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的弟弟卡尔去世时,曾留下一个儿子。贝多芬将自己的全部温情,都灌注在这个孩子身上。但命运似乎对贝多芬格外严苛,总是不断地给他增加苦难。
最初,他要跟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媳争夺侄儿。他在笔记中写道:“噢,我的上帝,我的堡垒,我的防卫,您是我唯一的庇护所!在我看来,你最懂我。如今,我不得不跟那些与我争夺卡尔的人斗争,您了解我的痛苦。请您听听我的声音吧,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但请您接受我的祈求,我是你造物中最不幸的可怜虫了。”
在写给施特赖谢尔夫人的信中,贝多芬写道:“我从不报复,当我做出反击的行动时,只能证明我是在自卫,是在阻止对方作恶。”
接着,贝多芬不断地写道:“哦,上帝!请您救救我吧!您瞧,我现在已经被全人类遗弃了,只因为我不愿意同邪恶妥协。请您接受我的祈求吧,至少,让我在将来能跟我的小卡尔一同生活。”
虽然贝多芬对这个侄子倾注了全部的爱,但事实是,这个侄子显然并不配受到伯父的爱。贝多芬写给卡尔的信是如此诚恳,如此痛苦,就像米开朗琪罗写给他兄弟们的信一样,但贝多芬的书信更加动人:“难道,我还要再承受一次最卑微的、最无情无义的‘报答’吗?也罢,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即将破裂,就让它破裂吧!日后,所有有良知的公正人知道这回事,都会对你产生恨意……如果我对你的约束让你不堪承受,那看在上帝的分上——但愿上帝能听见我的祈求——我把你交给至高无上的神明了。我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为此,我敢站在上帝面前表达我的心情……”
“像你这样被惯坏的孩子,就不能学一学真诚和朴实吗?真诚和朴实绝对不会害你啊。你对我虚伪的行为,让我的内心倍感痛苦,实在是难以忘怀……上帝能为我做证,我只想远离你,想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远离我可怜的兄弟和丑陋的家庭……我实在无法再次信任你了。”这封信的落款,写的是“不幸的:你的父亲——或更好:不是你的父亲”。
然而,贝多芬就像被小卡尔吃透了一般,宽恕也马上接踵而至:“我最亲爱的儿子!请不要对我说谎,永远做我最亲爱的儿子!如果你真的用虚伪来报答我,就像人家不停告诉我的那样,那我就太可悲了,这件事也太可悲了!”
可是,这位“聪明的”侄儿一次又一次辜负了贝多芬。贝多芬本想让侄儿接受高等教育,同时为他筹划了无数个美妙的前程,但最后,他还是迫于小卡尔的意愿,答应他去经商。然而,小卡尔出入赌场,背负了大笔债务,让贝多芬苦不堪言。
这是一种可悲却奇怪的现象,世界上总有些事让人无法理解。伯父的精神是伟大的,但这种精神和胸怀却没有感化侄儿,反而让他恼羞成怒,不听贝多芬的劝告。
正如他所说:“因为伯父让我上进,所以我变得更加下流。”
这简直是无耻的流氓才能说出的话。1826年,小卡尔还往自己的头上开了一枪。可是,他没有死,但这件事几乎要了贝多芬的命。
辛德勒曾说,贝多芬几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70岁的老人。他精神完全崩溃,躯体也失去了力量,且丧失了意志。假如侄儿死了,贝多芬肯定也要跟着死掉的——事实上,没过几个月,贝多芬就一病不起了。
等到小卡尔伤好了后,他依然让贝多芬饱受折磨,但贝多芬始终没有放弃这个侄儿。在他去世的前几年,他曾给侄儿写过一封信,信上说:“上帝从未遗弃我,因为我知道,将来一定有人会为我阖上双眼。”——可讽刺的是,最后替他阖上双眼的,却不是他称作“儿子”的小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