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与连澈沉默的同时夏侯耀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我们面前了。我抬眸望向他,他的心情似乎极不好,脸上还有些铁青,看得出来一定是方才有什么人惹怒他了。夏侯耀此人绝不会轻易生气,然而一旦生起气来,怕是狂风暴雨了。他在我们中间的位置坐下,愣愣的望着眼前青石桌案上的棋局,像是忆起了什么似的,眉心忽的紧紧纠结在了一起。我看了看连澈,连澈也同样盯着这副棋局,我学着夏侯耀的样子仔细研究起桌案上的棋局来,可奈何我从小就不懂棋术,看了半天都是徒劳。
“一切,都要开始了呢。”就在我有些睡眼惺忪之际,夏侯耀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我所有的睡意都打消了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盯着夏侯耀。此刻夏侯耀看上去似乎有些挫败感,平常时候的玩世不恭一点都看不出来,相反,到多了几分内敛与沉稳了。我一向对这样的夏侯耀十分陌生。
连澈却似乎并不意外夏侯耀会如此说,他只挑了挑眉。“果真要开始了?夏侯渊找过你的麻烦了吗,你父皇那里如何说?”
为何我一点都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正想开口问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早前夏侯渊对我说的话,他说这场好戏终于要开演了,再联想起方才夏侯耀说的话,果真是有些对应上了。这两兄弟的夺位之战即将开始了吗,那么连澈,在这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连潇呢?我记得夏侯耀与连潇之间是有什么约定的,莫不是就与这件事情有关吧。
夏侯耀长长叹了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父皇近来身子越来越孱弱,我恐怕再这样下去……如今夏侯渊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父皇已拟了手谕要传位于我,他几次三番将此事透露给群臣想要一探群臣们的口风,奈何那些老匹夫皆已经被夏侯渊收买,只有少数几个正派大臣站在我这边。连澈,这一战,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艰难。”
天不怕地不怕的夏侯耀,曾几何时,居然也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着实让我有些吃惊。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人,没想到在背后,却是这样一番光景。我不禁有些同情起他来。其实生在皇室,这些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从前的连潇和连澈不就是如此吗,只是这次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呢。
连澈深思了许久,此刻的他已经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少不更事的皇帝了。我们虽然年纪相仿,但我从小极为早熟,相反,连澈被姑母爱护的极好,所以对外面的人生百态自然要模糊一些。可这三年的时间,已经教会了他太多东西呢,甚至教会了从前姑母都不曾教过他的东西。
“七皇子手中有多少兵马,与太子殿下对抗,有几成把握?”连澈忽然抬头问道。
夏侯耀摇了摇头。“太子兵马数远在我之上,若真是兵戎相见,恐怕我们完全是处于下风的,我离开皇宫太久,皇宫内的大部分隐卫几乎都已被他控制,如今我手中的隐卫加起来,也不过是他的一半,再加上近年来他久经沙场,在将士们心中已有一定威信,我恐怕是……”夏侯耀没有再说下去,也不必再说下去,不管是我还是连澈都已经完全明白他口中的意思了。
连澈一时无语,在有兵权的情况下当然更加牢靠一些,但若真的没有兵马,也并非全是输,我看了看愁眉不展的夏侯耀,忽然觉得人生真是奇妙。上一刻还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七皇子,下一刻便已经是愁眉不展,为了帝位而一筹莫展的夏侯耀。
连澈忽然抬起头看向我,他目光有些深沉。“阿绡,你如何看待此事?”
