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外文学家的青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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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华文化集大成者——苏轼

文学世家

在我国灿若繁星的文坛上,到北宋仁宗(赵祯)时期,又升起了一颗巨星,这就是一代文豪——苏轼。

宋仁宗景祜三年(公元1036年)阴历十二月十九日,苏轼诞生于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县)城内西南隅的纱觳行。

这天清晨,一阵“呱呱”的婴儿啼哭声从屋内传来。一直站在门外冻得浑身直打哆嗦的苏洵,心头忽然一热,急忙推门走进屋里问道:

“夫人,生下来了?”

程夫人只是有气无力地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苏先生,恭喜!恭喜!夫人给你生了个男孩!”接生婆一面给孩子包裹,一面高兴地说。“好,好,好!苏门大有希望啰!”苏洵俯身看着孩子白嫩的面庞,眼前一亮,忙把两只摊开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看把你高兴的,”程夫人缓过气来,看着丈夫兴奋的样子,自己心里自然也是由衷的喜悦,“快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名字嘛,我早就想好了。给他取名叫轼,表字子瞻。轼,是车箱前面供人凭倚的横木;瞻,是望的意思。”苏洵认真地解释着。

“这名字的出典是不是《左传·庄公十年》?文中说,曹刿‘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程夫人说。

“对,对。”苏洵肯定地说,“《左传·僖公二十八年》上也说,晋文公‘冯(凭)轼而望之’。”

“看来,你是希望孩子从小就能登高眺远,树立远大的志向,在功名事业上有所建树吧。”程夫人心有所悟地说。

“是啊。”苏洵感慨地说,“夫人既然深知我的意思,那就希望我们都注重对他的教育、促他成才吧!”

“是。”程夫人激动地点了点头。

四川,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眉山,正居于四川省中部、岷江中游。在它的东北200余里处,有四川的名城成都。在它的西南100余里处,有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峨眉山。据专家考证,苏氏之先祖,可以上溯至远古传说中的高阳氏颛顼大帝。高阳氏后裔繁盛,姓氏纷纭,苏氏乃其中的一支。传至汉武帝时代,有名将苏建,苏建有三子:苏嘉、苏武、苏贤。“三苏”系苏嘉一支的后代。苏嘉七代孙苏章,东汉时任冀州刺史,其后人定居赵郡(今河北省赵县)居住下来。所以,苏洵父子三人均称自己的家族为“赵郡苏氏”。

到唐代中宗(李显)神龙初年(705年)时,赵州栾城(今河北省栾城县)的苏味道,被贬为眉州刺史,不久复为益州(治所在今四川省成都市)刺史,未及动身就病逝于眉州。苏味道“九岁能属辞,与里人李峤俱以文翰显,时号‘苏李’”(《新唐书·苏味道传》),有文集二十卷行于世。苏味道有一个儿子未回栾城,就在眉山定居下来,于是眉山始有苏氏。

苏洵的高祖名叫苏祜,祖父苏杲,父亲苏序。这三代,虽在仕籍方面“皆不显”,但一直承继着苏家书香门第的传统,均为蜀中名士,如苏序。曾巩在《赠职方员外郎苏君墓志铭》中说他的诗“多至千余首”。

苏轼有大伯苏澹,二伯苏涣,他的父亲苏洵排行第三。苏澹,字希白,大约活到40余岁。苏涣(1001—1062),字公解,后改字文甫。苏澹与苏涣“皆以文学举进士”(见欧阳修《苏明允墓志铭》)。尤其是苏涣中进士以后,在眉山一带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苏辙在《伯父墓表》中回忆当时苏涣中进士返乡时的盛况说:“乡人皆喜,迎者百里不绝”。苏轼的父亲苏洵,字明允,号老泉。他自幼“为人聪明,辨智过人”(见曾巩《苏明允哀词》),后来在散文和学术方面的成就都很高,为著名的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但在27岁以前,他却是终日“游荡不学”的。曾巩在《故霸州文安县主簿墓志铭》中说:在苏家兄弟中,只有苏洵小时候不爱读书学习。一直到20多岁时,他仍然不知读书。他的父亲苏序听任他这样,从来不管不问,乡人亲族对此都感到十分惊奇。有人问苏序说:

“苏老先生,你家明允怎么不爱读书呀?”

苏序只是捻着胡子,笑而不语。

“苏老先生,你家明允今年都20多岁了,怎么还是成天游荡、不理诗书呀?”有人又问苏序。

苏序依然捻着胡子,毫不在意地说:

“这个孩子,你们是不了解的!”

