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符德麟下午出现在体育馆的那一刻起,少年们就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现在葛洛迪被救出,他们总算能松口气,一群人悠闲地在街道上漫步。
“呀,我们得赶紧回学校吃晚饭了,不然被佩克老师发现就惨了。”戴马亭看看时间,突然警觉起来。
“管他哪!不过晚餐倒是很重要。”在决斗时,马提斯的右眼被对方一个拳头打得青肿了一块。
“痛吗?”邬理一直在替他担心。
马提斯摇摇头,对他来说,填饱五脏六腑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爬过一个高坡,大家已是气喘如牛。在接近校门口时,成了纠察队队员的戴奥德突然出现了。
“喂,站住!”戴奥德大吼一声,大家不禁停下了脚步。
经过下午在体育馆的冲突,戴奥德觉得这几个人很碍眼。他轻轻握住下午被钢琴压到的手指,虽然还隐隐作痛,心里却得意极了,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报复的机会啦!
他看着戴马亭,说:“亏你还是模范生呢!又是班长,居然带头溜出校门,违反校规,走!跟我去见佩克老师,准有你们好受的。”他希望佩克老师会严惩他们。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佩克教师正在寝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到餐厅去。突然门外有敲门声。“谁呀?”他高声问。
“是我,戴奥德,本周的校纠察队队长。”
一听这个名字,佩克老师摇了摇头,他已经接到好几次投诉了,说这帮纠察队滥用职权欺负小同学,不知道这会儿又要搞什么名堂了。
门开处,戴奥德得意地向佩克老师邀功:“老师,您看,我抓到几个偷偷溜出校门的人。”
佩克老师往外一看,只见平日他最喜爱的几个学生,狼狈不堪地站在戴奥德身后。
邬理的脸和手冻得发紫;马提斯的右眼周围又青又紫,肿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塞巴修的裤子、上衣都被扯破了;戴马亭的头发乱得被暴风雨侵袭过的鸟窝一样;姚尼嘴唇上冻结的血渍,像涂了口红一般。
这五个人虽然竭力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佩克老师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佩克老师用不紧不慢但不失威严的口吻问最瘦小的邬理:“邬理,宿舍规则上怎么写的?”
“住宿生除了外出时间以外,不得擅自离开学校。”邬理战战兢兢地回答。
“例外的时候该怎么处理时,马提斯?”
“得经过任何一位老师签了外出证,才能外出。”马提斯也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们今天拿到外出证没有?”
“没有,是我们自己要出去的。”姚尼回答。
“不!老师,是我命令他们跟我一起出去的,您就处罚我好了!”戴马亭决定一肩扛起责任。
“我知道你很负责。”佩克老师严肃地说,“但是,你不要滥用这项职权。只要是违反校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要接受处分。”
“不过处分有轻有重。”佩克老师望了望戴马亭,继续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使你们不顾一切地不请假外出?”
老师用温和的眼神望着姚尼,他知道以姚尼细腻的心思,一定能了解他的意思,并且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今天我们本来想请示老师,但事关重大,而且必定会严重违反校规。为了不让老师为难,最好的方式就是等事情解决了,再来向老师请罪……”
姚尼还未说完,塞巴修就抢着说:“万一事情闹大了,校方追究起来,老师就不必负责了。”
“哼,想得真周到!”一直站在旁边的戴奥德,忍不住挖苦地说。“你不要插嘴,听他们说完。”
遭佩克老师怒斥,戴奥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只好紧紧地闭上嘴,静静地站在一旁。
“职校生袭击我们班两个走读学生,而且一绑架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也被打伤。当时我们正在体育馆彩排《会飞的教室》,事出突然……”
姚尼接着一五一十地报告整件事情的经过。
“救出葛洛迪没有?”
“救出来了。”
大家精神振奋地一起回答,但邬理却沉默不语,因为他觉得自己一点表现也没有。
“你们是说,这么重大的事,你们就自己决定、自己行动?”尽管眼前的少年,已经十四五岁了,马提斯甚至快要比老师高了,但是在佩克老师的心目中,他们永远都是孩子。
“不!我们去找了禁烟老师……”
“禁烟老师?”佩克老师常听少年们提起禁烟老师,这个人似乎跟他一样关心孩子。
“是的,就是禁烟老师,是他带领我们获得了最后的胜利。”说起禁烟老师,塞巴修充满了敬意。
“不过,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尤其是青少年打群架,绝对严格禁止。万一被警察发现了……”佩克老师仍然很担心。
“所以我们听了禁烟老师的话……”
接下来,姚尼将决斗、对方背信、假装落败、营救人质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老师报告。当然,中间还穿插了其他四个人生动的描述。
佩克老师专心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随着他们的叙述,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担忧,不过听到禁烟老师主张用决斗方式时,他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说:“咦,怎么这么巧?”少年们好奇地停了下来。
“你们这位禁烟老师,让我想起一位多年失去联络的好友。他也是最不赞成打架,只喜欢用公平方式来解决纠纷。”
佩克老师若有所思地说:“有机会我倒想认识认识他。”
戴马亭提起手上的袋子,说:“这就是艾嘉兰送来的听写簿。人虽然救回来,簿本却烧成了灰。”
“我要把这些灰烬装在罐子里,好好保存,就当做是这次行动的留念。”马提斯一脸正经地说。
大家看他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来,佩克老师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只有戴奥德心里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僵硬。
不过,融洽的气氛并没影响佩克老师对事情的判断,他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该罚的,他绝不会徇私,他说:“虽然你们为救同学不怕危险的精神值得表扬,但违反了学校的规定,就一定要受到处罚。戴奥德,你说该怎么罚呢?”
