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总是要长大的,尤其是无争这样聪明的孩子,他比任何孩子开窍都早,很快,他明白了自己跟哥哥的区别,明白了那个被他称之为母亲的人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有多尴尬。他学会了揣测,他的眼眸能看穿人心,他发现每个人都有两张甚至更多面具,在不同的场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他看透了世人的虚伪,于是,他开始改变自己,变得叛逆,变得放荡不羁,他不再甘心被人欺负,开始反抗,打架、斗殴、破坏……所有坏孩子做的事他都干了,坏孩子不敢做的事他也干了,别人越是说他不求上进,野种就是不能跟正统比,他就越是自暴自弃变本加厉。”
“最后连姑母也放弃他了,觉得这孩子无可救药,只有无声始终不肯放弃这个漂亮的弟弟。或许无声自己也说不清到底被这个弟弟的什么地方给吸引住了,就像前世欠了这个弟弟一样,心甘情愿替弟弟收拾残局,每次无争在前面惹祸,他就跟在后面赔礼道歉;无争存心捉弄他,他也假装不知道,毫无底限地包容着弟弟。直到……”
“直到无争放火烧了祠堂。”含羞插了一句。
景弘有点意外:“烧祠堂的事你知道了?”
“嗯,无争讲过,他说小时候其实跟哥哥的关系非常好,他很感激哥哥,要是没有哥哥也就没有今天的他。”
“但是无争十二岁初试锋芒之后发生的事,他一定没有告诉你。”
“是的,原本那之后应该是他呼风唤雨开始走向辉煌的时刻,可那年之后他跟城主发生过什么事,已经成了天下城的禁忌,从没有人谈起过。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怎么会搞成今天这样。”
景弘似乎叹息了一声,惋惜道:“羞儿应该知道这样一句话,爱一个人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含羞第一次从景弘身上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叹息,这应该是皇帝第一次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流露了真情,虽然一闪即逝。
“无声对无争的感情很复杂,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既有父亲的严爱,母亲的慈爱,兄长的疼爱,还有一种超越常态的感情混杂其中。那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一个浑身是血身负重伤的人逃进天下城,此人曾有恩于东宫家,可偏偏此人喜欢上峨嵋派的一个小尼姑,小尼姑与他私奔产子,结果触怒了峨嵋派掌门,纠结十大门派要诛杀这个拐带峨嵋弟子的淫徒。姑母历来爱憎分明,那人既然有恩于东宫家族,她不能不管,便留下此人,因而得罪了那十大门派,他们倾巢而出,将天下城围困,派出代表聚集在东宫府的议事大厅,逼姑母和无声交出那个人。”
“无声那年已经二十二岁,可他早已习惯了依赖姑母,对姑母的决定一向言听计从,自己反倒没什么魄力,面对那样的场面,他竟说不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