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高声道:“焚香禀告祖先,今岁新娶新妇二人,明月庵分支三房次子冷昂娶妻吴氏;又荷花里嫡支长房冷昭娶妻温氏……”
冷昭唤声“族长叔父”快步走近,作了揖,道:“吴弟妹已有身孕,确该入族谱,可是我妻温氏还是过些时候再入族谱吧,这嫡支长房长媳从来都是育下子嗣后再入族谱的,到了侄儿这儿,也不好违了规矩。”
冷昭此举,落到冷敦、冷效兄弟二人眼里,就是冷昭还记着萧彩云。
族长望向冷敦,长房的冷政没了,冷敦是能拿主意的。
冷敦抱拳道:“温氏是长房长媳理应入族谱。”
冷昭道:“便是宫里也没给温氏下诰命旨意,还是待她育了子嗣再入族谱不迟。”
昨儿老夫人便找了冷敦说话,提了温彩入族谱的事,想早早给温彩定下名分,偏到了这当口,冷昭阻止了。
温彩走出人群,款款行礼,道:“各位长辈,请容温氏说一句。冷家有规在前,不好违背,再则,昔日冷候爷娶我过门,原说的是平妻位分,嫡妻未入族谱我怎好入族谱?更不好抢占嫡妻位分,自来先入为主,若是将我的名字记进去,岂不更是乱了尊卑规矩,还望各位长辈三思。”
冷家昔日纵容了冷昭,现在想给她嫡妻名分,她温彩却已经不稀罕了。
若是心爱的男子,便是给了卑微的名分又如何,她不计较,只要那人唯她一个人便好。
族长朗声道:“冷昂之妻吴氏拜先祖。”
一个挺着大肚的女人从一旁出来,跪在蒲团上三拜,因肚子太大,拜得有些吃力,磕头也是微微一点头就算拜过了。
温彩欠身对李氏道:“二婶,我得先走一步了,我得去找牙行转卖店铺的事,告辞!”
她与冷敦兄弟一行礼,转身离去了。
小董氏愤然道:“瞧瞧她什么意思?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一看不能入族谱,嘴上说得好听,不能抢了嫡妻位分,心里却在计较着,一见不成,索性先走了,哪里配做长房长媳?”
冷昭铁青着脸。
温彩竟恨不得把自己的嫁妆都折腾光了,田庄贱卖给了娘家人,现在又要卖店铺,一身行头就花一千两银子。人走了,必须得先拜祖才能入族谱,现在不能拜祖自然就不能入了。
麻嬷嬷紧跟其后。
出了府门,温彩低声道:“岂由他们去闹,我们做自个儿的事儿,去外头转转。”
麻嬷嬷轻声问道:“大奶奶真要卖店铺?”
“先把里头的货处理了,至于铺子么,我另有打算,我们去寻个人,再在城里转一圈,待午后再回去。到时候就放出风声,说我们寻了牙行帮忙卖店铺。”
货物好处理,她有一个百货行,将货分类装好,送到百货行就能继续卖。
温彩到了六福酒楼,又着人去与慕容恒报信。
晌午时分,慕容恒骑马赶来。
麻嬷嬷倒了茶水。
温彩道:“我手头有三家铺门,你帮我换了房契,就寻你府里侍卫或下人的名头。”
慕容恒面露不解,装出卖掉的样子,实则还是她的。
她似乎总没有安全感,才会用尽心思地想要保住自己的东西。
“我已令几大牙行留意你想要的铺面,一有消息就令人来传话。”
“帮我把房契换了,我会尽快让这三家铺子改做别的生意,待这三家铺子一开业,它们的名字会出现在《补充契约》里。”
“待我办好,就给你送来。”
“先搁到你那儿。”
温彩微微一笑,“用过晌午了没?如果没有,与我们一起用些,听说六福酒楼的饭菜不错。”
“好。”
慕容恒收好房契。
两人点了饭菜,又唤了二安子和麻嬷嬷一道用饭,剩下的饭菜温彩令人装了赏开街上的乞丐。
用罢饭,二人在屋里说话,麻嬷嬷与二安子则去隔壁吃茶。
慕容恒道:“我与你举荐一个人。”
“谁?”
他走到窗前,指着对面茶肆,在临门的桌前,坐了一个灰袍男子,瞧上去约有三十多岁,“此人名唤陈兴,是个举子,因犯了案逃到京城。”
“我写一封引荐信,你再着人把他送到锦园,待京城的新铺子开业,再让他试试。”
“让他进百货行做个账房如何?”
“我原是想让他进锦园做大管事的,可你竟只想让他做百货行的账房。”
慕容恒轻声道:“且让他试试手。”
“我写引荐信,你派人领着他去寻百货行大管事,让他做大账房,那里的大账房多,再将里面的大账房先调回锦园,过几月新店开张,便又是一个管事。”
温彩面上含笑,眼睛却明亮犀厉,定定地看着陈兴,但见他昂首挺胸,似成竹成胸,这样的人,寻常心藏智慧。
“我一直都想给锦园寻个大管事,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坐上这位置。”
慕容恒面含好奇,“你那个锦园究竟是做什么的,外头修了极好的围墙,又看不到里面,只瞧见好多果树花木……”
“建好之后,殿下不就知道了。”
温彩并不多说,一转身,从头发取了根钗子,一拔掉一头,内里竟是一支硬笔。
慕容恒令二安子备了纸墨,她很快写就一封《引荐信》,而后取了自己别样的金印,竟是藏在她的胸前项链之中,哈了气儿一按,印上了“锦园主人”,这金印制作精良,上面有指纹一般的暗纹。
温彩将信封在信套里,“交给陈兴,百货行的大管事会安排好了。”末了,她歪头道:“你是不放心我,生怕我少给了你银子。”
“我很是信任你。”
木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
慕容恒把信递给了二安子。
温彩道:“麻嬷嬷,杜鹃分茶铺子出来了。你去告诉她,让她到张记珠宝铺给我弄一套最好的头面首饰来,对了,云衣绣庄听说到了一批难得的霓虹锦,先弄一身来给我。”
麻嬷嬷应声“是”,先下了楼。
我的个天,这两家铺子都是京城的名店,里面的东西贵得紧,这两样东西下来怕是又得不少银钱。
慕容恒道:“早前的杜七婶呢?”
“她聒嗓得很,我说了不留在冷府,却一个劲儿地与我对着来,打发她去我嫂嫂身边当管事婆子了,这一个是从宫里出来的。”
“宫里出来的?”
慕容恒听说过,定国公府杨家也有一些下人是宫里出来的,其间有宫娥、嬷嬷,甚至还有老太监,宫娥多是孤女无处可去的。
他微眯双眼,“你用宫里的人……”
温彩问道:“不妥么?”
“不是不妥,而是大大的不妥。我一直怀疑,宫里有人插了自己的耳目入镇远候府、定国候府监视,可你嫂嫂却把这嬷嬷给你,万一真是宫里人的耳目,她不是一下子知晓太多。”
“可今儿,好已经知道百货行是你我的了,还有那锦园……”
慕容恒抬了抬手,“回头我派人查查她的底,近来你小心些。”
“好。”
慕容恒定定心神,“瞧她的样子不像有武功,我们总这样见面不妥,往后我去寻你。”
见得次数多了,终究不好。
她是有夫之妇,而他更是皇子之尊,少不得要被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