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爹对女儿谈的那个对象十分不满意。这不,刘顺从部队上探家,来找王小娜的时候,王老爹就没有给他什么好脸子看。
要说起来呀,也是,王老爹的女儿什么条件啊?专科毕业,在镇上的化工厂当科长,每周轻轻松松上下班,工资高高的,还体面,什么样的小伙子找不到啊?可她中了邪了,偏偏看上那个兵蛋子刘顺,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了。
这个刘顺啊,是邻县的,距离这里五十多里路,用王老爹的话说,人穷点就穷点吧,他倒好,穷得连个爹连个妈也没有!他在大学里和王小娜是同学,人家王小娜毕业都参加工作挣钱了,他却跑部队上去了。王老爹问女儿:“你喜欢他个啥?”王小娜就大方地说:“他有爱心,他勇敢,他实诚……”
唉!想到这里,王老爹就头疼,就耷拉着个长脸,不给刘顺和王小娜好脸子看。
这天,两个人一看在家里没有意思,吃了饭就去爬山玩了。
王老爹蹲在门口瞅着俩人挽着胳膊出了门,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旱烟袋也吸得吧吧地响。
王老爹在门口抽了两袋烟,又到门外歪脖栗子树下抽了两袋,就看见一只长得干瘦如柴的黑公鸡一下骑上那只肥胖富态的老母鸡,干了那事儿,之后那个老母鸡还高兴的抖翅膀,咯咯的叫唤。王老爹呸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儿?这么好一只老母鸡,居然也愿意要那只干巴鸡!
王老爹生了半天闷气,正要起身到屋子里去睡觉,他害臊有人碰见他,跟他提说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瘦巴巴的刘顺。王老爹刚走回到门口,有人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老爹,快去看看吧,你女婿可真够勇敢的,山上树林子着了火,烧得呼呼的,谁也不敢上,可你那女婿忽地脱了军装,折了一个小树头就冲上去了,连呼带喊就下了把,那阵势真叫人感动呢。你女婿呀,那可真没的说。”
王老爹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说:“臭小子,那还不是在表现给我看的!哼!”
可是,王老爹担心自己的女儿,可别在大火里受伤呀,他慌忙奔到山上去。
鹁鸽崖那里有上百亩荒坡,稀稀拉拉长着几棵小侧柏,只有最上面一片是林子,大火就发生在那片松树林子里。王老爹到山上一看,大火已经扑灭了,刘顺衣服也烧破了好几个地方,一身一脸的灰,样子更丑了,他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喘气,几个人围着他问长问短的,看见王老爹来了,都极力夸赞他找了个好女婿。
王老爹面无表情,哼哼了几声,背着手就回了家,因为,他看见女儿并没有受伤。
回到家后,王老爹还是不给刘顺好脸子看。
王小娜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她爹说:“爹,你都看见了,小刘多勇敢呢,多有爱心呢,你不能老这样对待人家吧。”
王老爹不搭理王小娜。
王小娜就摇着爹的肩膀,说:“爹,我跟你说说我们俩的故事吧。我之所以这么喜欢他,完全是因为在大学里的一件事。那时候,我和我宿舍的几个姐妹,特喜欢去看电影。有一天晚上,我和一个女同学又去看电影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两个小流氓,把我们俩给吓坏了,他们对我们俩动手动脚的,就在这时候,刘顺从后面窜了过来,和那俩流氓打了起来,刘顺那么干瘦,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他哼都不哼一声。原来,他每天晚上都偷偷跟着我们,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我。因为他说他喜欢我。”
王老爹又哼了一声,说:“就那身板还保护你?哼!”
王小娜说:“正是因为那样,他毕业之后才选择了去部队锻炼,他说,他要锻炼一身好身手,好好保护我,让我一辈子都不受欺负。爹,你看他多有勇气啊,多有爱心啊,你就答应了我们吧。”
王老爹说:“他有爱心?那为什么将荒坡上的小松树折断了四棵?我都数得清清楚楚。”
王小娜说:“爹,那还不是为了救火吗?当时没有什么工具。”
王老爹站起来了,大声说:“不管怎么样,那可都是生命!”
王小娜知道,爹是故意找茬,自己也气得不行,也不肯和他说话了。
这时候,部队发来了紧急电报,说有紧急任务,让刘顺火速归队。刘顺探家临走的时候,跟部队说了,有什么事,电报直接发到王小娜家。接到电报,刘顺对王老爹和王小娜说:“既然老爹不肯将女儿嫁给我,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最需要干的事情,不是这件,而是执行紧急任务。再见。”
刘顺火速归队去了。
王老爹看着女儿气得不肯和自己说话,觉得没趣,就自己上山去溜达,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鹁鸽崖下的那片荒坡,忽然,他的眼睛看直了,荒坡上居然好几十个人正在那里栽树,那里密密麻麻栽满了树。
王老爹问:“这是村里买的树苗?”
村里人吃惊地问:“怎么?你还不知道?山林着火那天,你女婿为了救火,折断了几棵树苗,事后他掏出了3000元钱叫村里买了1500棵树苗,拜托我们帮他栽在这里……”
王老爹忽然觉得眼睛湿润了。
多好的孩子啊!可是,自己居然那么对待他!
王老爹赶紧跑回家,对还在生气的女儿说:“我错怪他了,他是个好孩子,我同意你嫁给他了,你快给他发电报,在他到部队之前把电报发给他,就写——爹同意我嫁你了。”
王小娜高兴地跳了起来,说:“真的?”她在爹的脸上亲了一口,飞快地朝邮局跑去了。
一个星期以后,王小娜接到了刘顺从部队发来的电报,她哭着站到爹的面前,眼泪吧嗒吧嗒朝下流。
王老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王小娜把电报摔到爹的面前,趴到床上就哭了起来。
王老爹拿起电报一看,上面写着:“可我不同意你嫁我。”
天呢!臭小子,还真生气了!王老爹觉得很难过,是自己发昏,难道就叫女儿这么错过了这样一个姻缘吗?老头子无精打采地蹲在门口的歪脖栗子树下,抽了一天一夜的闷烟。
第二天,邮递员又送来了一封电报,是刘顺发给王老爹的,王老爹一看,上面写道:“我是个孤儿,复员后我嫁到您家去,好孝顺您老。另,1500棵核桃树请爹管理好,我复员的时候,也该挂果了。”
臭小子!跟我玩起迷藏了?看到时候我怎么收拾你!
王老爹乐得胡子一撅一撅地进了屋,一下将电报拍在了王小娜的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