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村里的生活水平有了一定的提高,姑娘们的眼光也随之提高,一天比一天挑剔了起来。万儿八千的见面礼为常事,还得彩电冰箱摩托车,外带五间大瓦房,拉院墙,建门楼。尤其在房子的问题上,姑娘们总是挑来剔去,黄豆里挑绿豆,三番五次的向男方家发难。在她们以及她们的父母心中,过门子之前让男方家着实的难受一番,便觉出了姑娘的宝贵,过门子之后就会知疼知爱了。
于是,在房子建好了之后,姑娘们就要来看房,不是说大门口开得不吉利就说门楼不够气派,必须拆了重建,三番五次折腾得男方家鸡犬不宁油煎火燎。
但只要是宝柱叔经手建的房,村里村外的姑娘无论如何也挑不出刺来。
说来也怪,只要是宝柱叔建的房,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宝柱叔的手艺就这么绝。
宝柱叔自从二十多岁就开始拿瓦刀手锤,这手艺与日俱增,精湛得方圆百里闻名。
到了年龄的小伙子争着请宝柱叔去建房。方圆百里气派的大瓦房几乎全是宝柱叔的作品。姑娘们满意,小伙们感激。
宝柱叔膝下养了三个儿子,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猛长了起来。
儿子大了就得给说下一门亲事了。
宝柱叔给大儿子建了一套高雅壮观的大瓦房。
当然,这第一桩亲事花掉了宝柱叔一半的积攒。
又过了几年,二儿子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宝柱叔又给建了一所高雅壮观气派无比的新房。儿媳妇乐得合不拢嘴。
第二桩亲事花掉了宝柱叔全部的积攒。
年过六十的宝柱叔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宝柱叔便很少再出去给人家盖房修门楼了。
又过了几年,三儿子也长大成人了。长大成人了的三儿子也得说下一门亲事了。照例,宝柱叔又给三儿子建房子。
按照上级的规定,二子之家上面划给一处宅基,三子之家上面划给两处宅基。
于是宝柱叔便将老房子推倒了,宝柱叔就在这老宅基上建起了一套高雅壮观气派无比的大瓦房。
当然,这第三桩亲事让宝柱叔欠下了六千元的债务。
三桩亲事都已圆满完成了。宝柱叔在三套气派的大瓦房后面的小山坡上垒了一半截屋框,又用木头做了一个扎着茅草的尖盖顶。上顶的那一天,三个儿子特意赶来帮忙,与宝柱叔一起,每人抬一角,架到了屋框的矮墙上。
这样的房子在当时有着一个非常美丽也非常形象的名字,叫做:团瓢。
宝柱叔搬进了团瓢子之后就召集三个儿子和三个儿媳妇来分家。
宝柱叔把财产留下自己该用的之后平分了三份,三个儿媳妇笑嘻嘻地领回了家。当宝柱叔将六千元的债务平均分成三份让三个儿子领回家的时候,儿媳妇们的脸上立即就现出了霜色,并且越来越浓重。
宝柱叔一看这局势,赶紧作罢,说道:要不,以后再说吧。
于是,宝柱叔独自背了六千元的债务住在了这个全村唯一的团瓢子里。
有时候,宝柱叔翻出瓦刀来看一看,但瓦刀已经锈迹斑斑不像个样子了。
宝柱叔便整天坐在门口吸旱烟,最后一抹残阳照到团瓢顶上时,宝柱叔准时打开收音机听单田芳说“上回书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