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即将过去的城门口,我与夏侯耀面面相觑,不由哀叹连连。我在心里悲叹,为何这一路竟障碍重重,究竟这其中有着怎样的阴谋,何至于被人追杀至此,我始终想不通,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里,才让那些人对我如此咄咄逼人,若是这般逼迫,就别怪我狠下杀手,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我一个大活人。
“继续赶路,若是过一会有什么异常,立刻坐到我身边来,可是直到?”夏侯耀出声叮嘱。
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心情已经查到了极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现在想想,是不是我如今变得有些软弱才让人觉得我这般好欺负了,若是换做是从前的我,哪里会有人这般堂而皇之的对我。
夏侯耀的眼神有些古怪,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别乱想,大概是冲着我来的,只是你运气不好,被我拖累了罢了。”他冲我释怀一笑,重新坐了回去,这次他将帘子掀了起来挂在马车上,大概是怕里面的我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才这般做的。虽说只是隔着一层帘子,但危险往往都只发生在一瞬,若说有什么万一也是该提防的,如今是非常时机,我们实在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马车顺利出了城门,去往落月国国都的路像是荒郊野外,与我们来时的路差不多,但却多了几分人气。我看到过路的人衣着都十分鲜艳,不论男女,从前就常听外来的使者说过,落月国国民喜好欢庆,所以他们的衣着也都是光鲜亮丽的,不论男女,穿的都十分鲜丽。然我却还是更喜欢淡淡的素色更多一些。比如连潇常常穿着的白色。再比如夏侯耀身上虽然算不上素色,但简单的玄色。如此一对比看来,夏侯耀到真的不像是落月国的皇子,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似乎只穿过两种颜色,玄色和墨色。
“到了落月国,你是否该换身衣裳了?”我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夏侯耀很聪明,每次都能很准确的猜中我心里所想。“本皇子想来与众不同,不喜欢穿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他一脸骄傲,仿佛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一般。
“你该不会不是落月国人吧,怎么喜好完全不一样,夏侯耀,我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冒牌的了。”我小声嘀咕着,原本是不指望他能听到的。可我忘了,练武之人的听力非一般人所能比。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悦,转过头斜视了我一眼。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落月国人了。”他淡淡说着,然这句像是他不经意的话却让我十分吃惊,我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盯着本皇子干嘛?是想勾引本皇子不成吗?”夏侯耀暧昧的嘿嘿笑了起来。他说话从来没有一句是正经的,我白了他一眼,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我相信刚才夏侯耀说的那一句话是真的,有一瞬间,我居然在心里认真的对自己说道,嗯,也许夏侯耀真的不是落月国人也不一定呢。可是仔细想来,他贵为落月国七皇子是真,否则早在嬴朝皇宫的时候就该被揭穿了才对。可按常理来说,若不是落月国人,他又怎会是七皇子?换句话说,他既是七皇子,就该是落月国国君之子,既是如此,他又怎会不是落月国人?我觉得自己似乎快要疯了,竟然因为夏侯耀的一句戏言,就开始这般认真的思索起来。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夏侯耀是不是落月国人,似乎关乎着什么,以我以往灵敏的直觉来说,其中藏着的秘密怕是惊天的。
我不再纠结与夏侯耀的问题,迷迷糊糊间似乎就那么睡了过去,天色已经十分暗了,似乎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可夏侯耀还是没有停,他说他对这里的路程十分熟悉,就算看不清也能很好的辨别出方向,这话我是信的,夏侯耀的本事早在前些日子我就已经见识到了更何况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说的话。
可我没想到我一睡便是一夜,没想到等我醒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落月国国都,更没想到我们的麻烦还没有结束,不仅嬴朝是不安全的,就算是落月国,也不见得有多么安全。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夏侯耀靠着马车门坐着,他眉宇间看上去十分疲惫,也是,架了一日一夜的马车了,也早该累了的,若是换了我,大概早就已经散架过去了。我本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不想惊动他的,可我只不过挪动了一下微微僵硬的身子,马车门口的夏侯耀立刻警觉的睁开了眼睛,他眼里的防备让我吃惊,似乎已经早就知道了会有什么危险发生似的,那眼眸中带着杀意,我虽不懂武,却能略知一二。
我冲他尴尬的笑了笑。“吵到你了,我身子有些麻了,想动一动。”
夏侯耀应了一声,看着我坐在马车内活动手脚却没有一点声音。他今日看上去比昨日更加奇怪了,我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城门,着实不明白为何他会忽然停下来,并且马车停在角落内不被轻易察觉的地方,他像是在顾及着什么,又像是在掩饰着什么。夏侯耀所做的事,大多我是猜不透的,所以自然也就懒得去猜。
“城门近在咫尺,为何不进?”我皱眉问道。不去猜并不代表就不去问,夏侯耀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了,否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想他不分昼夜的也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国都,却在这个时候放慢速度,实在有些有违常理。
夏侯耀淡淡一笑。“城门内有埋伏,难道要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吗。”他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在我眼里分外安心,似乎这不过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罢了。我一直都是相信夏侯耀的,就像从前相信连潇那般。夏侯耀似乎并不担心,我自然也不必提着心过日子,于是我将自己戒备的心放了下来,安心盯着夏侯耀瞧。
见我不再说话,夏侯耀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你一点都不怕?”他问。
我摇了摇头。“你有十足的把握会没事,我又为何要浪费自己的感情去担心受怕?”
