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二千两银子。”
这可是一笔大数目。
温青冷声道:“把祖母、母亲、妹妹给我置的产业,一律换成我的名字。你再挑一千多亩田庄又几家她新置的店铺给她打理。忍冬有了身子,往后就劳汪婶子四下查看生意。剩下的田庄、店铺统络改为六小姐的名讳,他日六小姐出阁置成六小姐的嫁妆。我一会儿去卫家镖行找卫成,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旁处的可以不管,可那处庄子原是祖母留给妹妹的,岂能给了外人。”
汪管家顿首,“老奴派了可靠的人去邻县官府查档,一有消息就回禀候爷。”
温青去了卫家镖行,卫成也在,卫成听说这事,他自己惊愕不下,又唤了徐兰香来问。
徐兰香道:“不会吧,我们可都知道那处田庄是温妹妹的嫁妆,那可温家老夫人留给她的。”
温青道:“平白就没了,官府的地契上写的是卫成的名字。”
徐兰香吃惊不下,徐氏的脑子被驴踢了?她怎能干出这等事,竟然把温彩的嫁妆田易到卫成名下,这可是犯忌的事儿。一个女子的嫁妆田,别说是婆家不敢动,这旁人更不敢轻易动。
她不由恼道:“大姐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干这种事,温六妹妹可待她如亲姐姐一般呢。”
她骂了几句,有些不放心,叮嘱镖行的婆子照看好两个孩子,骑马到了镇远候府。
徐氏昨儿一宿没甚睡好,后来还是麻嬷嬷着人熬了安神汤给她,喝了半碗后才一觉睡到了天亮。
徐兰香问明了原由。
徐氏哭道:“这都是兰芝惹出来的事,我早早给置了徐宅,她非要逼温六搬出去,那死货昨晚在外头找人喝了酒,定是外头有人说了什么,回来就吵着要赶人,我又不敢拦,一回桂堂就说他要自己接管府邸。”
徐氏忆起小时候,徐超喝醉了酒就回家打骂妻女,她想到温青喝了酒,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温青打她。
徐兰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们镖行也有几个权贵家的公子,像肃毅伯谢家、护国公李家,这些个公子都有自己的家业,他们从祖上继承来的,素日便自己打理,赚了银钱也自己花使,像大姐夫这样交给你的原就不多。现在被她知道你把温六妹妹的嫁妆良田过继到卫成头上,大姐,你怎能干这种糊涂事,险些让大姐夫疑上我们。我们一家能在京城立足,是仗了大姐夫帮忙,要不是他在雍郡王面前说好话,怎会给我谋来那么一笔好生意……”
徐氏垂首,见着自家姐妹,这才说了真心话,“我正是瞧着京里男人的凉薄,这才有了防备,他家业这么大,万一迷上旁人,我们母子可怎么活?我就想给自己私存些家业。”
“温氏族里谁不知道田庄原就是温六的,你这样折腾,要是温氏族人知晓能饶得了你?”
昨儿,汪管家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今儿到晌午了,也没见温家有人来说这事。
徐氏苦笑:“就你多想。”
温家人要是有人不满,早早就过来了。温子群、温子林不是一直没动静,徐氐就觉得他们是夸大其辞。
麻嬷嬷捧了碗汤药进来,“夫人,候爷临走时让你喝的安胎药。”
徐兰香凝眉,都要生了,还喝什么安胎药。
徐氏强颜欢笑,自不提昨儿温青说后悔娶她的话,“他总是不放心,让多多吃几副药呢。”
“这种药还是少吃的好。”
徐氏接过,一口气把药喝完,“候爷还没回来?”
“是。”
麻嬷嬷淡淡的,温彩给沙婆子赎身也没提带她走,她怀疑徐氏在背里动了手脚。
徐氏早前总爱与娘家母亲、三妹嘀嘀咕咕,尤其是在外头置产业那些日子,只要听说田够大,店铺是新修没几年的屋子,她就会买。
哪里是个真正会经营的。
下人们嘴上不说,可心里多有瞧不起徐氏,一瞧不起她抠门,二瞧不起她乱置产业,都没派人细瞧就买。
温青原想去温府接温彩,去晚了一步,温彩今晨一早就离开了,说是去了乡下庄子里。
待他回府,正巧有庄子上的小厮来,问温青道:“候爷,六小姐让小的捎话,是不是府里没粮食吃了竟把她陪嫁庄子上的粮食都拿干净了,连做种子的都不留。”
温青原本一肚子气,温彩一半的嫁妆田不见了,剩下一半也被人拉走了粮食。他腾地一下离了前府,怒气冲冲进了桂堂,人未进,声先到,“徐氏,你给老子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妹妹就剩四百亩良田庄子,你还着人把粮食都拉干净,是不是想饿死她?啊!”
温青一进来,就见徐兰香走,冷声道:“二姨妹,劳你回避一下。”
徐兰香急道:“大姐,你又做了什么?”
外头跟来的小厮道:“今晨六小姐到了陪嫁庄子上,庄头一家愁眉苦脸,说年节前,夫人着人拉走大半粮食。二月初,又着人去拉了粮食,连今春地里下种的粮种都没了。六小姐就剩这处庄子,能给夫人的都给了……”
温青抬手很想给徐氏一耳光,但他是从来不打女人的,手掌突地在落下时重重拍在案几上,“啪啦”一声,案几断成了两半,“徐兰贞,你太过分了!欺我妹妹如此,我再不能容你,我要休妻!”
