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与温青细说两家小姐的事,麻嬷嬷又再夸了一番。
温青沉吟着,“这府里不是有妹妹打理么,不急着娶人……”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他很是怀疑这事儿就是温彩闹出来的。
温彩这么闹,还是为他能娶个贤惠的好妻子。
他可以反对温子群相中的人选,可现在温青却不想反对这两个人,又不是马上就娶,总得见上一见,但他着实不想温彩太过操劳,对这个妹妹温青有太多的愧疚。
“哥哥,我哪能替你打理一辈子。再说远远也得有个母亲照顾,你也得有个屋里说话不是,要不就约个时间,上两家拜访,且看看二位小姐,到底是祖母和母亲帮你挑的人,想来是极好的……”
温青正色道:“祖母当真给妹妹托梦了?”
麻嬷嬷连双手合十,生怕冒犯了老夫人的亡灵,“候爷,可莫问这种话,连二太太都做了一样的梦呢。二太太可是不会说谎的,你问这话岂不是不相信郡主?”
温青面露歉疚,笑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不仅是他不能反对,连温子群也不能反对,他们都是晚辈,不能对老夫人、老太爷不敬啊。
温彩故作生气地道:“父亲近来是瞧得太多挑花了眼,祖母也是着急才托梦来的,说这好女子不只在名门望族家里,这旁处也有呢。”顿了一下道:“后日是日曜日,正值沐休,哥哥就去这两家拜访拜访,到时候让二婶陪你一道去,带上信得过的算命先生,当场合了八字,若是能成就早些定下来。父亲说了,这两位小姐都要娶进温家,一个许给你,另一个许给二房的绯四哥。”
原说把另一个许给温玄的,可消息刚传到何氏耳里,何氏当即跳了起来:是让温玄配那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还是让温玄娶庶女?无论是哪个她都不乐意。
何氏越发怀疑这事是温彩与董氏闹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压温子群。
她赶到镇远候府,与温子群哭诉了一场,说她早已经有相中的小姐了,还说温玄正与温紫未来婆家的小姑子许蓉在议亲。
这不过是何氏一头热,她近来讨好着温紫,就盼温紫嫁到许家后,让温紫出面说合。
何氏这里不乐意,温子林两口子来了,说愿意让温绯娶其中一人。温子林说得很真诚:“毕竟是老太爷、老夫人的苦心,我们做晚辈的怎好不孝。既然两家小姐都是好的,待玉堂定下一人,另一个若与阿绯八字相匹,就订下来。”
何氏讷讷然,瞧温子林夫妇的样子,不像是与温彩串通的。
温子群颇觉何氏不识趣,心下不满,“你尽管挑,这可是老太爷和老夫人挑的人,既然二弟夫妇愿意说给阿绯,我瞧甚好,明儿是沐休,已经与玉堂说好了,让二太太陪他去两家相看,把阿绯也带上,再把黄瞎子领上。”
瞧人家董氏多贤惠,何氏还是大房太太呢,老夫人没给她托梦,偏找董氏了,就这一点,何氏在温家的地位就不如董氏。死去的老夫人还夸董氏呢,这让董氏颇是骄傲,当真觉得自己应该替家里排忧解难,既然何氏不乐意娶其中一位小姐,她让自己的儿子娶,一来得个好名声,二来也算与温青兄妹示好。
董氏原记不得梦里的事,听得府里下人多了,连她自己都坚信确实梦到汪氏,梦到温彩说的那些事。在温子林面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老夫人跟活着时一样呢,心情好,脸上还有笑,就像活着时与我聊天一样。”她又说“我梦里睡不大好,翻了几个身,就记得不大全了,但那些事还是依稀记得的。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生没生气,回头得派董婆子回老家给她上坟烧纸。二老爷,可见这人死了,感情还在……”
温子林感念父母恩情,感慨道:“我们真是不孝啊,父母过世这么久,还操心子孙婚事呢。可见我也不是个好二叔,玉堂的婚事我们还得多用心些。”
想着他是儿子,既然大房的何氏不让温玄娶,他们却乐意让温绯娶。只是这温绯的年纪还偏小了些,正月刚满十五,若配梁小姐太小了些,若配唐小姐也比唐小姐小了一岁多。
早早的,镇远候府遣了麻嬷嬷去找巧媒婆说这事,巧媒婆想着原是一门亲事,一下子变成了两桩了,且是温家有意,这成功的概率实在很高,马不停蹄地去给唐府、梁家报了信,说了次日温青与董氏要上门拜访的事,让两家早早把庚帖备好。
巧媒婆先去的梁家,之后又去了唐府。
她来的时候,正赶上唐侍郎也在。
巧媒婆直切了当地道:“唐太太,温家老夫人与府上的老夫人原是说好的,相中的是府上的大小姐,闺名叫宛芹的。”
唐侍郎手里拿着本书,一脸悠闲,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你说什么老夫人?”
巧媒婆便把温彩与董氏做了同样的梦说了,自然不忘再加些情节上。
唐太太想着自家亲生女儿,轻斥道:“荒唐!”
唐侍郎厉斥:“我看是你不孝,母亲都过世多少年,到了冥间还在为宛芹的婚事操心,她在冥间与人说好的婚事,你也一个劲儿的搅合,要不是我今儿不在,你是不是还打算瞒我?”