我轻轻抿了一口茶,在连澈看向我的同时夏侯耀也已经看向了我。我无辜的望着他们两个。“都瞧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曾打过仗,也不曾做过皇帝,自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告诉你们的。”
“阿绡。”连澈语气似乎带着些许的责备,大概是因为我一声不吭的原因,他显然有些急了。
“不过,帝位之争从来不是看兵马人数了,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夏侯渊自然有方法收买大臣,就说明那些大臣们的心并非是坚不可摧的,七皇子为何也不学着太子殿下那样无耻一回?”我说出来的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完全真真切切自古以来最不可信的便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为民某福不是他们的强项,见风使舵到绝对是他们的本性。这样的例子我看的实在太多了,单要拿出来说恐怕三天三日都说不完。
夏侯耀闻言眸光一亮,可随即又隐了下去。“太子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些被收买了的大臣们自然不会轻易再与我深交,这样一来又该如何是好。”
“这就更好办了,一国之君最重要的是品性,你就让他们自动放弃支持夏侯渊,让他们觉得夏侯渊此人根本不堪大用,在两者之间做下比较,一看便知谁更适合做那个位置了。”我想了想,又道:“你可进的了军营?”
夏侯耀虽然并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抓不住大臣的心,就去抓众将士的心,凡是得到一方的支持,这场较量就已经势均力敌了,那么接下来看的便是你们两个人的智慧了。这一点,我倒是觉得你夏侯耀要比夏侯渊有优势的多。”
面对我有些戏谑的话语,夏侯耀并没有生气,他的眼神变得越发的复杂起来了,我有些不解为何夏侯耀会这般看着我,我方才说的话有哪里是不对的吗?可若是不对,他大可及时纠正我就行了,这样看着我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夏侯耀这次没事人似的转过头去。他看上去比方才已经好上了许多了。人都说女人善变,男人又何曾不是,这夏侯耀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善变的男人了。
“阿绡说的极是,但能做到这点谈何容易,这样的时候,太子绝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反而会更加的小心谨慎起来。”连澈倒是先替夏侯耀担心了起来。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不能光明正大的与他对抗,咱也可以在背后玩一点小手段,毕竟夏侯渊本身也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大可以不必跟他真刀真枪的较量。我相信夏侯耀一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这倒真是个好办法,以后若是要玩什么花招本皇子一定要来找楚绡,她满脑子的阴谋诡计,必定可以助我完成大业,是吧楚绡。”夏侯渊笑眯眯的看向我。可为何我觉得这笑容阴森森的,让我反而有些害怕呢?
我皱了皱眉,夏侯耀这一番话到像是在讽刺我。这个男人,我在这里帮他出谋划策,他却在那里对我冷嘲热讽,若不是当年帮助连潇打江山积攒下来的经验,我又怎会知道如此之多。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一个胆大的设想忽然出现在我脑海里,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人完全不能联系在一起,可为何我却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关联呢?我猛然看向夏侯耀,可似乎有些事情又偏偏那么凑巧。
“夏侯渊身后可有其他什么强势的人在支持?”我忽的问道。
夏侯耀一顿,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化了许多,光从他的反应来看,我猜的自然没错,只是这背后的人怕才是关键了。我想现下,我大概知道为何夏侯耀会与连潇走的如此之近了。果真是如夏侯耀说的,他们不过是为了相互之间的利益罢了。
