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崔科以往,资深科员老刘、科员大李和新兵蛋子我要轮流着打扫卫生,每个人一扫就是一个月。
我是大学毕业新分配来的,所以倍加勤奋,轮到我值日,总要提早20分钟进办公室,在其他人来上班之前将办公室收拾停当,搞得窗明几亮,连窗台上的几盆花草也分别浇透,叶子总要用湿布擦去粉尘,弄得一尘不染,绿油油一派生机。
大李值日的那一个月就与我不同了。他总要踩着钟点跺进办公室,先是摸起那个满是茶垢的茶杯,从茶叶盒里捏出三五片茶叶放入,歪了杯口看一看,再捏两三片放入,沏好放到办公桌上,方提了扫帚扫地,那动作慢腾腾很有一点做派。常常是一会要老刘抬腿,一会要我挪地方,折腾半个多小时也不能让人消停。
轮到老刘值日的那一个月,情况更加惨烈。此君似乎天生邋遢。一进办公室就埋头在已经乱如猪窝的办公桌上翻这找那。他常常要翻天覆地地寻找三分钟前还在手里的一份文件。当别的科室有人来或者领导过来安排工作时,见地上到处是烟头,纸团到处乱滚,便说:天啊,这哪里是办公室?哪里还有立锥之地?今天谁值日?老刘方大吃一惊,惊呼道:天啊天啊,我的老黄天!我一来就忙着找一份材料,你看把我们几个给忙的,连值日的事都给忘记了,罪过罪过,我来收拾收拾,不要见笑哈。打着哈哈呼啦将臀下椅子推到后面,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嘎嘎地刺耳,提了扫帚惊天呼地地一通打扫,顿时狼烟四起,乌烟瘴气。老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提说“今天我值日”这句话。
年终,全局投票评先树优。
卫生标兵称号花落谁家引起了我侧目关注。因为我知道一年来,我是科室里打扫卫生最卖力,效果也最明显的一个。如果我得不到该称号,那其他几人也完全没有希望的。
然而,结果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全局40多名干部最后的投票结果是,全局卫生标兵共评出两人,老刘排名第一,研究室老张排名第二。而我名落孙山。我的老黄天!真是匪夷所思。
这事一直让我纳闷。
半年后,我们的崔科长升迁到另一单位做副局长了,办公室的人给他送行。席间老刘、大李恰巧离桌如厕去了,我便向崔科请教一直困扰我的那个问题。
崔科很深邃地一笑,望着我,说:在机关里,你知道为什么要论资历吗?实际上,资历就是境界,资历深了,境界就高,也就越能得到拥护与爱戴。
我眨巴着眼睛,似听天书。
崔科继续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大王问扁鹊,你兄弟三人都懂医术,谁医术最高明。扁鹊答:大哥第一,二哥第二,我最差。大王又问:那为什么他们二人远没有你出名而受人爱戴?答:大哥防患于未然,人尚未觉病却已被大哥医好,所以大哥医术最高,但人不知病痛而不解其高;二哥救治病人于始发,病人稍觉病痛便被医好,故稍知其高明;而我是在病入膏肓时将其救起,其深知痛苦而认为我最高明。呵呵,明白了吗?
我仍不解。
崔科又笑,说:要说境界嘛,以我看,科室里你们几人中,境界最高者要数老刘,大李次之,你嘛,以后可要在这机关里好好修炼哦。呵呵呵呵,来,小薛,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