苏轼的母亲程氏是大理寺丞程文应的女儿。程家在眉山一带也是名门望族。就在苏涣中进士的那一年,程家的一个儿子也中了同科进士。程氏既出身于书香之家,自然也颇具文化素养。对于丈夫的游荡不学,她虽然不敢勉强相劝,但心中却是“耿耿不乐”。她唯恐丈夫就这样长此下去,终生无所建树。

苏洵到27岁时才开始发愤读书。第二年,他去参加科举考试,没有考中。就在这一年,苏轼诞生了。苏洵于一度失望之中,在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下定决心,一方面自己发愤苦读,一方面精心培养自己的儿子立志成才。于是,他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轼,字子瞻。

苏轼就诞生在这样一个有着源远家世的家庭中。就近世的苏门来说,这应该说是一个文学世家。

少怀奇志

苏轼自幼学习勤奋,而胸怀奇志、“奋厉有当世志”,则是他之所以勤奋学习的动力。正如他的弟弟苏辙在《初发彭城有感寄子瞻》诗中所写:“念昔各年少,松筠閟南轩。闭口书史丛,开口治乱根。文章风云起,胸胆渤澥宽。不知身安危,俯仰道所存。”

8岁前,苏轼和弟弟均以父亲为师。8岁后,入乡塾读书。乡塾设在眉州天庆观北极院,先生名叫张易简,是个道士。当时这个学校收有100多名学生。张易简最赏识的只有两个学生,其中一个就是苏轼。张易简虽然是个道士,却并没有忘怀世事。他很赞成当时的庆历新政,对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十分崇敬。一天,从汴京来了一个人,把石介所作的《庆历圣德诗》拿给张易简看。这首诗是赞颂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的“庆历新政”的。张易简兴奋地看着,连连称赞道:

“好诗,写得好,写得真好!”

看着张易简那兴奋的样子,苏轼感到十分惊奇。出于好奇心,他偷偷地凑到老师身旁观看。他看了几遍,便能把整首诗都背诵下来。这首诗中所赞颂的范、韩、富、欧阳等人,都是苏轼以前没有听说过的。他好奇地问老师:

“先生,这诗中所赞颂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张易简听到问声,急忙转过脸来,一看是苏轼,便随口答道:

“这个嘛——,你还是个小孩子,何必知道呢?”苏轼听了,心中有点不服气,觉得老师有点隔着门缝看人,便一本正经地说:

“先生,我想如果这些人都是天上的人,那我自然是不敢知道他们的,但如果他们也和我一样是地上的人,为什么我就不应该知道他们呢?再说,你现在看我是小孩子,不愿告诉我,我将来长大了,不是也一样会知道的吗?”

张易简听到小小的苏轼竟然能说得出这祥一番大道理来,感到十分惊异。他高兴地把苏轼拉到他的内室里,让苏轼坐下。然后,他把“庆历新政”及诗中所赞颂的范、韩、富、欧阳等人,一一对苏轼作了详细的介绍。最后,他满怀激情地赞叹道:

“范、韩、富、欧阳,此四人者,人杰也!”

听着张易简的讲述,苏轼对范、韩、富、欧阳等人顿时肃然起敬。他一边听着,一边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想道:

“我也要像他们那样,做一个人中之杰!”

看着苏轼听得出神的样子,张易简意味深长地说:

“我已经老了,唯望你能以此四人为师,做一个有志者。”

苏轼的眼眶里闪着泪花,他激动地说:

“我一定不负先生的厚望。”

在家里,苏轼兄弟仍以父亲为师。每当父亲出游在外时,苏轼的母亲程夫人便担当起家庭教师的责任来。程夫人平素“喜读书,皆识其大义”。苏轼10岁那年,苏洵游学四方。一天,苏辙由乳母带出去玩了。程夫人把苏轼叫到跟前,对他讲述古今成败之事。接着,又给他读了《后汉书·范滂传》:

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读到这里,程夫人看看儿子,见儿子双目圆瞪,心驰神往,知道儿子心有所动,便继续向下读。当读到范滂将自赴刑狱,范滂的母亲与范滂最后诀别时,程夫人也情动于衷,意形于色:

……(范滂)母曰:“汝今得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

读完全传,程夫人情不自禁地说:

“像范滂这样为反对宦官专权而伏身刑场,实在壮烈;而像范滂的母亲这样深明大义的人,又实在令人钦佩之至!”

苏轼听母亲读着范滂的传记,心情一直十分激动,早就坐不住了。这时,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面前,激动地说:

“轼儿长大后愿做个一像范滂这样有‘澄清天下之志’的人,不知母亲大人可否同意?”

程夫人没有想到儿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欣喜欲狂。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头,然后用两手端着儿子的脸颊,用泪眼看着儿子,肯定地回答说:

“轼儿,好啊!你既然有志做一个范滂式的名士,难道我就不能做范滂之母吗?”