“那时候那一些隐卫,是前往嬴朝的吧?”见夏侯耀不说话,我又问道。我固执的等待着他的回答,这可真是一个庞大的局,怪不得当初连潇会让我同他一起来到落月国,怪不得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与夏侯耀也都有些关系,如今看来,果真是其中有一批人想杀我,另一批人想杀他,结果我们两个好巧不巧的就凑到了一起,一路上的坎坷自然就多出了许多了。
夏侯耀终究还是缓慢而又沉重的点了点头。“是的,那一批隐卫,就是夏侯渊的人,那时候就是趁着连潇不在京城而去的,夏侯渊背后的人,就是你心里猜测的那个人,所以如今成败,不仅在我们这里,更在京城,连潇的那一方会如何发展。这势力总归是一方制着一方的,而我与连潇只是达成了某种意识罢了,他要除去他想除去的人,而我亦要除去会在我的前进道路上阻碍我的人。”
我看到夏侯耀眼中的狠戾,我相信他说的话,只不过夏侯渊背后的人,难道果真就是成平吗。成平那样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居然连落月国的太子都勾搭上了,如此一来,成平手握嬴朝兵权,而这夏侯渊的兵力又似乎远远在夏侯耀之上,这样一比较,不管是连潇还是夏侯耀,似乎都讨不得什么便宜呢。我思绪开始有些纷乱起来,这样复杂的纠缠,让我的大脑余姚时间去适应,我始终想不明白,成平从我姑母在的时候开始,一次背叛。如今连潇在位,又是一次背叛,他若真的想当皇帝,又为何要等到现在,那个时候姑母已死,连潇也并不曾即位,正是****之时,他为何不在那个时候动手,而要等到三年后的今天,并且是联合落月国的太子,将两个国家的百姓置于水火之中,只为了自己心中的欲念。
从这一方来讲,其实夏侯耀和夏侯渊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曾真正考虑过百姓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皇室之争,永远都是这么残忍与无奈。
我叹了口气,正要起身的时候,远处远远的走来碧蓝。似乎夏侯耀来了之后她就不曾出现过了呢,这会竟是又看到了她的身影。不知为何,虽然与碧蓝从不曾相识,但看到她的身影总是会觉得有些许的亲切感,也许是她身上的气质感染了我吧,我总觉得她一定不是普通的宫女,至少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碧蓝朝着夏侯耀微微行了一礼。“殿下,宫门口有人来报,说是有位名唤灵鸢的女子找您。”
我一听灵鸢的名字,激动的一个起身,桌案上的茶杯险些被我撞翻。夏侯耀看了我一眼,觉得有些莫名。他大概是不知道灵鸢的,从前在离开皇宫的牢房的时候我似乎与他提过一次,但他不曾放在心上过。可是连潇答应过会将灵鸢送来我这里,果真是做到了。连潇答应我的事情从不曾反悔过,我忽然感激起了他来。
“便是你口中一直念叨着的那个丫头灵鸢?”夏侯耀问道。
我点了点头。“她可不是一般的丫头,以后自然对你是有帮助的,你快些让灵鸢进来吧,如此赶路一定是累坏了的。”
“你倒是知道心疼她。”夏侯耀嗤之以鼻,对碧蓝使了个眼色,碧蓝领命而去。我看着碧蓝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只是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夏侯耀就变得不再像夏侯耀了呢,我有些微微的失望,不过这大概才是真的他吧,为了自己的位置,更为了他父皇的心愿吧。
没过多久,碧蓝带着灵鸢朝我们的方向走来,我再也坐不住,出了凉亭去迎接灵鸢。灵鸢还是用白纱蒙着脸,可我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喜悦感。我上前紧紧抱住灵鸢,在她耳边一声声的唤着她。虽然分开不过半月有余,但我真的已经十分想念她了,这个与我同生共死的女子,这个全心全意待我的女子,从此以后我一定要将她带在我的身边,除非她自己想要离开,否则我走到哪必定要带到她到哪里。
“娘娘,真的是你吗,奴婢见不着你以为你出事了。”灵鸢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灵鸢,这里已经不是嬴朝了,这里是落月国,以后不许在娘娘娘娘的叫我,这样会暴露了我们的身份的,我在这里的名字叫丽珠,你便叫我丽珠就行了,以后,也不可再自称奴婢,你我是姐妹,身份自然是平等的,可是明白了?”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在她耳边小声的交代。
灵鸢这次终于不再坚持。以往每每让灵鸢直呼我的名讳她总是不依,并且总是自称奴婢,现下她终是答应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对着我笑了笑。隔着面纱,我却能清晰感觉到她的笑容有多么美丽。
