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蜀山剑侠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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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3)

李洪不知石完天生胆大顽皮,当此危机四伏之际,仍想试探魔火威力,以为是乙休所命,当无差错。便将遁光联合同行,由石完开路,穿山入内,不消多时,便发现钱莱被困之处。石完妄想直冲过去,还是李洪看出血焰势盛,知与主人心灵相合,如若硬冲,即便通行过去,也被主人警觉,石完岂是敌手。忙即喝止。石完也看出厉害。于是二人改由地底下手,穿到钱莱脚底,冷不防攻破山石,用剑光将人护住,立即逃走。也是二人该当成功。石完先在上面一冲,尸毗老人已有感应,只当是又有敌人穿山入内,忙施魔法,跟踪搜寻。不料李、石二人机警神速,忽然改上为下,将人救走。等到埋伏一起发动,人已逃走。

田氏弟兄本来受了魔女重托,对于峨眉来人,不愿施展毒手。后见来人闹得太凶,师父盛怒之下,也自有气。不过只想将钱莱擒去处治,对于别人仍存袒护,尤其对申、李二人具有好感。无如师命难违,只得率众赶来。满拟这两座魔宫无异天罗地网,上下密布,敌人万逃不脱。哪知到后,便听老人传声告知已逃,令速留意。细一查看,四外禁网未动,毫无迹兆,人却不见。同时老人也在百忙中放出魔镜观察,见新设禁网依然高张,纹丝未动,敌人却无踪影,又不似由地底遁去。自己这面,逃魔虽被困住,但互相怒吼,猛扑强挣,一任威吓利诱,只是不肯降顺,老人空自忿怒,无可如何。同时牢中诸魔也在暴动,稍一疏忽,就许被其攻破。

尸毗老人越想越恨,立即召回门人、爱女,命照往日传授,各在法宝防身之下,扬手飞起七十九面魔幡,当时布就魔阵,将魔牢罩在中心。然后施展大阿修罗法,将手一指,收回封洞魔光。牢中诸魔,立即厉声吼啸,张牙舞爪,猛冲出来。由于收了禁网,先被困住的逃魔同时飞舞而出,都是身材高大,白骨嶙峋,一双红眼,满头银发,塌鼻陷孔,凸嘴血唇,利齿森列,手脚又长又大,钢爪也似,在红绿二色的烟光围绕之下,环阵飞驰,朝众门人、侍者抓去,口中厉啸连声,怒吼如雷。老人自从神魔全数飞出,两臂一振,上半身立即裸露,独自趺坐在一朵血莲花上。众神魔初出时,朝着老人狺狺怒吼,啸声尖厉,尽管作出张牙舞爪,向前攫拿之势,仍是有些害怕。始而离身两三丈,便各惊退。忽然一声厉吼,飞身纵起,向守在魔幡下面的门人、侍者猛扑过来。到了幡前,刚举双爪朝人便抓,魔幡上忽发出千万枝火箭飞叉。神魔逃避也是真快,火光乍现,立即纵退,极少射中,只有一两个逃避稍迟。

防守阵地的恰是魔女和田氏兄弟,平日最恨这些神魔,认为是将来大害。几次想请老人趁其被困牢内,一举除去,均因老人受了阴魔暗制,主意不定,欲发又止,不肯听劝。当日师兄妹三人见老人施展大阿修罗法,不借损耗本身精血元气去啖神魔,竟欲倒行逆施,等强敌到来,与之一拼,以快一时之忿。这等做法,一个不巧,害人变为害己,即便神通广大,也是要吃大亏。并且神魔二次又与本身合为十三之数,后患无穷。

越发不以为然,但又不敢违抗,只得假公济私,乘机拿神魔出气,凡是扑到三人幡下的,全被火箭飞叉射中,疼得满地打滚,厉声惨啸,少时又纵烟光飞起,朝别人扑去。老人独坐中央,始终不动。群魔朝众门人飞扑了一阵,不曾得手,越来越情急,一个个白发倒竖,满口獠牙利齿,错得山响,怒吼越急。又朝众人飞扑了两次无效,忽然拨转头,一窝蜂朝老人身上扑到。老人竟似不曾防备,等快上身,忽把两条手臂往上一扬,往外一分,张口喷出一片黄光,将前后心和头一齐护住,双臂立时暴长丈许。群魔也一齐扑到,张口便咬。因正面已被黄光挡住,恰好咬嵌在两条手臂之上,每边六个。刚一咬中,老人座下血莲花瓣上忽发出千层血焰毫光,高射数丈。到了空中,再倒卷而下,化为十三个血光火罩,将老人和神魔一起罩住。

