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方起歌并没有为乐父留下好印象。赶走了他,乐父拧眉训诫乐意道:“一个男人重要的是责任和能力,你看看他,除了长的好看外,还有什么?”
乐意小声答:“还有钱。”
乐父挑眉看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敛眉,忙不迭附合父亲,“你说的是,他就是个不学无术,六亲不认,游手好闲一无是处的家伙。”
乐父冷哼:“你不是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人家六亲不认?”
“……”面对父亲的质疑,乐意选择了沉默。
因为不速之客方起歌的出现,乐家直到晚餐后,气氛都分外凝重。乐意主动洗过碗,先行回房了。没多久,乐母跟进来,凝神道:“乐乐,你老实说,这次突然跑回来是不是和这个叫方起歌的男孩子有关?”
不擅长撒谎的乐意,因为母亲一句话,瞬间成了个人形番茄。
知女莫若母,看着女儿的样子,乐母已是心如明镜。叹息一声在床边坐下,望着她道:“和妈妈说说吧,怎么回事。”
顿了好一会,乐意嗫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大事?”平日里,因为乐父较为严厉,所以乐母一直是慈爱温和的形象,难见今日这样肃穆的神色。
“我觉得——”迟疑了一会,她说:“饿死事大。”
乐母哭笑不得的对着她摇头,“你这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在乐家,乐母为了女儿的事情胸闷。在距离乐家不远的酒店房间里,方起歌也为了同一个人郁闷。
挑起大幅的厚实窗帘,隔着落地玻璃,看得见大半个城市的晶莹灯火,疾驰中的车辆尾灯在高架上拉出一道道炫目的流光,异彩纷呈。
看了好一会,方起歌颇觉无趣得放下窗帘,扑在身后的大床上。埋头躺了一会,听到手机震动发出的尖利蜂鸣,摸索着掏出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他皱眉接起,“祁阳?!”
“意外吧。”电话那端出声的人分明是个女子。
方起歌倏然坐直,“刘小梦?!你回来阿旭知道么?”
刘小梦安静了好一会,才道:“若是他想知道,肯定有办法。所以——”话锋一转,她接到,“作为朋友,希望你也别多嘴。”
人生的悲哀就在于,当你想两肋插刀的时候,却只有一把。方起歌无语的结束了通话,重新躺回床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亮的刺眼,他闭了眼,无意识得蜷成一团。
噩梦,如约而至。
大雨,鲜血……席卷着枯叶在脚边掠过,还有母亲瘦弱的背影。
空茫的梦境,像是老式电影胶片一般,一帧帧跳过,带着一种悚然的寂静。似乎有谁说过,梦境是假的,醒来就好了。
他努力从梦境中挣脱,一觉醒来,已是凌晨。
顶灯彻夜未关,窗外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显示。方起歌恍惚发觉,自己这趟行程的仓促和窘迫。
似是为了映衬他的无奈,原本晴朗的天际划过一道明晃晃的闪电。下一秒,滂沱的大雨合着震耳欲聋的响雷一齐落下。细密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嗤响,碎裂成一滩滩模糊的水花。
方起歌闭上眼,笼着被子重新蜷成一团。枕边的手机发出震鸣,他维持着仿似初生孩童一般的睡姿,不理不睬。
记忆中的大雨,总伴随着那些抹不去的悲伤一道出现。浸透全身的,除了雨水外,还有那份彻骨的寒意。
苍茫雨幕中,十字路口绿灯闪烁。
马路中间,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型车祸,雨急路滑,制动失灵,导致两车碰撞摩擦。路口即时发生拥堵,此起彼伏的鸣笛声穿透了雨幕的遮掩,直刺耳膜。
乐意撑了伞,站在一团乱的路口,目睹了车祸的发生。在交警赶来前,当事双方车主已经协调完毕,拥堵的交通得以恢复畅通,围观路人也纷纷散去。
在周遭移动的人流里,对街路口静止不动的人就格外显眼。隔着瓢泼似的大雨,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分明认出了那道身影。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乐意硬着头皮走过去,“你站在这里干嘛?”
方起歌脸色青白,视线涣散的望着前方,“不知道!”
