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姐嫁不成太子,配不成雍王,可这皇亲国戚、权贵子弟多了,总有一个适合她的。皇后那边可是心心念着她和顾十五的婚事,便是她们的母亲也不能私自给二人做主配人。
顾十五年岁尚小,恭贺与欢喜之色倒更偏多些。
池小姐早前猜的是温彩许要配给太子,可是温彩又与雍王有些瓜葛,许皇后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几人正说话,麻嬷嬷禀道:“郡主,洛玉县主到!”
池小姐讷讷地道:“她怎么来了?”
洛玉进了安然阁,人未至先笑了开来,“我是特意来贺喜的,顺道啊再请彩彩帮我买五台风扇。上回从这里带回去的风扇,我母亲喜欢得紧,想再备五台。”
夏天闷热,有了这风扇倒也凉快,比丫头摇扇更自在、风大。
寿春长公主府也得了消息,听说温彩许给雍王了。而洛玉县主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就算做不了正妃,这良娣是少不了的,一来洛玉的父亲虽贵为驸马,却也是礼部侍郎,而母亲寿春长公主更是皇帝的妹妹,这门亲事也算是亲上加亲。
洛玉刚入座,麻嬷嬷禀道:“左丞相府的谢四小姐来了。”
洛玉的眉头微微一拧,不满地轻啐:“她怎么来了?”
温彩面露疑色,池小姐小心地道:“谢四小姐是此次太子妃、太子良娣的人选之一。”
昨儿洛玉县主来,便多了几分试探之意。
如今见温彩许了雍王,洛玉眸子里的敌意全无,倒多了几分喜色。
皇后相中几人,原是宫里的秘密,可各家都视此为大事,早早就打听到了门道。
洛玉摇着手里的团扇,“昨儿彩彩及笄,如果我没记错,她可没来。这一听说彩彩被皇后娘娘指给雍王,就上赶着来了。”
肃毅伯谢家,出了个谢丞相,谢家子孙有三十无子方纳妾的祖诅,到了这一代谢家有兄弟三人,长子袭爵,次子在地方做知州,这幼子便是谢丞相。而谢四是在谢家女子行序第四,是谢丞相的嫡长女,听说在她这一辈,也是谢家最为出色的女子。早前慕容慬、慕容悰选妃,这谢小姐正随祖母回了蜀中故土祭祖,未能入选。
温彩笑道:“来者是客,都是客嘛!”让麻嬷嬷又搬了两台风扇出来,由二等丫头摇头,几个人坐在花厅倒也凉爽。
洛玉挑着眉,怎么看谢四小姐都不顺眼。
谢四小姐身量高挑、匀称,据说她母亲原是鄂地人氏,年轻时候也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之一,她随了母亲,虽说只得十五六岁,可在京城颇有美名,又善诗词画作。她与洛玉、顾十五等人打了招呼,方与温彩道:“我是听说玉郡主这儿有极好的芍药花,不瞒玉郡主,我祖母最爱芍药,想从玉郡主这儿分一盆花孝敬祖母。”
洛玉冷声道:“彩彩又不是卖花儿的,你要买,那畅园的花房里什么样的花儿都有,哪有跑到人家里买花的。”
谢四小姐凝了一下,知洛玉不喜她,反而释然,“昨儿派下人去过畅园花房,也是那边的管事与我们推荐,说玉郡主这儿有极好的芍药。”又说了一些客套解释的话,她不是来讨好巴好,只说是自己为表孝心,想得一盆名贵芍药回家讨祖母欢心。
温彩着双双领着谢四小姐去瞧那几盆名贵的芍药。
双双道:“这几盆芍药是我们郡主花高价搜罗来的,原是想多培育几株后再转手,若挑一盆送给谢老夫人最是合宜。”
谢四小姐瞧来看去,就挑了观音面,付了银票,领了丫头匆匆离去。
刚到二门处,随行的丫头不解地道:“小姐不是来与玉郡主交好的么,怎的又走了?”
“你没见洛玉县主在么?若我再留着,岂不自讨没趣。我是来买花的,唉,若能做朋友,早晚也会做朋友的……”
若是不能做朋友,现在示好又有何用?
洛玉县主是太子妃人选之一,现在她对另几位入选小姐可是满目敌意。
寿春长公主为了让女儿能成功入选,近来更是三天两头的入宫拜见,探望了皇帝就探皇后,甚至还去瞧了两回德嫔,这原因无二,就是想让人帮着洛玉县主说话,好扶洛玉做太子妃。
谢四小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丫头怀里的花儿,“这观音面极其珍贵,母亲寻了好些日子也没得,不曾想玉郡主这儿竟有。”她早前说买花,也只是不想被人小瞧了去,认为她是个锦上添花之人。
随行丫头道:“这玉郡主还真奇怪,这般卖花,就不怕人说她闲话么?”
