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五章
阳光明媚的午后,南宫礼平陪着哥哥在亭中下棋。竹影斑驳,南宫若虚穿着天青色的长袍,几缕阳光落在他脸上,给素日苍白的脸平添几分血色,只是他目光恍惚,似没有专注在棋局上。
两局毕,南宫礼平长舒口气,笑道:“今天的棋倒赢得痛快,看来大哥心绪不宁,有什么心事么?”
南宫若虚笑笑,并不回答,随口道:“昨日北边的廖掌柜跑来,王瑞想把西林外的那块地抵押给我们,借三万两。”
“西林外那块破地方哪里值这个价啊!这老东西以为我们是傻瓜吗?”南宫礼平磕着瓜子,笑道,“虽说是老交情,可也不能这么漫天要钱。”
“那块地确实不值这个价钱,不过……”南宫若虚正色看他,“礼平,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听过的那个故事?”
“小时候乱七八糟的故事听得太多,我哪还记得?你说的是哪个故事?”
“楚襄王刘注的宗亲息宁,想起来了吗?”
南宫礼平皱眉想了想:“哦,那个刘注,我知道。”
“息宁当时受命监造‘珠襦玉匣’,以玉为襦,金为缕……”
“金缕玉衣!”南宫礼平惊道。
“不错,不过在金缕玉衣即将完工之际,息宁涉及结党营私,刘注盛怒之下赐鸠酒与他。息宁死后,金缕玉衣也不翼而飞,传说是息宁家人愤恨之下,把金缕玉衣随着息宁下葬。但后来到了唐朝神龙年间息宁墓被盗掘,并未发现尸身上有穿着金缕玉衣的痕迹,墓室陪葬也极为简陋。”
“大哥的意思是金缕玉衣可能就在西林外!”
南宫若虚道:“我也不过是瞎猜罢了。日前,老邹寻到了失落以久的《汉中仪》拓本,我略翻了翻,原来息宁消暑别院原址就在那里。我看过绘制的地图,那个地方虽然偏僻,却是南临太湖,北依猎山。若论风水,便是一处极好的墓葬地点。我想,也许当年息宁的家人为了瞒过刘注,而把息宁偷偷地葬在了西林外。”
“大哥!”南宫礼平眼睛瞪圆了看着他,目光异样地热切。
“怎么了?”
“把你的脑袋分给我一半吧,这么好使!”
“你拿去便是,”南宫若虚笑道,“最好把偏头疼也一并拿去。”
“别说是偏头疼,要是真可以,大哥,把你的病痛全都给我,你也过几年舒坦日子。”南宫礼平望着哥哥,叹道。
“不妨事,我早就习惯了。”南宫若虚微笑道。
“你……你又何必瞒我……”南宫礼平还想说,却见哥哥疲惫地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只好道:“依你来看,我们就把三万两银子给王瑞?”
“就这么答应他,未免让他觉得我们心太软,日后说不得还有得寸进尺的事情来找我们;二则也惹人疑心。”南宫若虚想了想,“他家不是还有个绸缎庄么?”
“那就再耗他些时候,这么大笔银子,他撑不住了自然就会抵押绸缎庄。”
南宫若虚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加上绸缎庄也勉强够得上三万两。”一阵秋风刮入,他轻咳几下,南宫礼平忙取过一旁的薄毯替他盖在膝上。
“礼平,你忙去吧,何必整日陪着我,也不嫌闷得慌。”他拍拍弟弟的肩膀。
“好——好————”南宫礼平故意拖长了声音,逗他笑,“没想到大哥你都嫌我烦了。”忽又想起一事,“对了,听老邹说上午有人到大门口,指名道姓地要找大哥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让老邹给打发了”
南宫若虚一惊:“是谁?怎么也没有通报我?”
“大概老邹以为是个胡闹的,要不把他叫来问问。”见大哥模样甚是着急,南宫礼平忙道,一面吩咐下人唤来邹总管。
“大哥!”南宫礼平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是她吗?
自己是在等她么?
南宫若虚一怔,瞬间失神……那个出没在夜幕中的,传说中为月亮驾车的人,她甚至没有和他告别。距离那夜已过了十四日,她始终没有再出现过。他有点怅然地望着光影斑斓的竹叶,那夜的自己竟然如此安心地陷入睡梦之中,连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墨离园也不知道。
南宫礼平见哥哥一径出神,心中疑虑,自己这大哥向来深居墨离,莫说出府,便是出墨离园也是极少;平常除了见些要紧的钱庄掌柜,并不见外人,故外人也极少知道他。待要再问,就看见邹总管圆乎乎的身子出现在小径上。
虽已是秋天,急急忙忙赶来的邹总管鼻尖上还是沁出细密的汗珠。 “大少爷,二少爷,找我有事?”他垂手而立,恭恭敬敬道。
“哦,我大哥想问问上午来找他的人是谁?你怎么给打发了?”南宫礼平问道。
“是个小厮模样的人,拿着林家的名贴,有事想求见大少爷,却指名道姓地,还说大少爷是咱家的远方亲戚。我看他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怕打扰了大少爷,就把他打发了。”
“林家?”南宫礼平奇怪道,“林家的人怎么会跑来找你呢?他们怎么会认得你?”
南宫若虚淡淡一笑,心里已经明白了。那日随口撒谎,倒没想到这位林家二少爷当真会来找他。
他略一沉吟,“老邹,以后再有人找,就带来见我。无论是谁,不用顾忌。”
“是,大少爷。”虽然心里奇怪,邹总管还是赶忙答道。
南宫礼平直愣愣地看着哥哥,努力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