“来,带你见一见故人。”我拉着灵鸢踏进凉亭。
灵鸢在看到连澈的那一刻,一声皇上忍不住喊了出来。听到灵鸢的声音,连澈似乎也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因为灵鸢蒙着面纱,所以连澈自然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将她认出来。我忙瞪了一眼灵鸢。“不要喊皇上了,喊连澈吧。”
“可这……”灵鸢犹豫起来。
“没事,就如阿绡说的,这里没有什么皇上,以后喊我连澈就可。”倒是连澈先开口。他笑看着灵鸢,其实连澈大概也是在心里感激着灵鸢的,当初若不是灵鸢,他怕是真的很难活到今日。灵鸢与我来说,真的算是无价之宝了。
夜晚的时候,我和;灵鸢被安排在了连澈隔壁的厢房。我与灵鸢说了很多,包括分开以来的种种。原来连潇在一回到京城的时候就将灵鸢放了出来,他深知灵鸢的能力,定能到达落月国,顾只派了两人在灵鸢身边保护她。直到她到了落月国的城门,那两人才离开。
听灵鸢说起,连潇不在的那些日子皇宫内十分动荡,几位大臣开始反对起连潇来,认为连潇不顾大局,不发一言离开皇宫,导致政事被搁浅。若不是太后和韶华极力平复下来,大概在连潇不在的那段时间内真的会出大事。
可连潇的性子我着实了解,纵然他是在不辞而别的情况下离开的,他也一定事先有所防备。这个江山是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他比任何人都还要珍惜,恐怕若是太后和韶华压制不住的话,以北泽和森冉的威严,也是能够将危机化解的。好在终究是没有出什么大事,连潇很快便回去了。
就连灵鸢,都已经觉察到了成平的不对劲,怕是朝堂之上没有几个人还是迷糊的了,只是官场之上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样,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亦是生存的法则。除了那几个为人耿直的大臣毫不避讳的与成平对立起来之外,似乎军中也发生了什么大事,总之,灵鸢说,在她出来嬴朝的时候,似乎是极乱的。
一路上她都曾打听过,听说是军中无故多出几个女子来,有将士称是成平带去犒劳给众将士的,然军中铁纪森严,怎能容几个女人破坏了军规。连潇二话不说便责罚了成平,令成平一月之内不得再踏进军中半步。而奇怪的是,军中将士皆是无人反对。按道理说,成平乃是大将军,此罪虽然犯了大忌,但却不至于连一个替他愤愤不平的军中将士都不曾有。
灵鸢说道这里的时候忽然看向我。“娘娘,哦不,丽珠,你说奇不奇怪,成平大将军可是嬴朝手握兵权的人,可是似乎那天皇上下旨的时候军中并不曾有一人有异议的。”
我冲她笑了笑。“灵鸢,成平固然手段高明,但你也别小看了连潇身边的人,连潇身边的人虽然个个都十分低调,却都是很有手段的。况且,有一个人始终都不曾吭过声,但我们却不能低估了他,他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
灵鸢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有些挫败的问道:“你指的是谁?”
“北泽。”我淡淡开口。一听到这个名字,灵鸢整个人都一个轻颤。她还是逃不出北泽的阴影呢。其实会想到北泽也是方才脑海里的灵光一闪。北泽的能力我从未曾怀疑过,他的手段一点不比成平差,只是奇怪为何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忽然变得如此低调。现在想想,恐怕是他暗中与军中将士在周旋着吧,不然连潇何至于这般不顾后果的跑来护送我们。只要北泽把持着军中将士的情绪,连潇就少一分顾虑。
成平虽然手握兵权,但不要忘了,军中将士,首先都是嬴朝人,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而生存的。其次,嬴朝原本便是连家人的天下,当初组建军营的时候,军中将士也曾发过誓,忠于连家子孙。所以纵然是成平,想要一人扭转这样的局势怕是不大可能。况且,谁都不会在这样一个天下皆是安定的时刻,顶着谋反的罪名去送死,违抗皇上,支持成平,无疑等同于造反,孰轻孰重,恐怕北泽已经全部告诉他们了的。
灵鸢沉默了下来,她白净的皮肤上闪着点点红晕。其实对于北泽,她大概是从来没有忘记过的,只是他们与我跟连潇一样,也错过了三年。这三年对灵鸢来说是致命的,他们恐怕……我不忍去想,揽了灵鸢的肩膀笑道:“灵鸢,等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等连潇将嬴朝那边的事情也都解决了,我们两个人就一起笑傲江湖,遨游各国,你觉得如何?”