谢四小姐看了眼四周,领了丫头进了马车,方正色道:“玉郡主不是世俗女子,她被冷家和离却依旧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若因她卖花行商,就怕被人说道,她许就不这样做了。”
谢家是京城的名门世族,不同于旁的世家大族。谢家人能在京城立足百年,靠的不仅是威望、才德,更有谢家人的团结一心,与数代以来每辈都有德才兼备的子孙支撑门庭。
谢四小姐未想今儿随意的一句话,还真一语成齑,更没想到在她未入太子府前,便已经与洛玉势不两立,这一场争斗不是一时,而是她们二人的一生一世。
洛玉与顾十五看风扇的当口,温彩便与池小姐说话,她多少瞧出池小姐的落漠,低声问:“慧慧,你是因为我许配给了雍王所以失落?”
她的快人快语,直惊得池小姐有些诧异,她原不讨厌温彩,只是羡慕她,虽同为官宦小姐,可温彩有选择,她们却是被选择的命运。
“我……”
温彩道:“你自有你的好姻缘,失之东隅,得之西隅。与皇子为侧妃,到底是妾,以你的才貌终究是委屈了你,倒不如嫁个如意郎君为嫡妻的自在。我这么说,你不会认为我是矫情、做作吧?”
池小姐摇头,忆起池睿至今还心心念着温彩,不肯与人订亲,“我知玉郡主是真心的。”
温彩轻声道:“慧慧,你说我们女子,谁不盼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在皇家要做到得有多难。”
京城的谢、杨两家子孙不纳妾、更无通房,温彩是想告诉池小姐,她可以在这两家中挑选。而温彩凭借着双双的前世记忆,她知道池小姐虽未嫁入皇家为妇,可她的夫婿是个满腹才学的翰林院学士。
池小姐早前还羡慕,听温彩一说,倒还真没甚羡慕的了。
温彩却知晓,前世因她与池睿之间的情意,池小姐也是她的朋友,虽不是特别亲近的,但池小姐无论是她得意时还是落漠时,始终如一,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谊。当她处于弱势时,池小姐是给予过她安慰的人。
有时候,安慰一个人掌握了方法,一句话就能让人化解心结。就如温彩,就只是那么一句,就让池小姐释然了。
池小姐道:“我知你与我们几个不同,彩彩,你知道江南那边的消息吗?我舅舅受了重伤,我大哥也受伤了,不晓得大哥的伤势如何?”
说到最后时,生怕被顾十五听了去,声音更是低若蚊鸣。毕竟顾谦在扬州遇刺是刚得到的消息,现下京城这边知晓的人不多。她这般毫无忌讳的道破,也是猜想以雍王与温青的交情,怕是这事,雍王会告诉温青。而温彩这儿,许也能知晓一二。
温彩低声道:“听说顾大人伤得重些,池大公子受了些皮肉轻伤。你别太担心,皇上已遣雍王殿下为巡视钦差,顾大人许很快就要回京养伤。”
“那些人的胆儿可真大,连钦差都敢害。”
温彩又宽慰了池小姐几句。她突地发现,看上锦上添花的恭贺,池小姐不是,她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就是打听她舅舅和大哥的伤情。
池小姐问道:“雍王殿下要去江南做钦差?”
顾谦奉旨办差,人刚到江南就遇刺,可见江南政务繁复。
早前便听人说江南官商勾结,为祸江南,这一回怕是皇帝要肃整江南官场。
如今中途换人,从皇亲国戚的顾谦换成了雍王慕容恒,皇帝是拿定主意要大整江南官场。
“嗯!”
池小姐忆起祖父、舅舅们议事时提及,说皇帝遣顾谦去江南的原委,起因竟是温彩说的一首童谣触及了皇帝。
送走了洛玉、顾十五等人,温彩坐在花厅里发呆。
她突地发现,有些事不是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如谢四小姐,看似来买花,实则还有别的意思;再如池小姐,看似来恭喜她喜结良缘,可亦有旁的用意;顾十五倒是个真正心思单纯的,可洛玉呢?
洛玉昨儿来就是试探,今儿来也不会是单纯的恭贺她,怕也有其他用意。
温彩已经听说寿春长公主这回要助洛玉得到太子妃之位,近来隔三岔五地入宫见皇后,更是百般讨好七公主,宫外也常与景阳公主亲厚,而洛玉之父李侍郎更是使尽浑身解数地在其间周旋,前两天还听说原有两个入选的地方大吏家小姐,突然暴出她们早前与人订亲的事,被迫退出太子妃人选。
“麻嬷嬷,这回为入选太子妃,怕是京城各家贵女又要开始一场血腥厮杀了。”
麻嬷嬷笑道:“老奴听闻,洛玉县主入选的把握极大。寿春长公主与皇后的关系一直极好。”
温彩勾唇一笑。
双双却在一边道破结果:“洛玉县主虽珍贵,可容人、大度不及谢四小姐。”
太子妃人选,首先得有气度,容貌倒在其次。洛玉虽美,可因出身尊贵,母亲又是寿春长公主,难免有些骄纵。
温彩抿着嘴,“把明儿出门的东西都检查一遍,看看是否有遗漏!”
“是。”
夜里,炎热非常,温彩一遍又一遍幻想着江南的美景,只是那边听说比京城还要热,在盛夏赶路,这一路上又得预防中暑,睡到半夜又让双双备路上所需的凉茶、草药等。
城西,卫家镖行。
徐兰芝低垂着头,看着徐兰香着下人将她与徐宜人的东西搬上马车。
从此后,她就要住到乡下了。
曾经那一段风光无限的日子再与她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