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父亲的煤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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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美丽的水饺

姐姐比我大十岁。

我懂事的时候姐姐已经十六七岁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十里八乡的人都说姐姐的手巧,不管是针线活还是做家务,都那么招人喜欢。尤其是她包的水饺,玲珑得让人觉得心疼,小巧,精致,还做上各种花样,单是看一眼,那食欲就能提上来了。

姐姐做的水饺馅儿更是一绝,格外香,别人怎么也学不去。我总是缠着姐姐给包水饺吃,她有求必应,总能满足我的要求,还故意将白面朝我的鼻子上涂一块,说:“你个大馋虫!今天就解解你的馋!”

吃姐姐包的水饺简直是一种享受,我总是先趴在桌子上欣赏盘里冒着热气的水饺,就像一颗颗可爱的小蝌蚪。一颗一颗将水饺送到我的小嘴巴里,吃起来真香真美啊!

姐姐出嫁的那一年,我做了海员。

临走的那天,姐姐给我包了好多珍珠般的水饺,让我美美地吃了个够,然后还让我带了许多。我们船长看见了我带的水饺后说:“天啊,这哪里是水饺啊,这简直是艺术品!”听到大家夸奖姐姐包的水饺,我感到格外自豪。

出海的日子里,我经常想念家乡,想念姐姐包的水饺,于是,我就在电话里、信里提起,说什么时候可以再吃姐姐包的水饺啊,我们船上的同事都想吃你包的水饺呢!姐姐就说,等你回来,我一定包好多好多水饺给你吃,也给你们船上带些去。我心里充满了向往。

一转眼的工夫,三年时间过去了。

在这三年里,我知道,家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姐姐的婆婆去世了,光剩下了一个70多岁的老公公,并且姐姐给我生了一个小外甥和一个小外甥女,是龙凤胎,我还知道姐夫在外面打工伤了胳膊……

总之,我盼望着能早日回去。

终于,我们放了三个月的假。临走的时候,船长嘱咐我,一定带些姐姐包的珍珠水饺,我爽快地答应着。

我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家里。

姐姐已经老了许多,面容憔悴了,手也粗糙了,没有了往日的荣华。

看到我,姐姐高兴地说:“今天我们吃水饺,不是盼了好几年了吗?”

于是姐姐就和面、拌馅。

姐姐包起了水饺来。姐夫双手轻度残疾,重活已经干不了了,他就在那里烧水。我在旁边逗着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玩耍,我们玩得很开心,我盼望着姐姐忽然将白面在我的鼻子上涂一块,说:“你个大馋虫!今天就解解你的馋!”但是姐姐并没有这样做,只是快速地包着水饺,有些唯恐包迟了的意味。

我就说:“姐姐,不用着急啊!”

姐姐就笑。

从背后,我看见姐姐头上有了许多白头发,并且,我看见姐姐包的水饺和以前包的水饺有了很大的不同,水饺没有了精致的细节纹路和花样,并且,水饺的体积要比以前的大了一倍,鼓鼓的,和我向往的迥然不同了。

姐姐用最快的速度包好了水饺,姐夫刚好烧开了水,便将水饺下到锅里,姐姐同时提了草料去喂牲口,喂了兔子和羊,然后拦了鸡,水饺已经熟了,打捞出来,放到桌上,她便让我们坐,自己扶了70多岁的老公公也让他坐下,还给他单独盛了一碗,放到跟前。姐姐忙了一圈后,坐下来嚼了水饺一口一口地喂我的外甥和外甥女……

我默默地吃着水饺,心里感到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感冲击着我。

我明白,姐姐之所以养成了麻利快速包水饺,并且将水饺包得大了许多的习惯,还不是生活的琐碎和沉重使然?

岁月,让许多美丽的东西失去光彩。

但是,吃着姐姐现在包的鼓鼓的、粗糙的水饺,我依然觉得是那么香,那么美好!

我眼睛湿润着,心里说:“姐,你包的水饺不管变得多么粗糙,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最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