“笑傲江湖?”灵鸢问道。
我点了点头。“对,笑傲江湖,只有我们两个,从此再也不用为这些国仇家恨烦心,我们只是我们。”
灵鸢的眼中忽然充满气无限向往来,这样的灵鸢十分可爱,我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对,只有我们两个人,从此再也不被世事束缚,安安乐乐,潇潇洒洒的过我们的日子。我在心里说着。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到来的,那个时候的我们,会很洒脱的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
自从那日在凉亭内的交谈之后,夏侯耀已经两日没有出现在他的宫殿内。连澈依旧如平常时候的过日子,若不是灵鸢在这个时候到来,怕是我真的要被闷死在这里了。我与灵鸢一直形影不离,后来又加上了一个碧蓝。碧蓝虽然看上去有些拒人千里的感觉,然真正的跟她相处起来才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碧蓝跟灵鸢一样,皆是孤儿出生,因此她们之间也似乎也有些对彼此怜悯的感觉,之间的感情一点点好了起来。
碧蓝告诉我们,她从小就被卖进了皇宫,一直都是被放在夏侯耀的宫殿内伺候着的。她说夏侯耀是一个真正对待下人好的人,他没有架子,他从不显摆,他甚至不像其他皇子那样对下人严厉呵斥。这一点我是绝对相信的。若不是夏侯耀一口一个本皇子的叫着,恐怕以他的性子,我断然不会觉得他会是一个幌子。
夏侯耀实际上更像是个孩子,他有所有孩子都会有的孩子气,我时常能在他眼里看到那一抹干净的单纯。他的内心一定纯净的如孩子一般。
后来在说到连澈的时候,碧蓝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自在。她有些支支吾吾的,脸也红了许多。我和灵鸢相视一笑,其实女孩子家的这些小小心思,又怎么会瞒得了我们的眼睛呢,我也曾经历过那样的感情,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其实是最辛苦的。因为对方不知道你的情意,而你碍于矜持又不得说出来,这样的苦涩我不曾尝到过,但是我能感觉的到。
那日天色极为不好,从早上开始天空便阴沉沉的,而夏侯耀却已有五日不曾回来。我不免有些担心,夏侯耀做事向来有分寸,原本是不该担心什么的,然而如今是非常时刻,他与夏侯渊的斗争也不过刚刚开始,我实在有些担心夏侯渊会落入夏侯渊手里。这样的情况是十分怪异的,他不会来自己的寝宫又能去到哪里呢。
我找到连澈,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他,然连澈却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绡,不必担心,七皇子向来有分寸,况且他素来睿智聪明,不会有事的,怕是那日听了你的建议,去找寻好法子去了。”连澈像是极了解夏侯耀一般,他的口气很轻松,可我却真的不能不担心。心里想着若是到了天黑还不回来我便带了灵鸢出去找寻。
然而心里还没想完,夏侯耀便已经出现在了身后。他出现的无声无息,在我回头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很远的地方就能轻易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这家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我蹙眉想着,一旁的连澈笑道:“我就说吧,他一向有分寸。”
我冷笑。“有分寸却将自己喝的烂醉,果真是好分寸。”
连澈不在意我的嘲讽,走上前去将夏侯耀扶到了椅子上坐下。他眼眸半眯着,我甚至不确定他神智是否清醒。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莫不是喝了五天五夜的酒吧。
夏侯耀眼神有些迷离,看到我大声嚷道:“楚绡,本皇子……厄……还是很有办法的,夏侯渊那小子……还不是喝倒在本皇子脚下了……”他说着一口酒吐了出来,我像是躲瘟神一般猛地向后跳了一大步,这敢情是好,比喝酒去了。
我现下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醉酒后的人向来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当不得真,等他酒醒了再过问也不迟。我看到连澈手里拿着毛巾替他在额上敷着,便想离开了。
“本皇子……本皇子喝不死他……”夏侯耀嘴里还喃喃着。
我不禁觉得好笑,双手抱胸站在他面前。“夏侯耀,不是谁的酒量好睡就能当皇帝的,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他一定听得到,纵然神志不清,但还不至于醉死。