说着,她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宋哲宗(赵煦)元祜元年(1086年),苏轼被召为翰林学士(皇帝的顾问和秘书),知制诰(掌管替皇帝起草诏令)。在《谢对衣、金带、马表二首》其二中,苏轼写道:“慨然揽辔,敢有意于澄清!”由此可知,程夫人读《范滂传》对苏轼的影响是很深的。

为了不使苏轼兄弟养成娇气的毛病,程夫人还让他们“日享三白”:即每天所吃的饭菜是一撮盐,一碟生萝卜,一碗饭。因为这三样都是白色的,所以就称为“三白”。后来,苏轼被贬官黄州(今湖北省黄冈县),在经济上极其拮据(经济窘迫)的情况下能痛自节俭;在被流放岭南时,能津津有味地大嚼用粗粮做的胡饼,都与他少年时“日享三白”的经历有关。

说起这“三白”来,还有一段很有趣的故事呢。

苏轼在京城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做官时,曾经有一次对他的一位好朋友刘贡父说:“我与小弟苏辙在家读书时,母亲曾让我们每日享用三白饭菜,味道特别美。我们当时吃了这种三白饭,就不再信人间还有比这种三白饭菜更美的什么八珍九味啦!”

刘贡父听苏轼说得神乎其神,就以为这种“三白”饭菜一定是世上稀有的、味道奇美的饭菜,所以很想知道这“三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苏,快给我讲讲这‘三白’是些什么稀罕东西?你这一说,说得我心里痒痒的,嘴里都直流口水。”

“你猜猜吧。”苏轼故意拖延不说。

“这我怎么能猜着呢,我又没有享用过。”

“你猜吧,反正是别人没有享用过的、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你就往这上面想。”

“我越想越流口水,就是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快说出来吧!”

“还不到垂涎三尺呢!再等等。”苏轼笑着说。

“我自甘认输,实在猜不出来。”刘贡父把两手一摊,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就对你说说吧。不过,请你得保密,不可外传。”苏轼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

“好,好,一定,一定。”刘贡父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说。接着,又用手指划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再加上个小苏(苏辙)知。”

“好,那我就说啦。”苏轼认真地说:“这‘三白’嘛——,就是一撮盐,一碟生萝卜,一碗饭,因为这三种东西都是白色的,故称‘三白’也!”

刘贡父一听,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苏轼是在故意捉弄他。

苏轼倒没有笑,他还是十分认真地说:

“母亲大人让我们兄弟日享三白,确实使我们受益不浅,可以说是一生受用不尽啊!”

过了一段时间,刘贡父亲笔写了一封请柬,派人送给苏轼。苏轼一看,原来是刘贡父请他去吃“皛饭”的。苏轼一时没有想到这“皛饭”是什么意思,只想是什么稀奇名贵的饭菜,便对来人说:

“贡父读书多,这皛饭必有出处。回你家大人,我一定如期前往。”

到了约期,苏轼按时来到刘贡父家里,见桌案上摆的只有一撮盐、一碟生萝卜、一碗饭。他灵机一动,才明白刘贡父请他吃的“皛饭”即“三白饭”。三个“白”字合起来,不就是一个“皛”字吗?

“哦,原来如此。贡父是在‘报复’我呢!好吧,我只装作一本正经,不露声色。”苏轼心中暗想。

刘贡父将苏轼让入席间就坐,笑着说:“这就是你那天说的‘三白饭’,我又给它换了个名字,叫做‘皛饭’。”

苏轼故意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说:

“太好了!我已经有多年没有吃过这种‘三白饭’了。今天有幸又吃到这种饭,使我重温儿时读书的情景,重温母亲大人的教诲,实在太好了!”

说完,他也不让刘贡父,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不一会儿工夫,便把桌案上摆的“三白饭”全给吃光了。吃完以后,他便要起身告辞,并再三再四地向刘贡父表示诚挚的谢意。

其实,按刘贡父的本意,原本不过是和苏轼开个小玩笑,让苏轼少吃一点“三白饭”。只要苏轼说一声“小时候吃着还不错,现在才知道不如山珍海味好吃”,他就马上让人将这“三白饭”撤去,摆上已经准备好的美味佳肴。谁知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苏轼一见这“三白饭”,确实比见那八珍九味还眼馋,竟狼吞虎咽地一会儿工夫把它吃个净光。见此情景,他反倒认为苏轼前些天并不是在有意捉弄他,而是他自己完全误解了苏轼的意思。想到这里,他不觉脸色通红,感到十分尴尬,便急忙拉住苏轼:

“大苏,不要走!这不过是个小意思,是我和你开玩笑的。下面,我还特意为你准备了美味佳肴呢!”

“贡父兄,我已经吃好了。吃了这‘三白饭’,你再让我吃什么八珍九味,我都不想吃了!”说着,他执意要告辞而去。

临分手时,他郑重地对刘贡父说:“贡父兄,为报答你今天的盛情款待,明天我再宴请你一次,请你到小弟家里吃顿毳饭吧!”

