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厚街桥头籍残疾人作家陈发枝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在战乱中出生,在车祸中受伤,人生似乎充满了悲剧,但是他从未放弃自己,在最坏的情况下做最好的准备。他就是陈发枝。
1937年的“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日寇开始了侵华。陈发枝出生在兵荒马乱的抗日战争年代。
60年代的大学生
1938年的农历9月13日,日军的轰炸又开始了,东莞桥头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正从桥头逃往葭家汀山。实在走不动时,就在路边一棵松树下躲了起来,接着孩子出生了。这个在松树底下出生的孩子就被母亲取名叫陈松生。可是祖母不同意。总认为松生是野外生的,不光彩,于是私下取了个名字叫——卫坚。卫坚的意思是保卫祖国更加坚决。但是,母亲不接受,依然叫松生。祖母和母亲之间各叫各的,谁都不相让。上学时老师问,“你叫啥名”?“母亲叫我松生”。老师想了下,松树枝繁叶茂,那就叫发枝吧。
1953年,年近15岁的陈发枝就要从自己就读的桥溪小学毕业了,当时他只想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做个养鸭人,不曾想到外面求学。村里有位同学外出赶考邀上他,他作为陪考参加了东莞中学的招考,不巧的是赶考的人没考中,而陪考的陈发枝却考上了,初中没毕业就直接读东莞中学的高中。1959年在选择报读大学专业时,陈发枝还是很费了些周折,先是大叔说不要读农业,紧接要求报读医学,但是因为陈发枝的美术基础好,就报读了当时的华南工学院的建筑系。在大学期间陈发枝不但品学皆优,而且文笔也好,思想进步。1964年毕业时,正赶上全国掀起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热潮,陈发枝一篇满腔热情的讲话稿,不但在华工被作为阅读材料传阅,而且还作为全省高校的文件材料油印下来,发到全省高校的师生手中。他在发言中不但积极响应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还在行动上积极响应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1964年8月,陈发枝如愿以偿地被分配到了当时贫困落后的贵州省。
贵州生活的日子
在岭南水乡长大的陈发枝,一下就到了远隔千里的云贵高原。他与从华工毕业分配到贵州的7个同学一起赶到贵阳报到,等待继续分配,他们只等了四五天,就被再次分到了贵州省物质局。这7名大学生有6名被省物资局安排到了基建处的一个设计室,其中就有陈发枝。当时工作条件虽然艰苦,但是工作热情很高。陈发枝经常加班加点地工作。
在实习期所有大学生的全额工资就43.50元。满足一个人的生活开支是足够的,但是对于陈发枝来说这仅有的工资不仅是用来作为自己的生活开支用的,还是家里经济的后盾和保障。刚工作不到2月,陈发枝的家乡——厚街桥头就发生了台风灾害,家中的房子被风刮倒了。姐姐来信告诉了家里的受灾情况,陈发枝不但把刚领的工资全额汇回去,而且暗自决定一定要让家里人住上安全的房子。他每个月从工资中拿出30元寄回家,自己留下13.50元作为生活开支。但是那时的混沌也要一角五分钱一碗。陈发枝有时只吃白米饭。家里人对此毫不知情。过了五六个月,家中要求陈发枝寄一张照片回去,家里人看到照片上枯瘦的陈发枝,很心痛,姐姐就给他寄来了几十斤粮票。
投身黔南三线建设
在贵阳工作了五六个月后,陈发枝到黔南参加三线建设,去搞一个山洞的仓库设计。这个仓库是用来装雷管、炸药和导火索的,对于安全和保密工作要求很高。陈发枝在黔南一干就是3年。陈发枝不但认真负责地完成设计任务,还用业余时间为大家创作了大量歌曲,丰富建筑工人的文化生活。一个民兵在看守雷管、炸药期间睡在山洞里。因为山洞水汽重,睡了不到半年就瘫痪了。大家都害怕被派遣去守山洞,陈发枝自告奋勇上去坚守。这个山洞有上下两层,下层有溶洞里流出的水形成的小河滩,上层相对干一点。睡前他先在河滩边洗个冷水澡,然后到上层洞里睡觉。说起这事陈发枝很自豪,“我在山洞里睡了一年一点事都没有”。
1969年初,陈发枝被调回贵州省物质局搞宣传。刚刚草拟了如何抓好宣传教育工作的方案,即接到响应毛泽东主席指示的号召,要求“三门(三门即是从家门到校门再到机关大门)”干部要到工厂接受工农兵再教育。根据上级的指示和规定,陈发枝被派往贵阳棉纺厂的织布车间去做了送纱工,接受再教育。9月又回到了省物资局。
一切被车祸改变了
许多国防工程都非常隐蔽,陈发枝设计建造的黔南某工程也不例外。当陈发枝回到省物质局不久,他所设计建造的工地也完工了。由于使用单位不清楚隐蔽工程的秘密所在,这就需要设计者办理移办。1969年9月25日,陈发枝同设计室的领导和一名同事加上司机4人开着省物资局储运公司的苏联嘎斯六九车到黔南去移交工程。移交完工程后,车从黔南工地往回开,当开到离独山一公里远的黑虎崖时,由于公路一直是下坡,而且公路两边堆着养路的沙,加上速度很快,为了避开一堆沙子车弹跳起来,把车里的人都抛了出去。陈发枝被抛到了离车头7米远的地方,另外一个同事也被抛到车外,另一位同事当场摔死,看似受伤最轻的陈发枝因为是骨折不能动弹。当载着陈发枝的救护车开到都匀市时,救护车的避振器坏了,只好把受伤的陈发枝放下,在都匀换上货车把他拉到了贵阳。当时贵州省人民医院对于治疗陈发枝这样的伤者也没有把握,全国最权威的医院是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和北京宣武医院。陈发枝心想还没有去过北京,就选择到北京去治疗。但是,当年国庆期间处于戒严状态,陈发枝只能等到10月5日才能去北京接受治疗。10月5日,一架从成都飞去北京的货机绕道贵阳,载着陈发枝飞到北京。