夏侯耀有些挫败的摇了摇头。“你为何每每从能看出我的心思来,楚绡,我说过,我们不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惜了,趁着如今连潇不在,本皇子可以再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你看你是否要跟本皇子一起在落月国逍遥快活,嗯?”夏侯耀忽的凑近来,对我暧昧的说道。
这个家伙,每次总会时不时的冒出这句话来,一路上我似乎已经听的够多了,就连连潇在的时候他都不那么避讳,更何况是现在连潇不在。
“夏侯耀,你有时间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对付城里你所谓的埋伏吧,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吧。”我推了他推,露出不耐的神色来。
夏侯耀耸了耸肩,又坐回了我对面的位置靠在门上。夏侯耀不笑的时候是十分骇人的,他的严肃比连潇看上去还要老辣几分,其实我有些害怕看到夏侯耀蹙眉时候的样子,因为他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然一旦让夏侯耀都蹙眉眉心来,那自然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在地牢,他也常常是这样的表情,蹙着眉心,不知在想着什么,脸上也少有的没有微笑。只是此刻的夏侯耀看上去比那时候要好上许多。至少他脸上并没有那种戒备的神情,到多了几分放松。
我忽然有预感,他像是在等什么人,这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大概是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而我也不信,夏侯耀会过不了那一关,只是他需要更有力的力量在背后帮助他。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稍稍停下来多做休息。
“夏侯耀,过了这个城门,是否就到皇宫了?”
夏侯耀点了点头。“自然,马车走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达了,只是如今我们连这城门都未必进的去。”夏侯耀直摇头,他说的没错,似乎就连过这座城门都有些困难。
“到底……是什么样的埋伏,难道一点生机都没有吗?”我迟疑着,最终还是选择开口问道。其实大概也不一定是全然没有生机的吧,只不过夏侯耀还是选择了能让我们更加安全的方式而已,这一点夏侯耀选择的是没有错的,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我。而他不确定,我是否也能跟他一样安然逃过杀机。
夏侯耀忽的睁开原本要闭上的眼睛,他看着我,许久之后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楚绡,我说过,那不是针对你的,那只针对我,我不会让你有事,所以你不必担心,况且到了落月国,没有人能轻易伤害你我,你大可放心。”
其实夏侯耀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在那里要我宽心,我何尝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有太多的心里负担而已。既然夏侯耀不愿意多说,我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心里的那一抹阴影,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许是一路上真的经历了太多了,这个时候的我虽然有一点点担忧,但更多的却是那一份淡定。只要加装不怕,就真的不怕了。这是一直以来我对自己说着的,什么都可以假装,包括自己的心境。
夏侯耀坐了许久,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他才终于又坐到了马前淡淡对我说了一句:“坐好了,要出发了。”便转过身去挥动了马鞭。
落月国国都进城的过程十分复杂,不仅要对过过往百姓一一仔细检查,进城的马车货车皆是被看得十分严实,我不禁想着是否这些天落月国出了什么事,否则何至于会这般严厉。记忆里面,纵然是进入嬴朝的京城,也不过是搜易搜身罢了。
这样一看,忽然觉得夏侯耀的担心完全是正确的,这一道城门就已经这般复杂了,更何况是里面。夏侯耀架着马车慢吞吞的跟在人群后面,等到终于轮到我们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凶神恶煞的拦住了我们的马车。看样子他们是不知道夏侯耀是何许人也的,因为那等嚣张的模样,让人看了直想抽两个大耳刮子。
夏侯耀冷冷的停下马车,注视着面前的几个侍卫。