果真,夏侯耀眼眸微微睁开,似是在仔细的看着我,我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俯视着他。喝醉酒的人,千万不要近他们的身。这是我从小就给我自己的忠告,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他会做出什么令你始料未及的事情来。
“本皇子将他灌醉,美女怀抱,误了他们商量大事的时间,自然,自然会有一些人不满的……”夏侯耀口齿不清的说着。原来这才是他将自己灌成这样的原因?可他是傻子吗?为何要自己亲自上,随便找个什么人都能搪塞过去了。我闭了闭眼,又转而看向连澈。
“你好好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连澈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忽然雷声大作,不多时变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冷哼一声,夏侯耀倒是回来的巧,刚巧避开了这雨了。一大早的醉成了这么个样子,等他清醒过来,至少也要到晚上了。有时候实在无法去想象夏侯耀的思绪,他怎么就能这般不顾一切的围了灌醉夏侯渊而这样猛灌自己呢,若是此计不成,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丽珠,殿下回来了吗?”碧蓝忽然出现在身后。我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相处的时间长了,我们自然也就熟络起来。住进这里之后我才发现夏侯耀的寝宫内下人其实很少,加上碧蓝也不过十来个人,对一个皇子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少的了。而碧蓝更是这里的管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先向她回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脑袋瓜子却十分灵光,将这无耀殿的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碧蓝显然也一直在担心夏侯耀,在知道夏侯耀回来了之后,我分明看到她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在心里想着。我跟碧蓝一直去到了花园的凉亭内,上次的棋局已经被夏侯耀和连澈一起破了,自然也就已经在那日就被撤掉了。此时青石台上一片空旷旷,什么都没有。我与碧蓝面对面坐着,她还是十分谨慎。其实在宫中生存的人,谨慎是必须的,否则随时都会遇到任何危险。
“七皇子殿下其实一直都很可怜。”碧蓝低着头,忽然说道。
我一顿,随即扯开一个笑来。“碧蓝,不要说他可怜,说他可怜是对他的侮辱,一个骄傲的有尊严的人怎么会可怜呢,一个皇子殿下,更不是用可怜可以形容的。”我不愿意承认夏侯耀可怜,若是他可怜,其他更加可怜的人要往哪里放。若是真的要说可怜,我们之中又有哪一个是不可怜的呢。
碧蓝闻言一怔,她的眼眸泛着水汽,终究还是被她强行忍了下去,要在这宫里生存,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恐怕碧蓝也早就已经体会到了这一层含义了的,所以每每看到她的时候她总是笑着的。我喜欢笑着的人,因为那样至少不让人那么绝望。
“七皇子和太子殿下,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争,太子殿下有王后娘娘护着,可七皇子却没有母妃,他的母妃从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七皇子从小就是在孤独中长大的。幸而皇上情深,将对七皇子母妃的爱转移到了七皇子身上,皇上从七皇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对他寄予厚望,并不止一次的透露过像将皇位转给七皇子,但无奈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已经是太子了,王后娘娘那一方的势力也是想着太子殿下的,皇上没有法子,只好一直耽搁的。七皇子成年之后就不常呆在宫里了,每次在宫里似乎都是闷闷不乐的,他长年累月的往外面跑。这次回来,也已经是距离上次回来半年之久了呢。”碧蓝似是在喃喃自语,可又分明像是对着我说的,这样的身世,听上去可怜,可其实夏侯耀又何其有幸,可以得到皇帝绵绵无偿的爱呢。我忽然想起了我爹爹,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夏侯耀的身世虽然与我想象的差不了多少,但是在还是有些庆幸,在那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夏侯耀,他的性格却极为阳光,虽然偶尔会有阴霾的一面,但毕竟是极少数。试想,若是夏侯耀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变成了性格极为极端且阴鸷无比的人,恐怕今日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了。性格中的黑暗因子,有时候会决定一个人日后的发展趋势。