在北京的宣武医院一个姓苏的专家看了陈发枝的伤情后对陈发枝说,不出3个月就能完全恢复正常。陈发枝一听这话非常激动,连夜向贵州省物质局领导汇报。正常用药15天后,林彪发布紧急备战动员令,医院停止了一切医护活动。眼看希望将要成为泡影,陈发枝拿着毛主席语录本,看到医生就大声喊毛主席语录:“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第16天,医院给他治疗了一天。从此再也没有医生给他开药治疗。出院42天后,贵州省物质局才派人把陈发枝接回贵州。就这样,陈发枝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回到贵阳的陈发枝再也看不到康复的希望,省物资局的领导急在心里,老干部张云清找到一个擅长治疗损伤的铁路工人,把他请到贵阳,用民间方法对陈发枝进行治疗。
治疗地点就在贵阳的东城路陈发枝的未婚妻家里。这个比陈发枝高大的贵阳女孩,虽然只有初中文化,还是一个建筑工人,但陈发枝深爱着他。每天,这个女孩将陈发枝从省人民医院背到家里接受治疗,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
这种治疗方法近乎残忍,是把人架在一口大锅的上方,锅里装满了各种中草药,把中草药煮出的蒸汽用来熏伤残部位,痛得钻心。陈发枝回忆说,那是一段记忆的空白,因为他对那次治疗过程没有记忆,没过多久就痛昏死过去。再醒来时让未婚妻背回医院。在医院陈发枝一住就是半年。眼看着希望一天一天破灭,陈发枝于1970年4月25日转院回到了东莞县中医院接受治疗,一住就是8年。
病床8年编词典
住院期间陈发枝不想就这样虚度,于是有了编词典的想法,在病床上历时5年编成《白香词谱笺》。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让书出版的想法。1975年夏天,陈发枝的侄子买了两张电影票,把其中的一张电影票给了陈发枝,另外一张给了杨宝霖老师。在看电影的过程中,陈发枝把自己正在编辑《白香词谱笺》一事告诉了杨宝霖。杨宝霖说出版社已经出版过一本词典,不过有两个缺陷,一是只收了一百个词牌,但是已经有的词牌是450个。而每个词牌只收了一首词。同时杨宝霖还告诉陈发枝,自己正在看的书,一个叫张宗肃写的一本《辞林纪事》,不过有很多遗漏和错误,他也正在编一本《辞林纪事补正》。随后杨把自己的《辞林纪事补正》油印了5大本约78公分厚的书稿送了一份给陈发枝。陈发枝花了一年时间才看完,于是放弃了对《白香词谱笺》的编辑。
陈发枝出院了。那时,他的工资只有52.5元一月。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另谋职业。
靠艺术讨生活
刚出院的陈发枝为了生活就在街边开始了画像为生的生活。当时画像的竞争也很激烈,为了多揽生意,陈发枝就在价钱上比人家少,人家画像3元,他只收1元。但是画像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至今还记得,那个没米下锅的日子,天下着雨,陈发枝打着雨伞把画好的画像送到人家家里,拿着4元钱回家买米下锅。
1983年对于陈发枝是个转机。那年东莞的外商像潮水一样涌进,那时村村建厂房,需要建筑设计。刚好桥头村的一间厂房在正月初四塌了,正好陈发枝在家,有人请他帮忙设计。从此找陈发枝画建筑设计图的遍布石龙、莞城、太平。陈发枝靠大学专业知识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从2000年开始,陈发枝的肌肉开始萎缩,不能再坐,也不能画图了。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加充实,陈发枝萌生了写书的想法。
呕心沥血著就《旱龙乡》
陈发枝于2000年元月9日开始动笔写《旱龙乡》,到2002年夏天,已经完成了80多万字。还要个两三万字就可以完稿了。就在这时,他收到了由杨宝霖整理的钟映雪点评的木鱼歌唱本《二荷花史》及《花笺记》。当他花20多天把这两本书读完后,陈发枝领悟到要写好一部小说,关键在于重点人物必须浓墨重彩,枝蔓应该精简。于是陈发枝放弃了第一稿。他重新构思,写起来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于2003年12月28日完成第二稿。由于心脏早搏严重,他住进了医院,出院后的两个月,他重新思考,又放弃了第二稿。第三稿是在病痛的煎熬中创作出来的。当陈发枝写到第七章时,他右眼的青光眼急性发作,住进了医院,只能放慢写作进度。但是到了2005年的11月,陈发枝的左大腿股骨意外骨折,他只好卧床休息。2006年11月27日,他终于完成全书,并得到了广泛好评。
当我走进莞城区松柏街四巷陈发枝的居所时,看到他正在和助手冯锡祺一起翻译明代厚街桥头人陈琏的著作《琴轩集》。他说,如果他不把这个孤本翻译出来,以后厚街桥头的文化就可能出现断层。
《琴轩集》是明代重臣陈琏的著作集,包括陈琏所作赋、操、辞、乐府、诗、文等。其内容保存了东莞明初以前的大量历史资料,属于比较重要的东莞地方文献。由于原著是文言文,普及性不高。为了使更多的人可以解开这套书所蕴含的文史奥秘,陈发枝决定在晚年的病床上翻译这套书,希望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点精神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