神魔一见血光飞射,便知不妙,想要飞逃,无如利齿咬紧在老人臂上,急切间竟被嵌住,休想挣脱,晃眼便被血光笼罩全身。只听一片卿卿惨啸之声,神魔身形暴缩,身子不见,各变成一个拳头大的死人骷髅,依旧白发红睛,利齿森森,咬在老人双臂之上,血光影里,看出似颇狼狈。老人也不理睬。神魔始而厉啸哀鸣,后似忿极,各向老人双臂猛吸精血。无奈老人早有准备,臂坚如钢,毫无用处。跟着,那环绕魔头的一层血光忽化烈焰,中杂无数细如牛毛的金碧光芒,向内猛射。神魔方始支持不住,各又停了吮吸,哀鸣求恕,啸声也由凄厉转为极惨痛的哀吟。老人知已降服,厉声喝道:“你十二人以前也是修道之士,只为恶孽太重,被仇敌擒去,日受炼魂之惨。

好容易机缘巧合,被我救来,虽在我法力禁制之下,不能随意飞出害人,但已免去炼魂之惨,并有不少享受。虽将尔等禁闭牢内,也为尔等赋性凶残,出必造孽;又因相随多年,不忍加害,意欲候到将来,我以极大法力化解,使尔等转世重修。平日血食也未缺少,自问相待不恶。为何不知好歹,日在牢中恶闹?我门人每送食物,便欲加害,即此已应严罚,我仍宽容。今日趁着敌人破牢逃出,竟敢忘恩反噬。本意将尔等化炼成灰,形神皆灭,姑念以前劳苦,再四哀求,我又有用尔等之处,既然认罪服输,老夫生平不愿食言。天欲宫被擒诸人,除他们自己找死,我已说过,决不加害。自己人更不容尔等动他们毫发。若任尔等飞出妄杀无辜,又我素所不为。为此特降殊恩,以身啖魔。索性将我本身精血,分赏你们每人一份。由此便与老夫重合一体,日内只要有敌人敢于来犯,任尔等咀嚼便了。”

说到末句,便把双臂微一振动,群魔也便欢啸,刚要吸食老人精血,忽听左侧有人笑骂道:“不要脸的老魔头,自家法力不济,不惜以本身精血去喂家中枯骨。我便和你逗着玩儿,看你那几个死人头吃得了谁?”话未说完,老人知有强敌到来,扬手大片黄光,朝那发话之处飞去。同时双臂一振,群魔全数飞起,聚在一处,也未恢复原形,仍是十二骷髅,方要挣扎,血莲精芒电射,只一闪,便一起包住。老人也脱出血光之外,不顾擒敌,先大喝道:“老夫决不食言,等我擒到敌人,自有道理。”话未说完,右侧空中又有人接口骂道:“老魔头,凭你也配?”老人怒极,又是大片黄光,循声飞去,尽管势急若电,毫无用处。来人语声时东时西,说之不已,身形却是不见。

老人冷笑道:“无知鼠辈,你这样藏头缩尾,我就没奈何你了么?”随说,刚回手把肩插白玉拂尘取下,还未施为,忽听空中又有一人大喝:“石完不可大胆!这老魔头岂是你们所能惹的?”心方一惊,暗忖:“敌人隐形神妙,难道几个为首的全都来了不成?”说时迟,那时快,老人心念才动,猛瞥见一蓬红白二色的火星迎面一闪。知道有人暗算,忙用魔法抵御时,连声霹雳大震,已经爆发。老人也是背运当头,平日尚气心高,惯占上风,如今连遭失意,怒极神昏,已知来人不是弱者,仍在自恃。以为自身法力高强,动念即可施为,对方法力越高,越知自己厉害,决不敢随意近身,致受魔法反应。

加以来人神出鬼没,魔法无功,不知来了多少人,一面想以全力抵御,一面想要查看虚实人数,心神已分,致被石完乘虚而入。那时机也真巧到极点,稍差一瞬动手,两人休想活命。老人万没想到,两个后生小辈敢于如此冒失,略为大意,石完石火、神雷已经爆发。总算老人法力真高,神雷炸时,护身黄光已同飞起,虽然吃了一惊,却不曾受伤。同时血莲光外,又是一声大震,雷火星飞中,血光竟被击散了好些。老人知道这类神魔虽被制伏,许以重赏,尚无实惠,性又凶残猛恶,决不甘心,此时丝毫松懈不得。除非万分事急,豁出两败俱伤,在未践言以前,连放神魔出去伤敌,均难免生出意外。一个不巧,敌人不曾受伤,重又反噬,自己无妨,爱女、门人便难幸免。没奈何,只得先用魔法一指血莲,光华重又大盛。