朝廷崇尚孝道,皇帝虽不如太祖、永乐这二位本朝君王,却也是守成之君,最重臣子品德。唐侍郎正值壮年,还盼着再进几步,岂能背负上不孝之名。
巧媒婆见唐太太被训,忙道:“唐太太不能不当真,实话与你们说吧,早前温家人对你们两家的事都不知道,也是做了那梦后才找到小的。那时也是一路打听过来的,生怕没这么个人,先是问了梁家,才知真有个梁小姐,我也才知道这京城还有个十九岁没出阁的小姐,啧啧,可不是灵验么?
温家两房的老爷说了,一个配了镇远候,另一个可许给二房嫡次子为妻。我瞧过那二房的嫡次子,是个勤奋,模样清秀、端方的,更无不良嗜好。温家老爷守孝在家,亲自教导公子们读书。温老爷说,这是温家老太爷、老夫人相中的人,自要娶进温家做嫡房奶奶,不敢不孝,更不敢薄待了小姐。”
唐太太紧捏着拳头,她不大信这事,可唐侍郎信了,不仅信了,还是十足的信,认定这桩婚事是他母亲与温老夫人说好的,再看巧媒婆这样子又不像是说谎。
唐太太不满地道:“你早前不是说要宛芹待选太子侍妾么?”
“我们家是有一个名额,不是还有宛莉么?让她去。这是老夫人订的亲事,我要拂了,岂不是不孝?你给我闭嘴,这件事我自与温家人商量,你不许插手。”
差一点啊,要是今儿他不在,唐太太岂又要瞒过他。
老夫人是给宛芹谋的亲事,怎就要落到宛莉身上去。
唐侍郎想起了过世的母亲,又忆起她在世时原最疼宛芹。
宛芹是他与唐老太太娘家侄女所生的女儿,这大姨娘一直身子不好,生下宛芹没三年就过世了,宛芹也是在唐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唐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就常说如果大姨娘没跟唐侍郎许不会那么早就没了。
早前,唐老太太原是要把大姨娘许给唐侍郎为嫡妻。可后来,唐侍郎却先看上了唐太太,大姨娘又不肯易嫁旁人,只得委屈做了贵妾。也因着这事,唐老太太生前对宛芹多有疼爱,这疼爱里头有大半是对大姨娘的愧疚。
唐侍郎岂会不明白唐老太太的心思,今儿听麻嬷嬷道破原委,立时滋味繁杂。是他不孝,也是他待宛芹不够好,否则死了几年的唐老太太哪里会费尽心思给宛芹谋来这段姻缘。
巧媒婆的话便这样在唐府传开了。
宛芹正在闺阁里做女红,听到这话时,惊呼一声“你说的是真的?”
那丫头又欢喜又难过,“大小姐,真没想到老太太过世四年了,一直都还挂着你呢……要不是老太太,谁会记得大小姐今年就十七了。过了今年,再不出阁就要被官府罚银钱……”
宛芹轻呼声“祖母”,那眼泪扑簌簌地涌出来,辛酸、感动交织一片,化成了无尽的思念。
巧媒婆出来时,正看着双眼哭得红肿的宛芹,“给唐大小姐问安。”
宛芹难抑激动地道:“你说……这婚事原是我祖母和温家老夫人订下来的?”
“是啊。听温二太太说,是她们过母子河去朝贺春晖圣母时在路上碰见的,这一路闲聊便说到了自己牵绊孩子的婚事,彼此都有心,待朝贺大会结束后,就说好了。”
巧媒婆笑着,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媒人,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这次之后,许她的大名也要跟着两段良缘名动京师了。
“你别担心,温家说你和梁小姐都得娶进门做嫡房奶奶,只是谁配温候爷,谁配绯四爷还没定。唐大小姐,温家是个好婆家,那二太太我多有接触,她家的嫡小姐与许家的婚事也是我做的媒,是个性子温和容易相处的,温二太太娘家也是书香门第,待她嫡长媳跟女儿一样好呢。这绯四爷是嫡次子,人模样不差,学识也有,是个良配。”
宛芹羞红双颊,与巧媒婆行个了个礼。
她心里欢喜,只因为是她亲祖母替她选定的良缘。
她早该议亲了,可唐太太到底私心重,又因她是大姨娘所生,嘴上不说,但心里不喜她。
这会子,宛莉在闺阁里大发脾气,摔碎了不少花瓶摆件,口里又哭又骂:“那死鬼婆子也太偏心了,人都死了还给她谋了门好亲事,我也是她亲孙女,她怎就不关心关心我,呜呜……她的命怎这么好,不是嫁温候爷便要嫁个俊俏夫婿,还都是嫡子……”
梁家在知晓原委后与唐家差不多,梁老太太感慨一番,梁小姐则因想念亲娘而哭了一场,知是她娘给挑的,又感动又庆幸,一门心事想着明儿无论如何也要表现得好些,不能让亲娘失望。她十九了,若配温家绯四爷,大了人家整整四岁也着实不成样子。
梁小姐正月里的生辰,今岁十九,是实岁,虚岁也二十了。
温青二十多岁,比她长上几岁,相配倒也恰当。
一晚上,梁小姐辗转难眠,想的都是如何能打动温青,但最怕的是八字不匹,转而又想,既是亡母在天护佑得来的良缘,想来也是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