刘贡父见苏轼十分诚挚,就不再怀疑苏轼又会出什么点子来捉弄他,当即答应了。

苏轼走后,刘贡父一直在揣摩“毳饭”是什么意思。他想:这“毳”字是由三个“毛”字组合而成的,带“毛”的一定是动物了。“对!一定是大苏从什么偏远地方搞来了三只稀有的动物。先不说那味道能否比得上八珍九味,起码可以尝尝新鲜、长长见识吧。”

第二天,他早早地乘马车来到苏轼家里。苏轼料到刘贡父一定会如期前来,也早在门口相迎。二人相携步入大庭,相让入席,便天南海地、诗词歌赋地谈论起来。

眼看已过午时,还不见摆饭上来,刘贡父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对苏轼说:

“大苏,快摆饭吧,我的肚子已经饿了。”

苏轼却不动声色地说:

“贡父兄,先别着急,我一早就吩咐过家人了。”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摆饭上来。刘贡父又催起来:

“大苏,这毳饭……”

没等刘贡父说完,苏轼就接上去说:

“这毳饭是不大好做的,请兄再忍耐片刻。”

又过了一会儿,刘贡父实在饿得忍不住了,竟向苏轼哀求道:

“大苏,我也不吃你那毳饭了。我求求你,快点拿点什么东西叫我吃吃,我实在是已经受不了啦!”

苏轼这才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

“盐也毛,萝卜也毛,饭也毛,‘毛’就是没有,这三样东西都毛,这就是‘毳饭’呀!”

刘贡父听了,才知道这“毳饭”原来是“三毛(没有)”的意思。当时,人们俗呼“无”为“模”,又讹读“模”为“毛”,“毳”字即由三个“毛”字组合而成。所谓“毳饭”,就是盐、生萝卜、饭都没有。

刘贡父顿时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大苏,我说你呀,想得可真绝!我真想不到你会出这样的绝招来捉弄我!”

苏轼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命人即刻摆上了饭菜。

11岁那年,苏轼兄弟被送到西寿昌书院读书,先生叫刘微之(即刘巨),是眉山一带著名的州学教授。他很有才学,特别喜欢作诗。在给学生们讲完当天的功课以后,他让学生们大声朗读,或让学生们默写课文。而他呢,有时和学生们一起抑扬顿挫地吟诵诗文;有时便望着窗外的景色,即兴赋起诗来。

一天,他看着窗外的环湖上飞过几只鹭鸶,遂诗兴大发,当即写了一首《鹭鸶诗》。这首诗,他简直是不假思索,一挥而就,心中感到格外满意。尤其是诗的最后两句:“渔人忽惊起,雪片逐风斜。”他更感到欣赏。他认为这两句将鹭鸶鸟受惊而飞的情态描摹得十分逼真。再加上“渔人”句又巧用拗句,可以说是妙手偶得。

于是,他马上让学生们停止读书,把这首新作念给大家听。接着,他又把自己写作这首诗的过程讲了一遍。最后,他问学生们:

“你们说,我这首诗写得怎么样?”

“好!”学生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刘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忽然,他看见下面有一只小手在举着,那张小脸上显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他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苏轼。他想不出苏轼会说些什么,但他还是让苏轼站了起来。

“先生,”苏轼站起来,大胆地说:“你这首诗写得好是好,不过还有美中不足之处。只是,只是……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啊!”刘微之先生顿时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他不相信像苏轼这样小小的年纪竟能评出他诗中的“不足之处”。于是,他便爽然地说:

“苏轼,你说这诗中还有不足之处?好,你就大胆地说吧,即使说错了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依我看这诗中的最后两句虽然描摹出了鹭鸶鸟受惊而飞的情态,但并未能交待出它们的归宿。如果能将这两句改为:‘渔人忽惊起,雪片落蒹葭’,则不仅可以交待出鹭鸶鸟的归宿,而且可以使人联想到《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名句,这样意境就更优美,诗味也就更觉醇厚了。”

苏轼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心中早已想好了的话一古脑儿都倒了出来。

“改得太好了!”刘微之先生情不自禁地对苏轼大加赞赏起来,“我实在不敢做你的老师了。”

在苏洵夫妇的严格要求和辛勤浇灌下,苏轼这棵幼苗迅速地成长起来了,不时散发出熠熠的神彩和光华。据说,在苏轼十余岁的时候,苏洵让他写作《夏侯太初论》,他竟能出口成章,而且写出了这样的名句:“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无失声于破釜;能搏猛虎,不能无变色于蜂虿。”还有一次,苏洵让他模拟欧阳修的《谢宣召赴学士院,仍谢赐对衣、金带及马表》一文,他竟又出人意料地写道:“匪伊垂之带有余,非敢后也马不进”。苏洵看后,顿时激动得眼含热泪。他兴奋地拍着儿子的肩膀说:

