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皇后一直怀疑的对象都是周惠妃与冷淑妃,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时的秦德妃。
秦太后道:“周惠妃买通太医,毒害阿恪的子嗣,我一早就知道,可我装作不知道,因为我知道那是太上皇的意思,太上皇心目中真正的储君只有我的阿恒,我是一个不善算计的女人,我既然帮不了我的儿子,那么就不要去阻碍我的儿子,所以我一直在装……阿恒、顺娘,为娘并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装了一辈子的秦太后,竟然骗过了所有,也骗了太上皇一辈子,顾太后聪明如此,怕是连她也不曾想到秦太后一直在装。
在这寂寂深宫,身为这宫里的女人,能够活得长久的,哪一个没有自己的方式。
顾太后是算计、谋划,她要的是尊崇,她要的是胜利,她更要做一代贤后,只是最后这贤后的名头却落到了秦太后的身上。
周惠妃自以为天乾帝爱的是她,一生都在恃宠而骄,一生都在用各种手段试探天乾帝的爱:年轻时,她与年轻美貌的嫔妃斗,她胜了,不认为是自己的胜,而是天乾帝在乎她;中年时,又拿自己的情,为儿子拼,与顾皇后斗,一次次算计太子的后嗣,看到天乾帝为了护她,竟派出十二肖一夜之间杀尽所有有瓜葛的线人,她欢喜若狂,以为这就是天乾帝对她不一样的爱。临到最后,才明白,她于天乾帝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
秦太后为了守住简单安宁的生活,为了保住家人的平安,即便与天乾帝相爱一生,却自请踏入冷宫,自愿过着那清冷孤寂的日子。她唯有如此,才能少沾上鲜血,在天乾帝的心里,她是偌大深宫中,唯一一个双手干净的女人。但天乾帝不知道,善良、单纯的她,曾有一度想杀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一切,都是这样的讽刺。
秦太后扫过慕容恒,扫过温彩,笑道:“阿恒,为娘知道你在装,你装出有心病的样子,你装不能碰其他的女人,你只是想给顺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也装出完全相信你的样子。你做的这一切,是太上皇想给我却一生也不能做到的,既然你们有三个儿子,我又何必做这恶人。”
温彩心中一阵感动:“母后……”
秦太后一早就知道,可她却选择了装傻,选择了相信儿子、儿媳。
就为秦太后的这份装,温彩心生感激。
“我要走了,若是太上皇知道我骗了他一辈子,他会不会生气?可是,有件事我没骗他,我真的爱了他一生一世,我从没后悔嫁给他。我不喜欢算计是真,但我不傻,我只是用装傻、装天真来保护自己……”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愿来世,我不用再装傻,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装一时可以,但她却装了一辈子。
她真的觉得好累。
太上皇去了,她也要去地下陪他。
活着时,他们没过几日平静、恩爱的日子。
死了,就相随万千年。
生,不求朝夕相伴;死,但求同一棺椁。
雍和十三年腊月初二,荣太后秦怀璧薨于荣寿宫,享年五十六岁,雍和帝赐其谥号慈荣圣皇后,与天乾帝慕容烨合葬皇陵。
温氏一族因出了位皇后,一时间水涨船高。
雍和元年二月,新帝赐封镇远候温青,晋其爵位为一等候;二房温子林兴农有功,赐封二等嘉兴伯,赏世袭三代,授温子林工部左侍郎一职;工部尚书张仁兴农有功,赐封二等嘉昌伯,赏世袭三代。
这是大燕立朝以来,第一次如此厚赏兴农官员,还因此事被封赏爵位,真正是第一次,不仅如此,慕容恒还厚赏了这几年在农事上做出贡献的官员约有二十多人,有的连升三级,最少也是连升一级,农技书院山长,更得了一个三等“嘉隆伯”爵位,虽不是世袭的,这也是对他培养种植人才的厚赏。
同年二月,慕容恒大赦天下,又有几不赦:罪大恶极者不赦,故意杀人者不赦。再开恩科,恩科大考暂定四月中旬,通告一出,各地学子纷纷云集京城。
次年三月,温子群因慕容恒登基,而温彩为后,颇是感慨“袁老监正真正厉害,早些年就批出我家顺娘是真凤命格,瞧瞧,这不都应验了么,母仪天下……”
说到顺娘二字时,他压低了嗓门。
现在整个湖南,谁不知道衡州知州的女儿是当今皇后,便是上锋见了也与他打招呼,更有好些官员送来了贺礼,温子群硬是认不得他们,来者不拒全都收授了。
宋氏酸溜溜地抱着儿子,“大老爷,你女儿都当皇后了,我们还待在衡州么?也该回去享享清福,要不你写封折子去,求求你的皇帝女婿,让他把你调回京城可好?”
宋氏来到衡州后,替温子群生了一双儿女,女儿取名青莲,儿子取名青杨。她怀里的儿子如今有两岁多模样,有了儿子,宋氏有儿万事足,整天就盼着回京城,而今又闻温彩出息了,就连温子林都升官做了工部左侍郎,还封了个嘉兴伯的爵位,就想回京城打点打点,也给他儿捞个什么爵位世子来当当。
温子群琢磨了一整夜,次日一早就写好了折子,着人送往京城。
没想折子方离三日,便有京城的诏令文书到了,着他回京述职,他一来任上五载,也该回去了。当即心下大喜,令宋氏与三姨娘拾掇了东西,带着家眷浩浩荡荡回京城。
温家大房接到家书,温红、温玄兄弟俩起了大早,估摸着这几日要到,便派了小厮去京城郊外接人。
温红、温玄兄弟俩上届又落第了,去岁恩科也落第,说是恩科,两榜加起来只录用了六百名,全都是成绩出挑的人物。但兄弟俩不气不馁,正在积极应备两年后的大考。温红想,若是恩科录用一千名,他就是同进士了,不仅是他这般,连温玄也是如此,拿出了不高中不罢体的势头。
最风光的当属二房,得了新帝亲笔题写的一块匾额“嘉兴伯”,挂在大门上光鲜荣耀,接连好几日,温子林坐班回来,仰着头站在府门前欣赏一番:“皇上的字写得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董氏抿着嘴儿笑:“你和阿绯一个德性,他近来如此,你也如此。”
温子林呵呵一笑,进了花厅,丫头们奉了茶点,董氏又脱了他的官袍,服侍他穿了随常锦袍,“大侄儿媳妇又怀上了。”
温子林哦了一声,“照矩送份贺礼吧。”
董氏道:“不愧我们家老夫人选中的孙媳妇,就是个旺夫旺子的,接连给玉堂生四个儿子了,他们这回就想得一个女儿。”
梁氏接连给温青生儿子,唐宛芹也是如此,进门后就给董氏连生了两个孙子,乐得董氏见人就笑,直说温老夫人挑的儿媳妇就是好。
梁氏第二胎生的是一对孪生子,取名思远、志远,许是生孪生子时伤了梁氏的身子,过了两年多梁氏方又怀上,第三胎又是个儿子,取名修远;如今又怀上了第四胎,梁氏天天都念叨着要女儿,说是家里的小子每天闹得鸡飞狗跳,鹏远也不是个省事儿的,带着几个弟弟在镇远候府玩闹得不成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