句话,他就是不乐意把温彩嫁给冷昭那个家伙。
反正,他是怎么看冷昭都不顺眼。
徐氏忙忙起身,拉他在一边坐下,暖声道:“且喝口茶,慢慢说话……”
“慢说个屁!”温青口暴粗话,大着嗓门,“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两人又没圆房,自不作数。现在就把亲事退了,回头我再给妹妹寻个好的。你们谁愿意把温家的姑娘嫁给冷昭,只管嫁去,温彩的婚事从现在开始由我做主。”
现在风光体面了,说话嗓门也大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温家人稀罕冷家这门亲事,他温青才不稀罕呢。
徐氏一瞧他这模样,牛脾气又上来了,想与他好好说,见温玉堂硬着脖子,这是每次要大发雷霆的前兆,谁要是招惹到他,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冷昭还真是无语,遇上温青这个不讲理的舅兄,他怕是怎么也说不清了,“你想不嫁就不嫁?明媒迎娶、拜过天地的,不能因没圆房就不作数。父母命,媒妁言……”
“父母命?谁的命?是我父亲么?他还得听从我祖母的遗言,祖母有令,要给温彩挑个性子好,知冷知热的男子为夫,就你?哼哼,冷端阳,别人不知道你,我们在北疆打了五年的交道,我还不知道你。
你要娶温家旁的女儿都成,独温彩不行,温彩的夫君得我说了算:一,温彩必须是嫡妻;二,任何旁的妻妾不能越过她去;三,要疼爱温彩,谁要是敢给温彩半分委屈,我就闹上门去,叫他家鸡犬不宁。”
这什么话,字字都带着棍棒。
这什么音,比鞭炮还响,怕是数十丈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温彩嫁人了,温青还叫嚣着不认。这可是亘古未闻之事!
好狂的性子,好霸道的语气。
冷昭就是个霸道的主,此刻遇上温青,被他闹腾得心堵,温青这性子便是天下第一不讲理的,蛮闹起来,连昔日的刘元帅都没辙。若被温青逼着解除婚约?不,这可是他娶进门的小妻子,岂能说算就算的,如此他不是太没颜面了,再则他也丢不起这人,要真遂了温青的愿,这不是向所有人说,他冷昭怕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