“轼儿,只要你继续坚持勤学不怠,这些东西(指对衣、金带和马表)以后你自然会得到的。”

到宋哲宗元祜元年,苏轼果然升任翰林学士,知制诰,皇帝给他“特赐衣一对,金腰带一条,金镀银鞍辔马一匹,被三品之服章”(见苏轼《谢对衣、金带、马表二首》其一)。从这里可以看出,从小看大,苏洵对自己儿子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天才在于勤奋,智慧在于积累。”一般人谈起苏轼来,往往过多地强调他的天赋条件,却恰恰忽略了他之所以成才的根本原因——勤奋。到晚年时,他的侄婿王庠向他请教读书方法。苏轼坦率地说;

“在学习上,实在没有什么捷径,也没有什么诀窍,只要下苦工夫就行。所谓‘积学数年,自有可得之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说到具体的读书方法,苏轼笑着说:

“我的读书法叫做‘八面受敌法’。”

什么叫“八面受敌法”呢?苏轼的解释是:世上的书多得像海水一样,读书就像入海一样,百货俱有。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总不能兼收尽取,只能去求取你所想要知道的知识,所以读书时每次可从一个方面入手。譬如说你想了解古今兴亡治乱及圣贤们所起的作用吧,那你读书时就专门注意这一方面,其余的可以暂且不去管它。第二次,再专门注意事迹故实典章文物这一方面。然后,第三次、第四次……,方法同上。这种方法看似迂钝,但以后学成,则可八面受敌,与一般泛泛涉猎的阅读是大不一样的。(以上参见苏轼《又答王庠书》)

这种读书方法叫做分类读书法或专题读书法。这种方法也适宜于研究问题,叫做分类研究法或专题研究法。这种方法的好处是一次抓住一个主要问题,易求精湛。

背书,特别是抄书,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很笨的,但对于记忆力惊人的童年、少年来说,却是十分必要的。少年儿童的记忆力特强,理解能力却较差,我们正应该扬长避短,发挥他们的优势,让他们多背、多记一些东西。27岁才开始发愤读书的苏洵,自然是深深懂得这个道理的。苏轼在少年时期,就能够把洋洋大观的《汉书》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为了加深记忆,苏轼曾经用毛笔将《汉书》手抄两遍。后来,在被贬谪黄州的时候,他又第三遍手抄《汉书》。在背诵《汉书》的时候,他先以三字为题,然后以二字为题,最后以一字为题。当时,一位名叫朱载上的人到黄州去拜访他,他让朱载上来考他。朱载上随便从《汉书》中挑出一册来,任意举出每段开头的一个字,苏轼马上就能够滔滔不绝地将整个一大段背诵出来,没有一点错漏之处。朱载上一连换了几册,都是一样,不觉啧啧称赏,叹服不已。

抄书,除了可以加深记忆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练习书法。苏轼后来成为一位伟大的书法家,为“颜(真卿)、柳(公权)、欧(欧阳洵)、苏(轼)”唐宋四大家之一,又独占“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宋代四大家之首,这是与他少年时期两次手抄《汉书》分不开的。

苏轼在读书方面还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就是他善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善于独立思考。他从不盲目地崇拜古人、迷信古人。对于所学的东西,他都要经过自己的独立思考,以决定其正确与否。哪怕是古代的圣贤,或者是自己的老师,他都决不盲从。如他敢于大胆地改刘微之先生的《鹭鸶诗》,就是一例。久而久之,他养成了一种习惯:凡事都要经过自己缜密的思考,形成自己确定的见解。而一旦这种见解确立之后,他是决不轻易改变或放弃的。这正是他后来在王安石变法和元祜党争中,既不同意王安石的一些做法,又不同意司马光等人的顽固保守的根本原因所在。有人说,他徘徊在王安石与司马光之间,是个两面派。其实不然。他自有一套基本的、一贯的、确定的见解,这种见解自始至终没有根本地改变。

苏轼童年、少年时期的生活是非常丰富多彩的,充满着天真、活泼和稚气的色彩。他和一般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们一样,有着特别广泛的兴趣和爱好。他从小就是一个旅游家。他十分热爱自己的家乡,热爱蜀中一带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他曾经和小伙伴们一起登上乐山(今四川省乐山市)的凌云山,乐而忘返。那里至今还留有他的题字。他又曾怀着极大的兴趣登临游览天下名山之一的峨眉山,那里至今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故事。

他又是一位植树的能手。少年苏轼,人小志大,尤其喜欢那直干劲枝、凌然青云的松树。在苏家祖坟附近的山上山下,栽种有几万株松树,据说都是由苏轼兄弟和小伙伴们一起栽种的。在实践中,他还积累了一套种植松树、保种保活的方法,竟有人专门来向他请教呢。后来,陈师道在《后山谈丛》这本书中,还专门记载了“东坡居士种松法”。