徐兰香惊呼一声“大姐夫”,转而对徐氏道:“你怎能这么干,你手头有那么多田庄,你为什么连温六妹妹的田庄都不能放过?你快认个错,让大姐夫原谅了你。”
徐兰香方觉徐氏当真做得过分,以前还觉得自己这个大姐是个贤惠的,如今一看当真是越发贪婪了,你拿了人家一半的嫁妆田便罢,怎能把人家剩下那半嫁妆田的粮食都拿走了,也难怪温青会发这么大的火。
徐氏吓傻了,愣在一边,呢喃道:“我……我置了处米粮店,外头进货要花银子,就……就……”
去年她就拉过一回,那次温彩去乡下,并没有说什么,她就想,许是温彩是够吃的。
温青只觉有人在剜他的心一般,仰头长叹,“徐将军害我,竟让我娶你这等不贤妇,他害苦了我……”
他蓦地转身,出了内院门,对外头的护院道:“从即日起,夫人禁足,不得踏桂堂内院门一步,若让他走出去,军法处之。”
“是!”几名护院朗声齐应。
他待徐氏不好么?她竟这样待他。
徐氏到底在想什么,他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她,却做假账、贪银子。他对她的要求不多,只要她待自己的妹妹好。便是这最卑微的要求,徐氏也做不到。
徐氏上没有长辈、公婆立规矩,下又没有兄弟姐妹,他虽有一个妹妹,可温彩乖巧懂事,要不是被人欺到如此,温彩是不会说的。
温彩拿了银子给庄头,让他从外头采买了两车粮食回来,又高价买了种子备下。
对徐氏,她比对徐兰芝的失望更甚。
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静默地想着心思。
在双双前世的记忆里,温青虽然保住了性命,在西北却过得极苦,得势的徐兰芝仗着与冷晓是朋友也壮大了徐氏的底气。到西北后,徐氏对温青也不算太好。温青知温彩日子艰难,连给温彩置套寒衣都不能做到,可见温青被徐氏压制得多厉害。
徐氏还动不动就骂:“都是你那自私的妹子,要不是她,你不会丢了爵位。你能保命,还能做五品守将,全是托了我三妹的福,你要是敢在外头给我弄侍妾、外室,我就带了孩子投奔我三妹……”
温青原是个阳刚气十足的男人,硬是变成了耙耳朵,更不愿意回西北的温家,在她前世临终前,隐约听人说温青与三个孩子的感情不好,还染上了酒瘾,整日里醉生梦死。
温彩落魄,安王将他们夫妻贬为庶人,徐兰芝便谋夺了百货行,而畅园则成了皇家避暑园林。他们夫妻先是软禁皇陵,再是孩子生病而求医无门,那时候的她懊悔自己连累了他,所以背里她又开始做生意,不等事成,就被慕容悰知晓了消息,将她宣到宫中几番折辱……
梦里点滴,她一人的命运却牵扯到太多人的沉浮。
徐氏之所以现在怕温青,那是她没有得势,一旦她得势,就会与徐兰芝一样捧高踩低。徐家三姐妹里,真正善良美好只徐兰香一个。
后来的徐宜人幡然醒悟,她跟着温青去西北,一是有愧温青,二是觉得如果有她在,徐氏不会闹得太过分。
虽然现在的徐宜人有些糊涂,但温彩并不讨厌她。
温彩对庄头道:“那家米粮店在哪儿?”
庄头道:“就在城西菜市的路口。”
温彩吐了口气,“候爷知不知道这处?”
“小的听说这家米粮店的粮食全是从自家庄子上运来的。”
“你手里可有拉粮的凭证?”
“有的。”
“取了给我。”
黄昏,温彩径直回了镇远候府。
彼时温青正在前府,听说她回来,迫不及待地来见她。
温彩平静地把几回拉粮的凭证给他看:“哥哥,一直以来,我们都太纵容徐氏。她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就以为我们兄妹好欺。我们兄妹自是苦命人,我遇人不淑,哥哥娶妻不贤,以徐氏的为人不得势便罢,一旦得势,就会目中无人。
哥哥,你想想看,昔日徐将军在世,他这个长女是不是眼高过顶,后来她瞧上哥哥,是因为哥哥步步高升?一个能共荣华,却不能共患难的女子,哥哥真要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
她垂眸,满满都是失望,“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去年就从庄子拉了一半的粮食到她名下的米粮店,她做不来生意便罢,只要尽本分就好。可她年初又把最后的粮食一粒不剩的拉走了,她凭什么拉我的粮食,我给她的东西还少吗?她连最后的这点都不留给我?她是不是真当我温彩好欺负?”
温青用沉痛地心道:“我……会休掉她。”
“休吧,给她留下足够生活的田庄,就给南河县一座五百亩的田庄、一座院子。”温彩想着徐氏后来的张狂,温青的孤寂无助,除了与她的退让有关,也与徐氏姐妹的狠毒、无情相关,这一次,她绝不会阻止哥哥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