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鼠公子决定当一回媒人,要替好朋友青蛙公子寻一门好亲事,思来瞧去,就觉得癞蛤蟆小姐能配得上青蛙公子。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去癞蛤蟆小姐家提亲,可癞蛤蟆小姐说什么也不同意,德妃娘娘、十公主、秦公公你们猜猜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十很认真地想着,今儿带回来的姑娘很有趣,会讲笑话,还会哄她娘笑,小十从记事以来,就没见德妃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秦公公道:“门第不配?”
温彩摇头,“再猜。”
德妃娘娘也在想,“是自知高攀不上?”
小十扯着温彩的手,“好顺娘,你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原因?”
“好。”温彩吐出一个字,移着步子,“癞蛤蟆小姐说,这青蛙公子也太丑了吧,身上连个疙瘩都没有。”
德妃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秦公公更是笑得捧着肚子,那漏风的嘴直喘粗气。
小十的笑声如一串好听的银铃,醉人心弦。
推开虚掩的院门,慕容恒不由得勾唇含笑,这丫头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倒颇是有趣。
小十听到推门的声响,立时警惕起来,大喝一声:“谁?”
慕容恒轻声道:“小十,是我。”
小十轻呼一声“四皇兄!”,讷讷地看着脸上原有笑容,此刻却被担忧代替的母亲。
今儿德妃能被顺娘逗笑,许是因为她听说慕容恒平安返京,虽然皇帝不像几年前那样疏远他,却也没有亲近他。
有一被贬冷宫的母亲,对慕容恒来说,皇帝亲近是祸,也唯有疏远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德妃定定心神,端坐破榻,“四皇子,你回去吧,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娘!”慕容恒重重跪于在门前,垂首含泪,“娘,我离京四年了,就想陪你过一个中秋节……”
小十瞧得有些心软,“娘,让四皇兄进来吧,别赶他走了。每一回你赶他走后,你在夜里偷偷地哭,四皇兄心里也不好受……”
德妃一个犀厉的眼神,小十止话垂首。
德妃想见慕容恒,只是不想连累了他,这才不许他来探望,毕竟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亲娘,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温彩走近小十,拉着她的手儿道:“十公主,我们到院子里说话。”
德妃的面容里风生水起,忧喜交加,“恒儿,你不该来这里,这对你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也连累了小十。”她咬了咬下唇,“走吧,别让人知道你来这里……”
慕容恒道:“娘,我不怕,我只想陪娘一起过节。娘,你就不想看看我?”
德妃做梦都想见他,慕容恒离开时,不过是个少年,如今长成怎般模样,听说他回来,连她的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听到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连声音都不一样了呢,听起来越发像皇帝,只是那模样似乎也像极了皇帝?
慕容恒起身,一步步移进了房内,看着坐在方桌前的德妃,母子俩目光交融,德妃眼里有泪,眸子越发晶亮起来:他黑了、壮了,也长高了,与皇帝一样的眉眼,偏那嘴巴、下颌却像极了她被贬为罪臣、发配肃州的父兄。
德妃浑身微微一颤,走近了慕容恒,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以为她已经是心如死灰,在看到慕容恒的这刻,泪水却顿时滚将了下来。她拉着慕容恒坐在方桌前,细细地审视着,慕容恒也一样看着德妃,除了她与几年前一样的消瘦、苍白,旁的都一模一样。
慕容恒将食盒的东西一一摆上方桌,“娘,且吃些吧。”
眸光停留在残缺了指甲大小一块的盘子上,上面放着几只菜饼子。
德妃笑道:“是小十和顺娘做的,说采菊东篱下,秋来食菊花,便做了这菊花饼当月饼吃。真没想到,顺娘这孩子怪讨人喜欢的。”
窗外,温彩拉着小十坐在院子里,两人仰望着天空,温彩正缓缓与小十说话,夜风拂过,吹着她的声音,那样的轻缓而深情:“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稍顿片刻,问小十道:“听说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吗?”
小十摇头,复又点头。
温彩便与小十看起电视剧里的故事情况。
母子二人看着院子里的人,欣慰一笑,慕容恒问道:“娘这几年过得可好?听小十说,前些日子又病倒了?”
德妃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慕容恒斟了一盏酒,双手捧递到德妃面前。
德妃道:“你立有军功,你父皇可……”想问什么,终是噎住,“他封你一个候爵便好,恒儿,旁的也别奢求,我盼你和小十都能好好儿地,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名利,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倒不如平安、顺遂地活下去。”
慕容恒从未想过皇帝会厚待他,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份内之事,“如若可以,我宁可用自己的军功换娘离开冷宫。”
“恒儿呀,我在这里住了十四年了,住习惯了。”
一声习惯了,又蓄含了多少辛酸。
有谁愿住在这里,天天穿旁人不要的衣服,吃旁人剩下的饭菜,还得看宫中奴婢的眼色,受宫人的闲气。
慕容恒心如刀绞,德妃越是这样说,他越发觉得自己不好,竟无法带母亲和妹妹走出这里。
德妃含着笑,“只要你好,我就心安快乐。”
当年为了保住娘家父兄,她不惜触怒圣颜,落得个保住了父兄性命,而她亦被打入冷宫,只是她亏欠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因着她的缘故,他们兄妹打小就没少吃苦头。
慕容恒垂首,轻声道:“我下个月就满二十了,娘,照着皇家的规矩,我要成亲了。”
德妃看着他,双眸熠熠,“你有相中的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慕容恒面含着浅笑,“北疆时,我与铁骑将军温青交好,他有一个贤惠善良又聪明得体的妹妹,他有意把妹妹许给我,我也应了。苍狼岭激战,要不是他救我一命,我……许就见不到娘了。”
“是温大将军……”德妃面露忧色,“听说是手握兵权的年轻将军,如此你父皇会不会多心?”
“温青与我约好了,若是娶她妹妹,他愿意请辞兵权。”
德妃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恒,这手握重兵是多少武将的心愿,温青为了妹妹的良缘,甘愿放弃这一切。
“不瞒娘,我与他交好,实在是我和他身上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
他们一样不被父亲所喜,一样有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妹妹,还一样有个失宠的母亲,许是因为太多的相似,竟有着同病相怜之感,一起经历过四年的生死沙场之场,是过命的朋友,更有一种常人无法比拟的情义。
在皇家,皇子们能结识一个朋友不易,可能有他们那样的交情就更不易了。
慕容恒抬起眸子,“娘,温青是我唯一的朋友。”
因为母亲失宠、被打冷宫,从小到大他虽是皇子,却是一个被众皇子、公主敬重的皇子,他们任何人都可以轻视、羞辱他。他努力地读书、练功,不是为了引起皇帝的瞩目,而是不想让母亲失望。
德妃捧起酒盏,浅呷了一口,好多年没有喝到这么甘冽清纯的美酒了,“你见过那姑娘么?”
慕容恒摇头,“但我听温青提过,虽然从来不曾认识,从他口里,我就像早早认识了她,她活泼、聪明、善良,父皇登基之后,曾嘉奖过西山县节妇温孺人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