春天到来的时候,苏轼喜欢和少年朋友们一起出去踏青游春,陶醉在明媚的春光里。阴历二月十五日“蚕市”时,他拉着弟弟苏辙出去看热闹,同时了解世俗人情。到年终守岁时,更是大人们忙碌、小孩子们欢乐的时刻。有时候,充满稚气的苏轼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执意地要和大人们一起守岁熬夜,等到通宵达旦。

除了正常的学业之外,苏轼又喜欢绘画。后来,他尤善于画梅、竹、木(树)、石,是“文与可(文同)竹派”中的一位著名画家。

据说,当时文同的墨竹颇有名气,来求画的人络绎不绝,搞得他一时难于应付。一次,他生气了,竟然把别人送来请他作画的绢扔在地上,恨恨地说:“谁敢再送绢来让我作画,我就把他的绢做成袜子来穿!”没过多久,苏轼调任徐州太守。文同脑子一转,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每当有人来请他画竹时,他便对来人说:

“我们画墨竹一派画得最好的,现在已经不是我了,而是新任徐州太守、大名鼎鼎的苏子瞻!你们不如到他那里去求画吧。”

这一说果然灵验,许多人都跑到徐州去请苏轼画竹了。苏轼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管有求必应,挥笔作画。后来,他接到文同的一封来信,方才明白。文同在信中说明了情况,最后开玩笑地说:

“老朋友,实在对不起,现在做袜子的材料都要送到你那里去了!”

苏轼还和父亲一样,喜欢弹琴,精通音律。张右衮《琴经·大雅嗣音》中曾说道:

“古代多以琴世家,最著者……眉山三苏。”

“骥驹学步嫌路窄,雏鹰展翅恨天低”。经过童年、少年时期的勤奋学习之后,苏轼满腹经纶、学业成就,便离开蜀地,像千里马一样驰骋大漠,像雄鹰一样翱翔高天……

名动天下

到20岁时,苏轼已经能够“博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见《宋史·苏轼传》)。为了测试一下苏轼兄弟的学业水平,苏洵决定带着他们去成都拜访张方平。

张方平小时候十分聪颖,但由于家中贫困,买不起书,只好向别人借书来看。所以,他对于勤奋好学的青年人特别喜欢,十分乐于帮助他们成才。

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苏洵父子。他和苏洵在一起谈论了古今治乱的原因,谈论了历史人物、当今名士。二人的看法竟不谋而合,谈得十分投机。之后,他和苏轼兄弟交谈了几句,更惊奇地发觉这两个青年人和苏洵一样出语不凡,便对他们格外器重,以国士之礼相待,把他们安排在一所清净的斋舍住下。

第二天一早,张方平忽然出了6个题目,命吏卒送到斋舍中。吏卒对苏轼兄弟说:

“大人出了六个题目,请二位学士试拟。”

这时,张方平便偷偷地躲在墙壁隙间观察他们。苏轼兄弟接到试题以后,各自坐在桌前沉思。苏辙对第一个题目的出处有疑,指着让苏轼看。苏轼料到会有人在暗处监视他们,便不动声色。停了一会儿,他把手中的毛笔倒过来,用笔管敲了敲自已的椅子。苏辙顿时心有所悟,由笔管而想到《管子》,知道第一个题的出处是《管子注》。

他答完第一个题以后,再看第二个题目,对其出处还是不很清楚,又指着让苏轼看。苏轼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用笔将自己试卷上的第二个题目用力勾去。苏辙一看,知道这个题目一定是没有出处,也照样将这个题目勾去。

测试以后,张方平认真批阅了苏轼兄弟的试卷,他越看越高兴。第二天,他对苏洵夸赞说:

“你这两个孩子都是奇才呀!你这个大儿子文思聪慧敏捷,尤觉可爱。不过,你这个小儿子却谨慎持重,将来在功名进仕方面说不定还要超过他哥哥呢!”

“大人过奖了,”苏洵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像喝了蜂蜜一样甜美。“两个小儿初出茅庐,还有待大人着意栽培才是。”

“需要帮忙之处,你只管直言相告就是。”张方平高兴地说。

经过这次测试,苏洵对两个儿子充满了信心。第二年年初,苏洵给张方平写了一封信,说他准备于三月份带着两个儿子赴京城应试。

张方平接信后,便立即给在京城任职的元老重臣韩琦、富弼、文彦博、欧阳修等人一一写了信,并在物质上也给苏洵以资助。同时,雅州(今四川省雅安县)太守雷简夫也给韩琦、欧阳修等人写了几封热情洋溢的推荐信。