这时群魔已因先前情急反噬时发出全力,凶威更大,已非昔比。老人明知敌人就在眼前,竟不及施展毒手,缓得一缓,来人已遁入地内,并还有意嘲弄,入地时故意现出身形。老人瞥见雷火炸处,面前不远,现出一幢青色冷光,中裹前破魔牢的幼童,同了一个绿发红睛,又黑又瘦,身有墨绿光华环绕的丑怪幼童。因那石火神雷正是魔光血焰的克星,老人惟恐魔头逃出,不及兼顾,竟被遁走。不禁怒火上攻,伸手连指,立有无数金碧光华夹着千万血焰火箭,暴雨一般朝上下四外乱射过去,小半穿入地底,下余满空横飞乱射。整座魔宫宛如火山箭海,血浪千重,连天都映成了暗赤颜色。更有轰轰雷电之声,如百万天鼓怒鸣急擂,山鸣谷应,地动天摇。老人满拟方圆五六十里,上下千百丈,齐在魔火血焰飞箭飞叉所笼罩死圈之内,一任敌人法力多高,就说不死,也必受伤被困,哪知仍是不见影踪。这时魔女和众门人已得老人密令,各将魔阵缩小,藏身阵内,移向老人身侧,以防有失。

老人不见敌踪,空自忿怒。魔镜已早飞起,正运法眼注视。因为来敌太强,又在暗用大阿修罗法,准备施展毒手,到了紧要关头,一举成功。料定敌人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既敢深入,决不会走。老人细寻无迹,应敌正紧,又无暇虔心推算,方在惊奇忿怒,忽听男女笑语之声,起自前面曾用法力点缀灵景的小山上空。又听有人笑道:“凌花子,我还有事,去去就来。你把妙光门开放,教老魔头看个仔细,省得他两只鬼眼东张西望吧。”同时血光中祥光一亮,小山那面现出五六亩大、五六丈高的一幢五彩轻云,看去薄薄一层,祥辉闪闪,光甚柔和。内中围着数十个道装男女:有的云裳霞帔,羽衣星冠;有的相貌古拙,形态滑稽。还未看清,一道金光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正往东魔宫飞去。老人不由气往上撞,扬手千百枝火箭,夹着无数血团,朝前打去。驼子哈哈大笑道:“无知魔头,少时教你知我厉害!”说完,金光电闪,人已不见。那火箭血团,不知怎的,竟会反击回来,射回魔女所居宫殿之上,比电还快。老人忙即回收,匆促中不曾收完,内有几个血团已先爆炸,血火星飞中,整座魔宫竟被震碎了小半。

老人这才知道敌人不是易与,也非盛气任性所能济事,还是看清敌势,仗着炼就不死之身,相机一拼,或能转败为胜。也不再顾别的,先将神魔、宫众护住,强捺心神,定睛朝前细看。只见仙云杏霭,明霞冰纨之中,那凌虚而立的数十个男女,除一个花子打扮的道装怪人和一个满头银发美妇而外,下余全是天欲宫中先后被困的少年男女。峨眉门下,只齐灵云、孙南未见。至于金蝉、朱文、李洪,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幼童,以及先前用青灵辟魔铠护身,暗发石火神雷,借着地遁逃走的小对头,也在其内。那么薄薄一片明霞轻云,看去只要风一吹,便可吹散的,却一任血焰如海上下紧压,火箭金刀四外环攻,休说不能攻破分毫,并还在血海之中若沉若浮,似欲随风扬去,意态生动,十分悠然。云中少年男女,有的本具师门渊源,神交已久;有的本来相识,劫后重逢,班荆叙阔,各话前情。便余娲门下那些男女弟子,经此大难,因对方援助脱险,也各化敌为友,修好释嫌,言笑晏晏,交欢若亲。对于上下四外的这等猛恶攻势,简直视若无睹,笑语喧哗,隐约可闻;意似魔运将终,不久便看自己笑话。正强忍耐,暗想制胜之策,忽听金蝉、朱文同声喝骂,备极讥嘲。不由满腔怒火重被勾动,冷笑一声,正待施展毒手。

原来金、朱二人陷身天欲宫魔窟之内,虽受魔法禁制,不能行动,仗着道心坚定,尽管深情密爱,却出于天真至性,纯任自然。身外邪魔既攻不进,老人不久又被所养神魔绊住。李洪传声相告,说救星将到,钱莱已先出困,诸仙转眼难满,两人心中大喜。此时如在玉虎神光与法宝飞剑防护之下突围而出,也非无望。只为先前被困,连冲无效,不愿徒劳。又难得遇到这等互诉衷怀,你怜我爱的良机,只管绵绵情话,说个不完。反正无伤,难满即出,谁也没打逃走主意。金蝉更恨不得多挨一会儿是一会儿。正谈得快心头上,忽听李洪二次传声,得知钱莱脱困,出时遇见申屠宏,说起神驼乙休、穷神凌浑、黄龙山猿长老等各位长老相次来到,众人灾难将满,出困在即。石完也已赶来,钱莱便是他所救。干神蛛夫妻现正奉命,由地底暗入东魔宫,用神符禁制魔坛,迷乱尸毗老人的灵智,不令事前警觉。李洪又说:“蝉哥蝉嫂,只听风雷之声一过,立往东方冲出,我和钱莱再照你们传声来处接应,立可脱身。”金蝉一面回答,互相准备;一面抱着朱文,笑道:“好姊姊,我早知这么轻松平常,真恨不得和你在此多留些时呢。”