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三点多,老大一家适时提出要回家。两个侄儿侄女一听说小叔叔也要去他们家,乐的围着人转。顾爸顾妈送出门,顾立泽自去取自己的车。
两家相隔不远,加上路上也不堵,半小时左右便到了。
顾立泽随着大哥一家进入家门。他嫂子招呼他坐,两个小孩又围了上来缠着他说话。
顾立泽环顾,发现客厅桌子上摆着一本经济学著作,便翻阅起来。
不一会儿哥嫂二人拎出四盒礼盒来,便是要顾立泽带回来的东西。
老大看见,便对他讲:“最近又有什么心得要同我切磋?”
顾立泽一反常态,谦虚道:“不敢不敢,学习,抽空就学习。”他嫂子在旁边笑笑的看着他们。
老大却说:“你没有问题,我有问题问你。”于是拿出一篇业界叫做VIE(Variable Interest Entities)的报道文章,问道:“这种操作架构对中国税法的规避能到什么程度?”
顾立泽立刻想道赵慕慈和Julia。他本想说我一个同事专门做这方面,临时却不想被他哥嘲笑不懂要假借他人之手,好在自己平时耳濡目染,加上知识储备还是有的,便斟酌着回答了提问。
老大:“替一个公司高管问的。下周五下午我要去一家公司做讲座,你空吗?介绍你们认识。”
顾立泽:“好啊。介意我带一个人吗?她可能更专业。”
老大:“我问问。应该问题不大。”
顾立泽:“正好我也有个问题。”于是问了一个农业领域的经济学问题,最近认识一位有政府工作经历下海经商的老总,这位老总顺应国家大力发展农村经济的号召,有意成立一家农业经济公司,于是他也顺势了解起这方面的问题来。
老大一听,看向自己老婆。老婆领会,笑着说:“我们学院有位老师专门研究这个的,我帮你联系一下吧。”说完便去客厅打电话。
顾立泽刚想说“顺口一问,不麻烦了”,他嫂子电话已经拨了出去,顺着讲起话来。
“喂朱老师,你在家吗?啊是这样的,我们家小叔做律师的,最近突然对农业经济学方面的东西感兴趣,我想这不是你的专业领域吗,所以问问看你能不能抽出几分钟跟他聊聊。……啊那太好了。对了你上次要的几本书我都帮你找出来了,让我们小叔顺便给你带过去。……好呀,好呀好呀,呵呵,好的,行,那我让他找你去。麻烦了啊。嗯,再见。”
嫂子挂完电话,笑容美善的看向顾立泽,他却慕地一惊,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并非他敏感多疑,而是他哥最近烦他实在紧了些,不得不防。
嫂子讲话了:“立泽,朱老师正好有空,她在38号楼前面的凉亭处等你,正好这几本书帮我带给她。”
顾立泽看着哥哥嫂嫂望着他的笑脸,又生出一种“我为鱼肉”的无奈感。转念一想大概无非就是受父母之托才来套路他,戳破大家都没意思,于是便不做声,默然接过书,转身出门。
到了楼下将书放在一边站住了,看一看天,又低着头凝神看地面。
压下心中的情绪,心想不就是见个姑娘?就当交个朋友。
将自己顺妥了,抄起书继续往前走去。
离凉亭愈近了,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在凉亭里。瞧背影倒还匀称,乌黑头发躺着微卷,垂到半腰,有几分流行的时髦感。
顾立泽上前,缓声问道:“是朱老师吧?”
朱老师回过头,只见她面部微丰,肤色白净,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显得文静又有书卷气;身着一件带碎花的过膝连衣裙,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个头到他肩部;整个人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的,但不知为何似乎还是看着朴素,微丰的面庞与臂膀又令人想到贤妻良母四个字。
或许是为人师表的品德使然吧,又或许是他见惯了时髦场合的时髦女子,所以眼睛自动带了滤镜的缘故吧---他默默的思忖着。
虽然看起来是文静又朴素的样子,但她的眼睛却是热烈的。顾立泽看到她眼中的光,不动声色的错开对视,递上书籍表明来意。
朱老师接过书籍,连声道谢,声音充沛,音色柔美。
两人交谈起来,朱老师讲话条理清楚,论述充分,与其说比较有表达欲,不如说是长期学术文论思维影响到讲话的缘故。顾立泽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研讨会,自己也做过研究生,很容易便分辨了出来。
不多时,两人学术交流部分交谈告一断落,空气暂时回归到了静默。
朱老师显然将精力过多的投入到了学术研究中,对于人际交往并不是很娴熟。虽然她眼睛仍然是热烈的,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顾立泽微微的笑。
顾立泽心中有些想笑,又觉得这位朱老师也是在有些可爱,况且对方尽心尽力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么久。于是控制一下自己,正经起来,问一些朱老师和自己嫂子的关系等等。
顾立泽嫂子研究生期间申请了学校的直博项目,一边做辅导员一边攻读博士研究生学位。因为经常需要帮老师排课和安排会议、教职工考勤等工作,所以和朱老师慢慢就交好了。再加上顾立泽大哥也是经济学方向的研究领域,三人关系其实还不错。
顾立泽听着几人之间的来往,只是点头笑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顾立泽起身再次道谢,自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非常感谢赐教,若有用到我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朱老师开心收下,心中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怎样才算合适,只是用方才不减的热烈眼睛看着他。
顾立泽解释说要赶回父母家去,本应请吃饭的,实在抱歉,改天一定补上。
朱老师对面前这位律师先生满意极了,不说别的,光是样貌身材气质就是看不够了,跟学院中的一众男老师都不一样。
听到顾立泽说抱歉,还说改天要请吃饭,心中更是欢喜,忙摆手说不要紧的,改天再联系也不迟。
顾立泽笑着一点头,回身往大哥所在大楼走去。
离大哥住处越来越近,心中有点犯愁了,这要上去进了门,不知道要被这两位拷问到什么时候。于是站在楼底下给大哥打电话,让他把东西送下来。
大哥当然说让他上来拿,有事情问他。
顾立泽索性这样讲了:“三分钟拿下来,不然我马上走。”
电话挂了。顾立泽一边等一遍盯着表走字儿。
不到三分钟,哥哥下来了,将东西递给他,却拦着他开车门。
顾立泽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哥哥:“怎么样?”
顾立泽:“什么怎么样。”
“谈话。”
“不错。”
“人呢?”
顾立泽盯着他,露出了一种研究案件看见真相的眼神。
哥哥神情不自然起来,伸出双手表示投降,退一步让开路。
顾立泽拉开车门,发动车子。
临行前按下车窗,看着他哥似笑非笑的说:“学问不错。”
说罢掉头扬长而去,留下热心哥哥站在风中似冰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