这年三月,苏洵带着两个儿子离别家乡,经陕西,路过长安、沼阳,于五月到达北宋的京城汴京,住在兴国寺的浴室院。苏轼兄弟在这里继续日夜攻读,积极地准备应考。

宋朝当时的进士考试,要先经过礼部初试,即举人考试。接着是礼部考试、礼部复试和皇帝御试。按照原来的规定,礼部初试的时间就在这一年的八月中旬。但不巧的是,考期将临,苏辙却忽然得了重病。看样子,苏辙这种病不是三几天就能治好的。如果不想别的办法,苏辙显然是不可能参加这次考试了。

苏洵见此情状,真是心急如焚。他一面到处延请名医,寻求偏方,给苏辙治病;一面拿着张方平、雷简夫的信和苏轼兄弟写的文章去找韩琦。

韩琦(1008—1075),字稚圭,相州安阳(今河南省安阳市)人。后拜右仆射,封魏国公,人称“韩魏公”。他也是一位善识人才的“伯乐”。《宋史·韩琦传》中说他“天资朴忠,折节下士(屈己下人),无贵贱(不分贵贱),礼之如一(对他们一样以礼相待)。尤以奖拔(推许提拔)人才为急……故得人为多”。当时,韩琦看了张方平、雷简夫给他的信及苏轼兄弟的文章后,对苏轼兄弟大为叹赏,并答应第二天便向仁宗皇帝奏明此事,请求恩准推迟考期。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上朝向仁宗皇帝奏道:“今岁召制科之士,只有苏轼、苏辙两兄弟最有声望。今闻苏辙偶得一病,恐怕不能如期参加考试。能否将考试日期向后推迟几日,等苏辙病愈后再举行,乞请皇上恩准。”

宋仁宗一向爱惜人才,当时便予准奏,下诏推迟考期。至于何时开始,由韩琦决定。

在苏辙患病期间,韩琦曾多次派人前往探视。等到苏辙的病痊愈以后,韩琦才决定考试正式开始。这样一来,考试日期就比原定的时间向后推迟了20天。从此以后,每届礼部初试的时间就改在九月举行了。苏轼、苏辙没有辜负韩琦等人的期望,十分顺利地通过了这次礼部初试。

据《师友谈记》所载,当时还有这样的传说。这一年,全国各地来参加礼部初试的人很多。一次,韩琦与一位客人闲谈,话题扯到这次考试上。韩琦说:

“有二苏(苏轼、苏辙)在此,还有谁能和他们较量呢?”

据说,韩琦这话传出去以后,大约有一半以上的考生都纷纷离京,不敢再参加这次考试了。

后来,吕大防任宰相时,曾问苏轼这一年礼部初试为什么延期,苏轼便把当时的情况如实相告。吕大防听了,极为钦佩地说:

“韩忠献(韩琦)之贤,实在令人钦佩和敬慕啊!”

深秋,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风,越刮越大;雨,越下越猛。时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现出大殿和佛塔的身影。

四更时分,苏轼、苏辙都被风雨惊醒了。苏轼从床上坐起来,把灯点着。他一转眼,只见弟弟也坐起来了:

“子由(苏辙字子由),你也被惊醒了?”

“是啊,”苏辙用手擦了擦惺忪的眼睛说,“这么大的风雨谁还能睡得着呢?”

苏轼从书案上拿起一本《韦苏州集》,翻开来,朗诵着:

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

——《示全真元常》

读完全诗,苏轼颇有感慨地对苏辙说:

“子由,我们这次来京应考,如果功名不遂,自将离京归乡;如果功成名遂,但愿我们在为国家为人民建树了大的功业以后,及早退身还乡,且莫要贪恋高官厚禄啊!”

苏辙带有几分稚气地说:

“哥哥,你说得对!到时候咱们俩一道离京还乡,还睡在一张床上,好吧?”

“好,好!”苏轼听弟弟说得天真,不由地笑了。

停了一会儿,苏轼又严肃地说:

“子由,古人云:君子无戏言。让我们永远记住现在这夜雨对床之言。”

苏辙马上也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

“哥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只要一想起这风雨之夜,一想起韦苏州这两句诗,就不会忘记今天夜里咱们说的话。”

“那就让咱们一起再把韦苏州这两句诗诵读一遍吧。”苏轼激动地说。

“好。”显然,苏辙的神情也十分激动。

于是,兄弟二人又一起诵读着: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

嘉祜二年(1057年)正月,宋仁宗任命欧阳修为主考官。负责这次考试的还有韩绛、王珪、范镇、梅公仪、梅尧臣等。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晚号醉翁、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省吉安市)人。宋仁宗天圣年间中进士,官至参知政事(副宰相)。嘉祜二年时,欧阳修在朝任礼部待郎兼翰林侍读学士。欧阳修是北宋诗文运动的领袖,尤喜奖引后进。但是,苏洵初到汴京时,并没有去找欧阳修。