站在一旁的戴奥德被佩克老师一问,受惊似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佩克老师会征询他的意见。
“啊……罚他们禁足一个星期,也就是一个星期不许外出。”
“好……不过,这件事情我也要检讨——为什么无法获得你们完全的信任?所以我要自请处分。”
“老师,这……”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叫道,却被佩克老师用手势打断,“我也禁足一星期。另外,星期天下午,欢迎大家来这儿喝茶。”气氛再次恢复了轻松。
“太棒了!”少年们大声欢呼,一下子忘了身上的疼痛。说到下午茶,马提斯不禁吞了吞口水,肚子更是饿得厉害。
“在吃晚餐之前,我要说个小故事给你们听,让你们了解,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是值得你们依赖的。”
“吉奇斯蒙中学以前也像现在这样,有一群和你们一样充满活力的调皮少年,当然也有慈爱的老师和一名严厉的舍监。”
“那时有一个矮小的学生,虽然其貌不扬,却非常勇敢和勤奋,而且充满了正义感。”
“他就像戴马亭一样乐于助人;像塞巴修一样擅长分析;也像姚尼一样喜欢静静地幻想。哈哈,甚至,有的时候,他也会像恋家的邬理一样想家想得睡不着。”
少年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可是有一天,这个少年的母亲得了重病,从乡下送到城里的医院医治。少年非常着急,未经老师许可就溜出去探望生病的母亲。”
“母亲见到儿子,心情宽松了不少,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少年握着母亲发烫的手,向母亲保证一定天天来陪她。”
“天色快黑了,少年不得不回学校,没想到在校门口,被高年级纠察队逮个正着。”
佩克老师望了戴奥德一眼,继续说:“这个纠察队员很尽责,却不知变通,他盘问这位矮小的少年到哪儿去了,少年据实以告,说去看病重的母亲。纠察队员非但不同情他,而且还罚他第二天外出日不准外出。少年苦苦哀求,他还是不通融。”
“第二天,少年还是不顾一切地去医院看妈妈,只要见妈妈的病渐渐好转,即使受罚也甘愿。纠察队一次又一次地抓到少年偷溜出校门,于是向舍监报告。舍监非常生气,罚少年一个月不准离开校门一步。”
“他为什么不告诉舍监原因呢?”
“因为舍监是个非常严厉的人,而且非常死板。在他眼里,只有校规,没有人情可讲。他那张永远不变绷紧的脸足以让同学们退避三分。”
“虽然被罚禁足一个月,每天一上完课,少年还是偷溜出去,因为妈妈的病时好时坏,他心急如焚,担心得不得了。”
“有一天,妈妈突然昏迷过去了,他焦急地守在妈妈身边,直到妈妈清醒。等到他匆忙赶回宿舍时,宿舍门已经关了,正巧又下起大雨,他只好硬着头皮按舍监的门铃。舍监一看是他,大发雷霆,立刻把他关到禁闭室里,不准许他回寝室。”
“第二天,舍监把这件事报告校长,校长派人把少年带到校长室,因为他也想了解——为什么少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校规。”
“等到少年进了校长室,舍监发现,居然不是那个逃跑的少年,而是少年的好朋友——原来他的好朋友为了让他到医院看妈妈,昨天夜里就主动溜到禁闭室替他受罚。”
“校长听了,大为感动,不但原谅了这两个友谊深厚的少年,还带了水果和花,亲自到医院探望少年的妈妈,当着少年妈妈的面称赞她儿子的孝心。”
“从此以后,这两位少年感情更加亲密,一起读书、一起出游,虽然大学念不同的学校,但是一到放假日,他俩一定相约共度假期。”
“即使其中一个少年结婚、生子,他们仍然保持密切往来。”
“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后,结婚那位的孩子生病,好朋友虽是医生,却也束手无策。最后,孩子夭折了,死在爸爸的臂弯里。妈妈因为伤心过度竟一病不起,过了几个月也过世了。”
“家庭破碎使他痛不欲生,但令他更难过的是,好友因为没有挽回他家人的生命而觉得愧疚,参加完丧礼就不告而别,从此断了音讯。”
佩克老师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少年们也都垂下了头。
“在饱尝失去家人和好友的痛苦后,这位因妈妈而违反校规的少年,深深地体会到渴望理解和帮助的滋味,所以,他回到了学校,并发誓要做学生最好的朋友。”
“也是我们最敬爱的老师。”马提斯紧接着说。
这个故事虽然感人,在场的少年都听得泫然欲泣,但是马提斯肚子实在太饿。大家一看到他急着要结束话题的样子,禁不住都笑了出来。
笑声使刚才悲凄的气氛轻松不少,佩克老师哀愁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没错,老师希望能得到你们充分的信任,不愿意再看到旧事重演……现在我们就去吃饭吧!再说下去,可就太委屈马提斯了。”马提斯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家和佩克老师一起前往餐厅。在去往餐厅的路上,姚尼和戴马亭还在琢磨着佩克老师的故事。戴马亭问:“你猜,佩克老师的好友会去了哪儿呢?”
“他是学医的,年龄又和佩克老师差不多,我想个性也应该很相近,都喜欢孩子,又有正义感。”姚尼若有所思地说。
“你是说……”戴马亭恍然大悟,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嘘!别让佩克老师听见了,让我们再仔细想一想,说不定能在圣诞节前,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什么大惊喜呀?”邬理走近,好奇地问。
“这是个天大的秘密,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戴马亭和姚尼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有默契地相视一笑,走进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