几个侍卫围着马车转了几圈,对着我看了许久,我有些紧张,却不能避开他们的视线。因为一旦我避开视线他们便会觉得我是心虚,到时候本是无事的,也能被他们折腾出有事来。这些侍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我不禁为夏侯耀捏一把冷汗,若是侍卫有所挑衅,以夏侯耀的性子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可是十分反常的,一切并没有如我意料的发生,那些侍卫在看了我们许久后终于放行,马车再度行驶,我刚想松一口气,夏侯耀的声音已经响起,“不要松懈的太早,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把戏罢了。”此话如一盆冷水一般向着我浇下,那一口气憋在心里,只能自己吞下。
我实在想不通,夏侯耀到底是如何得知城里不会有好事,为何我看了半日都看不出半点端倪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练武之人的敏感?我记得那时候连潇也是一下子便感受到了杀机和埋伏的,为何每次都只有我一个像是被蒙在鼓里一般像个傻瓜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似是有些赌气似的别过头去,然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被外面街市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引去了注意力,落月国国都的街市一点都不比京城冷静,十分热闹,看上去很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不知怎的,我一下就喜欢上这个地方了,这里没有京城的那种无形的压力,也没有让人透不过起来的阴谋意味。虽然夏侯耀说会有埋伏,但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他太过紧张了,毕竟并不是真的会有那么多人时时都想着要我们的命的。
快到落月国皇宫的时候,夏侯耀又停下了马车。这次我没有问为什么,因为视线顺着夏侯耀看的方向望去,轻易就能看到前面的阴间小道上排列整齐的一排黑衣人。这个时候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无疑不是一个好的兆头。难怪夏侯耀会说不要松懈的太早,原来更大的好戏被安排在了这进皇宫最后一道城门的外面。
对方约莫有八个人,且个个手里拿着弓箭,此刻他们正慢慢抬起手来对准我们。我的心几乎要跳了出去,八支箭齐射,纵然有三头六臂我们也绝不可能完好无损,我捏了把冷汗,在这个时候反而开始镇定下来了。我似乎又恢复了从前在齐国时候的冷静,面对着他们,嘴角竟泛起了冷冷的笑意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夏侯耀泛起冷笑,与此同时,他用力的一蹬,在向上的同时已经一把拉了我,我惊呼一声,很快被他揽入怀中。夏侯耀的轻功一直极好,他带着我掠过马车,好在这条道上解释草木树枝,尚有躲藏的地方。夏侯耀带着我在一方草木后俯下身来,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就在刚才,我与夏侯耀几乎起身的同一刻,八支箭已经同时飞速朝马车射去,此时的马车一片狼藉,看得出来他们十分用力。
我转过脸去想去与夏侯耀说什么,可夏侯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脸上甚至还带着对敌人嘲讽的骄傲笑容。我不接为何在这个时候夏侯耀会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明明,如今落在下风的是我们啊。
可,我还是低估了夏侯耀了,或者说,我忘了这里也是夏侯耀的地盘。我看到四骑人马从我们面前飞速掠过,那身装扮,是早在之前就见过的,落月国的隐卫,只是有所不同的是他们身上标志性的颜色似乎是玄色,而上次那些则大多是黑色。
四名隐卫,不知是对他们做了什么,快的让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八个人同时倒地。我骇然,从前一直听说落月国的隐卫十分厉害,足以匹敌千军万马,如今一见,果真不是虚传,可他们,与我和夏侯耀来说究竟是敌是友?若是敌人,那么此刻我与夏侯耀无疑比刚才更加危险,我甚至有些不敢向下想去。另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四名隐卫在下一刻又按照原路返回,似乎只为解决那八个黑衣人而来。
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我猛地看向夏侯耀,身边的夏侯耀又恢复了以往的玩世不恭样子。
“那四个隐卫是你的人?”
夏侯耀不置可否。
我呆住,所以那个时候在城门外,夏侯耀明明可以一早就进了城却一直不动,难道说只是为了等隐卫的到来吗。
夏侯耀耸了耸肩。“我的隐卫都不在国都内,我需要给他们充分的时间进城。”他这样解释,然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与夏侯耀同时回头,却见一个男子站在那里。他一身金色锦服,朝冠束发,年纪看上去与夏侯耀差不多,此刻他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