碧蓝吸了口气。“希望七皇子殿下这次能够如愿,皇上也可安心的养病了。”她到真的是替夏侯耀在着想的人。对她的好感又悄悄在心里增加了几分。
“其实碧蓝,不管结果是怎样,夏侯耀都不会是失败者。相信我,他会成功的。”我对着她笑了笑,试图安抚她伤感的情绪。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夏侯耀会赢,夏侯渊的锋芒毕露,总有时候会将他打入无底深渊。谦虚的人有救,傲慢的人无救。
比我预期的要快,夏侯耀在午后时分就醒了过来了,碧蓝来唤我的时候我正与灵鸢商讨着成平的事情,碧蓝看上去十分开心,我不忍扫了她的兴,只能跟着她去夏侯耀的寝宫内看他。
此时的夏侯耀靠在床榻上,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一定在头疼。我笑了笑,醉酒后醒来的人大多都是如此。这样的教训看他能不能记住,过多的酗酒对身子伤害终归是很大的。
夏侯耀在见到我们一起前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吃惊,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本皇子还没怎么样你们就集体来探本皇子了?”
我翻了翻白眼,靠在一边的柜子上。夏侯耀会说本皇子了就说明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他的脸色还是让我有些担忧。早上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喝了许多许多的,如今一下醒来,酒大概也是还没有完全散去的。
“你就不会随便拉个人去跟他喝吗,为什么非要自己亲自招架。”我懒懒的开口,已经不想与夏侯耀再过多的说话了。
夏侯耀笑了笑。“若不是我自己上阵,夏侯渊那么精明狡猾的人会喝的这般烂醉如泥?恐怕到现在他都还未曾醒过来。原本今日早晨他们是约定在太傅府中商议大事了,现下恐怕那些个大臣们已经赶到宜春院看到那一出好戏了。”
我大概能猜到夏侯耀耍的是什么手段了,一个要干大事的人,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因为花天酒地而误了时间,更是到如今还罪的不省人事,确实会让那些支持他做皇帝的人心寒,但只是如此,根本不可能完全打击到夏侯渊。这药下的,还是有些轻了。不过,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连潇那里的形势,似乎已经一片大好了。这就是连潇,做事向来快速精简,当初的不动手,是为了现在的一刀斩干净。更何况,当初在离开嬴朝的时候,灵鸢应是将紫宸佩还给了连潇,有紫宸佩做保障,纵然成平手中兵权再如何强大,营中将士也不会有一人听他指挥。这恐怕就是当初成平为何会千方百计的想从我手中夺走紫宸佩的原因。有了紫宸佩,就等于有了嬴朝的半个江山。
只是当初这般重要的东西,连潇居然还是送给了我。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紫宸佩代表的含义,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直到现在我才知晓,他将紫宸佩送给我,其实是在告诉我,我与江山同样重要。若是那个时候的我知道,便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种种误会了呢。
只是现在知道,似乎真的已经有些太迟了呢……
夏侯耀有些勉强的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忽的有些落寞道:“其实如今也不必我大费周章,连潇那里早该有结果了,有了连潇的支持,堪比支持夏侯渊的所有大臣,夏侯渊身后的势力是依赖者成平生存的,成平一倒,他背后的势力自然也不能再强势到哪里去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夏侯耀也已经知晓嬴朝那边的情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