礼部考试于这一年二月正式开始。考试这天,苏轼、苏辙半夜时就起床了。他们在天亮时赶到皇宫,然后分别进入试场,被关在隔室里,外面有卫士看守。

考试的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苏轼的文章仅有553个字。

梅尧臣看到这份试卷后,认为这篇文章气势充沛,行若流水,纵横驰骋,雄辩有力,“有孟轲之风”,遂把它马上推荐给主考官欧阳修。

欧阳修一看,大为叹赏,认为这位考生一定是个“异人”。他本来想把这位考生取为第一名,但忽然又想到,他的门生曾巩也参加了这次考试。他怀疑这份试卷可能是曾巩的。于是,为了避免由此可能招来的不必要的麻烦,他便将这位考生取为第二名。待考卷揭晓以后,才知道这位考生原来是苏轼。

苏轼的文章中有“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杀他,有三条理由)。’尧曰:‘宥之三(赦免他,有三条理由)。’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严),而乐尧用刑之宽。”梅尧臣看后,不知这几句出于何书。统观全文,自非寻常,心想这位考生所引尧和皋陶的话一定是有出处的,不敢妄加臆断。因为天下的书籍,浩如瀚海,自己当然不能尽读。这位考生的考卷中所引尧和皋陶的话,或许就在自己未读之书中。

欧阳修看了以后,也不知这个典故的出处。他问梅尧臣说:

“圣俞(梅尧臣字圣俞)兄,这个典故出于什么书中?”

梅尧臣不说自已不知其出处,只说:

“只要用得好,何须出处!”

欧阳修点点头,表示赞同。

出榜之后,被录取的考生照例要拜主考官为“恩师”。于是,苏轼、苏辙便和欧阳修成了师生关系。一天,苏洵带着苏轼兄弟去登门拜谢欧阳修。谈话之中,欧阳修顺便问苏轼:

“你在试卷中所说的帝尧和皋陶的典故出于何书?”

“事在《三国志·崔琰传》孔融注。”苏轼回答说。

苏洵父子走后,欧阳修随即把《三国志》从书架上抽出来。他翻阅了一遍,在《崔琰传》孔融注中却没有找到这几句话。

过了几天,苏轼有事到欧阳修家里去。欧阳修又向苏轼问起此事。

苏轼从容地说:“《三国志·崔琰传》孔融注引《魏氏春秋》中说,袁绍败后,孔融给曹操写信说:‘周武王伐纣,将殷灭亡后,把妲己赐周公。’曹操因为想到孔融学识渊博,以为这个事载于典籍。后来,曹操见到孔融,向他问起这个典故的出处,孔融说:‘我以现在的情况来推测古代的情况,是想其当然耳!’我在试卷中用帝尧和皋陶一事,也像孔融一样,是想其当然耳!”

“你这个‘想其当然耳’,用得可真是恰如其分!竟把我和梅公都给蒙住了。”欧阳修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后来,欧阳修与人谈到苏轼时,曾叹美地说:

“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然要独步天下!”(见《诚斋诗话》)

当时,苏轼还给欧阳修写了一封感谢信。信一开始,便以简明而准确的语言批评了宋初的文风。接着,称颂欧阳修所倡导的诗文改革运动。最后,申明谢恩之意,表示自己愿意拜于欧阳修门下,能够得到欧阳修的教导启发,以便有所长进。

欧阳修看了苏轼的信以后,曾对人说:

“我读了苏轼这封信,不由地出了一头汗。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他出一头地!”

一次,他又曾对人预言道:

“再过三十年,就没有人再说着我啦。那时候,天下文章,当推苏轼!”

不出欧阳修所料,后来苏轼在文学艺术方面的成就,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跃而超过了欧阳修,继欧阳修之后,成为北宋文坛的领袖人物。

苏洵见两个儿子同时名标红榜,高兴得热泪盈眶。他逢人便说:

“不要说红榜高中很容易,对老夫我说来可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要说红榜高中很难,我这两个小儿真如从地上拾棵小草一般!”

宋神宗(赵顼)熙宁七年(1074年),苏轼在《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一诗中也写道: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文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

苏洵见两个儿子均登高第,心中也跃跃欲试,不甘落后。一次,他单独去拜访了欧阳修,并献上自己精心构思、反复推敲修改的20篇论文。

欧阳修看了苏洵的文章以后,非常高兴,连连称颂苏洵的文章立论高拔、组织缜密,文辞繁茂,长于说理,同时风格浑厚,善于运用类比和引证的方法,实有荀子的雄辩之风。于是,欧阳修遂将苏洵的论文上奏朝廷,宋仁宗阅后,也不禁大为赞赏。

这样一来,苏洵和苏轼兄弟一样名声大震,公卿大夫争相传诵他们父子三人的论文。

于是,一时之间,“三人(苏洵、苏轼、苏辙)之文章,盛传于世”。得到他们的文章的人,阅读以后都为之惊奇,或自叹赶不上他们,或钦慕他们,效仿他们的文风。遂有“苏氏文章擅天下”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