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在归隐山林的时候又去定制什么流星针?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预感来自月含羞,他发现,这几年,只要是含羞沾边要插手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是糟糕到了极点,就是当事人都死了。从准新郎孟子文的死开始,一直到最近接连发生在天下城的杀戮,无一不跟含羞扯上关系。反正她查什么,相关的人就要倒霉,现在她在追杀七种武器,而这其中出现了母亲的名字,母亲会不会有危险?
也许,让它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会更好?
他已经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除去那段字迹。但他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合适,含羞那么信任自己,把雪花扇交给他保管,他却想要毁灭扇子上的秘密。这样做实在太不地道,太没朋友义气了。
可能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母亲只是定制了流星针,或许是帮别人定制的,或者仅仅只是用来防身。毕竟她曾在江湖行走多年,肯定有仇家,弄个流星针防身是很自然的事。
或者,去问问母亲?听听她是怎么解释的?
*
浩然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母亲的背影,看着她在佛前虔诚地诵经。
小时候,在浩然心目中,母亲是很遥远的影像,别的孩子都在母亲怀中撒娇的时候,他却只能孤零零待在那里看下人们晃来晃去。
如果不是含羞的出现,他真不知道童年会是怎样一种境况。好在,一直忽略他的父亲,突然间大发慈悲要带他去看母亲,那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奇迹。
去之前,他把母亲的形象无数遍在脑海中勾勒,一边又一遍演习母子相见的场面。但是,当他真的站在母亲面前,看着那个柔弱苍白的女人时,事先想好的一切说辞都成了泡影,他只是傻站着,既没有激动的大哭,也没有开口叫一声娘。第一次见面就在他的沉默中结束。
那次回到家,他挺恨自己,一个孩子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娘亲那么生分?他把自己责备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第二年父亲再次带他上山时,他还是叫不出口,又一次以沉默结束会面。
直到父亲第三年带他上山,他才终于把人生中第一声“娘”叫出口。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柔弱的,温和的,谦卑的,她说话的声音始终不太大,却又足够你能听清楚每一个字,她的举止永远是端庄,双肩永远是水平的,她的目光从来不斜视,她的头发一向纹丝不乱,她就是大户人家名媛的典范。
后来他渐渐长大,跟父亲的隔阂也日益加深,有了心事,总喜欢在那一年一度重逢的日子里向母亲倾诉,母亲总是带着慈祥温和的微笑静静地听。
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非要拉着母亲下山去帮他向含羞提亲,也许,那样宁静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
他可能是天底下最笨的人了,天天跟含羞待在一起,竟然没看出来她喜欢的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