虽然撑着伞,但是站在这么大的暴雨下,他身上还是湿了。两人在雨中对立了一会,乐意强抑住自己澎湃的母性,扭头欲走。
方起歌却在此时探手拉住了她,微一使力,她落到他怀中。久违的拥抱,带着飞蛾扑火一般的坚定。两人手中的伞被撞飞,万千道银丝无遮无挡的从天际落下,瞬间将两人淋透。
过往的路人不时停下关注这对相拥的男女。在那些瞩目的视线下,乐意终于恢复神智。一边推开他,一边弯腰去捡伞。
捡回了雨伞,她望着他,下了如此结论,“方起歌,你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大概吧!”他的声音很轻,却能够穿透隆隆的雨声,刺入她的耳膜。
站在酒店房间的浴室内,乐意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安慰,“你跟过来只是因为这里就近可以洗澡,穿着湿衣服时间久会伤风感冒。”
做完心理建设,她才动手去脱身上湿答答的衣服。温热的水流很快冲走了周身的寒意,洗完澡,乐意对着洗理台上的替换衣物皱了眉头。
那一晚出事的时候,因为是在方起歌家,有时间和设备可以将脏衣服洗净烘干。所以,她在第二天能穿自己的衣服。眼下,她的湿衣只能送去酒店附属的洗衣中心洗完后才能再穿。
刚刚急着进来,她并没有留意方起歌拿给自己的是什么。摸索着衣服柔软服帖的料子,她尝试着将那件灰色的衣服抖开,原来是一件套头运动衫。
这件衣服看上去很新,手感也很不错,问题是,她这是要贴身穿的。正思忖着,方起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洗完没?我快冻死了。”
“马上出来!”乐意听着他的喷嚏声,有些心虚得套上衣服。宽大的运动衫刚好盖到膝盖上方十公分的位置,和平素穿的短裙差不多长度,但她就是觉得别扭。不过鉴于另一只落汤鸡的处境,她很有公德心得没再多耽搁,抱着自己的湿衣服走出洗手间。
见她换了衣服出来,方起歌没多说什么,闪身进了门后。
洗过澡出来,方起歌换了干净的衬衫长裤,半湿的头发懒懒得耷拉在额际,露出几许孩子气。被热水蒸腾过的肌肤上闪着晶莹的水珠,顺着敞开的领口滑落,隐入衣内。乐意不自觉的红了脸,却不记得要调开视线。
方起歌浑然不觉她的注目,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前台的服务电话将两人的湿衣拿去干洗。
打完电话,才发现乐意盯着自己,他遂挑眉道:“看什么?”
“没什么!”她收回了自己过于热切的目光,调转了视线。
头上突然落下一块大毛巾,她听到方起歌道:“把头发擦干。”
怔了好一会,她才慢吞吞的擦拭自己的长发。似是忍受不了乐意的慢动作,他一把抽出她手里的毛巾,满脸不耐的神色,下手擦拭的动作却极为轻柔。
房间内,除了空调运作的声音外,只有衣物摩擦的细微响动。在这一片近乎静止的空间里,乐意看不见他的脸,下落的视线内只有他白色的衬衫。捏紧垂放在膝上的手,她不敢动弹,僵着身子任他帮忙将自己的长发擦得半干。
“好了!”放下毛巾,方起歌的音色变得莫名暗哑。
在一片暧昧中,乐意不自在得抬头,“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很想我回去吗?”他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脸侧。
乐意受惊站起,“你……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面对自投罗网的猎物,他忍不住想笑。
她被逼退到墙角,惊惧得开始口吃,“我……我,我,我爸说的,你一无是处!”
方起歌一手搭上她腰侧的墙壁,一手挑起她肩侧的长发,望着她的眸光变得幽怨,“你以什么标准认定我一无是处了?”
“……”红了脸,乐意侧头避开他太过专注的视线。
他作势凑上去,“你不说我就亲你!”
“不要。”乐意整个人几乎都贴到墙角去了,瑟瑟发抖的望着面前的方起歌。
他颇为受伤的退开,单手抚额,无奈笑道:“我真有这么糟糕吗?”
面对他的玻璃心,乐意选择了漠视,遥望着窗外的大雨,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
“你为什么来找我?”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方起歌收起了不正经,慢慢踱到她身边,偏头道:“我以为你知道。”
乐意的视线顺着他展开的五指望过去,看到掌心躺着的一枚钻石戒指,多角度的切面让它在光线不明的房间里亦是璀璨耀眼。
“我以为,想嫁你的人很多。”她说,实话。
即使外界都说方起歌性向特殊,但是顶着鼎天少东的名头,也会有不少美女甘愿牺牲。
“但是,想嫁我的,我也想娶的,眼下只有你一个人!”这是现阶段的方起歌所能说出的最动人的表白。
“我爸爸不会同意的。”她拒绝的理由很独特。
方起歌上前一步,抵着她的额头,“我只问你。”
“我……”她不知是被那璀璨的钻石炫眯了眼,还是被方起歌近在咫尺的脸庞影响,竟鬼使神差的吻上了他。
被遗忘的激情一触即发,他拥着她倒在身后那张大床上,窗外大雨滂沱,遮住了窗内的一片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